第二十八章 情为何物
夜幕降临,潘府会客大厅灯火通明,大奎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潘磊交给他的那份名单,可以说潘磊的这份名单上所记录的人名与朱守仁出具的名单上的名字基本一致,而正如朱守仁所言,但凭记忆很难将所有人名记录在案,但潘磊的这份名单恰恰弥补了这份缺失,涉案官员四百余名,上至二品朝官,下至九品录事;涉案官吏及党羽二千七百名余名,
看着这份名单,大奎不禁有些目眩,这些暗探奸党分布在江南辖地八十二府,六百九十六县,如要一一拿获却不是件容易事,
大奎思前想后,最终决定回临安,因为大奎在临安城内有自己专属的衙门,自从衙门盖好至今,大奎竟是一天也沒在衙门内待过,
大奎吩咐下去,稍事休息次日启程,身周众人领命,各自回去安歇了,
为了将名单上的名字一一核实查对,狗剩等人废了好半天劲才搞清楚,大奎只是坐在一边等待报來数据而已,如今事情大致搞清楚了,大奎也就沒必要在泉州再留下去了,不过大奎心中还有一个心结,那便是泉州的香泉坊,
潘磊已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书于纸上,连同名册一并交给了大奎,据潘磊笔述,泉州香泉坊的幕后主事竟是太常卿胡惟庸,
胡惟庸早年随吴王朱元璋在濠州起兵,历任元帅府奏差,宁国主簿,知县,吉安通判,湖广佥事,太常少卿乃至今日的太常卿,吴王朱元璋甚爱其才华,且因胡惟庸与吴王又是同乡,故此吴王朱元璋将胡惟庸由湖广行省调至应天作了朝官,这些事大奎都是以前听汤和汤大哥提起过,
想到胡惟庸在湖广行省做过佥事,大奎不由想到了湖广行省参政王福,这两人之间会有什么样的联系,大奎沉思良久不禁有些气闷,心绪烦乱之下不妨出外走走,大奎随之独身一人出了潘府來到了街上,
月华如水长街寂静,大奎走了一段不由得抛开了纷乱的思绪,沿着潘府院墙一路绕行,大奎心中有些好奇:‘潘府占地有多少?’当大奎绕到潘府后门时却见到一个身影站在后门前,
大奎并不声张,放轻脚步走到了那个人身后,这时才发觉才人正在对着门里说话,这人看年纪很轻,一身月白长袍头上戴着方士巾,看打扮该是读书人才对,
只听这书生正对着门里言道:“莲儿,闲时我去替人代笔,写门联对子,有人找了便去扮孝子贤孙替人哭丧,一年來倒也攒了十两银子,这些钱本打算当作盘缠去应天赴考,但相思之苦难熬,我宁可舍去功名也要见你一面,你可知我一片痴心,”
门里并无动静,大奎不由的心中疑惑,当即轻手轻脚的退了回來,离得远了这才快步走回潘府正门,大奎心中偷笑,复由府内穿过院落厅堂到了后院,老远果然见到一个袅窕身影立在后门一边,原來是莲儿竟在后门与那公子私会,但碍于礼法却不便开门相见,
直到此刻大奎方才想起,莲儿自从到了潘府后,自己由于事忙便再沒见过她,此刻见到莲儿在这里,心中不禁了然,定是狗剩等人将其安置在此后院,多日不闻其音讯竟是将这莲儿忘在了脑后,此时的莲儿站在院里,听着门外之人的倾心叙述,早已是哭成个泪人,
门外的公子依旧低声道:“莲儿,你放心,我这就去应天参加会考,等到我功成名就一定会來赎你的,”
直到此刻,站在门内的莲儿才道:“你身无分文如何去的应天,”
公子却道:“家中尚有一处老宅,我将它便卖了便有钱啦,”
莲儿流泪道:“公子这些年在奴家身上花的钱也不少了,奴家已是残花败柳,不值得公子如此痴心以对,公子只管去考取功名,到时自有如花美眷,公子何必如此,”
“问人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景,只影为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來访雁丘处,”院外的公子低声浅吟,却是(金朝)元好问的一首‘摸鱼 儿’,
大奎此时不禁想到当初自己迷恋黄莺时的情景,同是痴情之人大奎不禁十分同情院外的这位痴情公子,
莲儿是潘磊花了八千两银子赎出來的,虽说成人之美是一件善事,但也不能叫这门外的小子白白得了便宜,大奎心中有了一个想法,当即厉喝一声:“何人在此私会,”
这一声叫喊直把莲儿吓得花容失色,门外的公子更是一惊之下险些坐到地上,
大奎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门前伸手拉开门闩,却见到门外的小子早已撒腿跑出老远,
这也怪不得那公子,大户人家的女人若是与陌生男人私通,按民俗是要被浸猪笼的,(把人装在竹笼子里沉水溺死)那公子虽只是隔着一道墙与莲儿说话,但此等行为已是犯了禁忌,若是换了别的人家,谁会让自己的家的女人与人暗通款曲,
大奎见到那公子逃跑不由有些好笑,但仍是提步追去,大奎若是想追一个人,还有谁能逃得出手掌心,
那公子一阵发足狂奔,却总是能感到后背发凉,忍不住回头去看顿时惊得亡魂皆冒,大奎的一张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就在这公子身后不及一尺远,“妈呀,”一声,那公子拼尽全身力气加快奔跑,大奎只是若即若离的跟在其身后,转眼二人跑过了三条街,那公子已是速度慢了下來,
大奎故意在其身后发出桀桀怪笑,那公子惊魂未定之际竟是失足扑在街上,
大奎气定神闲走到这公子身边蹲下,脸上一派戏谑的问道:“怎么不跑了,”
那公子上气不接下气,哪里还能说得出话,
大奎伸手抓在这公子的后腰上拎着便走,一边走一边冷声道:“身为读书人,当知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你勾引良家妇女,我这便拉你去见官,”
谁知那公子气喘吁吁道:“莲儿…是清倌…人,是香…香泉坊…的台柱,我早与…她相…相识,”说着,这公子在大奎手上挣了几下,
大奎闻言哈哈大笑道:“实话跟你说吧,莲儿是本大爷花了八千两白银赎回來的,她早已是红倌人啦,你竟敢勾引我的女人,当真不知死吗,”说着信手将这公子扔在了地上,
(清倌人即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欢场女子,她们不光有着清丽脱俗的外表,也会读书写字、吟诗作画,然而她们只是妓院中的清倌,她们的才华只是覆盖于欲望之上的一层薄纱,一旦真正勾起了买主的兴趣,它便不再具有存在的价值,红倌人即是卖艺又卖身的女子,)
听到大奎的这句话,这公子明显的沉默了,虽是被摔得浑身剧痛,但仍是犹自不信道:“不会的,绝不会的,莲儿是清倌人,她绝不是红倌人,”说着,这公子失魂落魄般的喃喃自语着,
在当今的这个时代,礼教之防甚重,男人对心意的女子尤其看重其是否完璧,或许情人眼里出西施自古皆然,这公子对莲儿一片痴心,自然是满心幻想着莲儿是守身如玉的好女子,虽是明知这是自欺欺人,但这公子仍是不愿意相信,
大奎冷声笑道:“现在你已经知晓了莲儿的身份,便不要自找苦吃啦,本大爷今天心情好,便放你一马,若是再來相扰必不轻饶,”大奎说着转身便走,
谁知这公子突然厉喝一声:“你站住,”
大奎不禁想笑,心想我便是站住你能如何,转过身來却看到这公子已是满脸怒意站在那里,双手紧紧握着拳,
大奎问道:“你待怎样,”
只听这公子咬牙切齿道:“我不许你说莲儿的坏话,”此时的这位已是双目尽赤气冲斗牛,看这架势是想和大奎打上一架般,
大奎戏谑道:“如果你能打赢我,我便将莲儿送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一句话便如星火燎原般,将这公子的怒火瞬间点燃,
“啊~,”一声怒吼,这公子便如一只狂怒的猴子,原地上蹿下跳的歇斯底里喊道:“莲儿是清倌人,莲儿是人,不许你这般羞辱她,”说话间,这公子向着大奎冲了过來,
大奎站在原地,眼看着这被痴情迷了心窍的公子冲到身前,在看着他挥拳打过來,大奎只是一闪身,只不过闪身的同时只迈出了一条腿,无形中形成一个侧弓步,那公子一拳打空,身子却是收势不住直向前扑去,却被大奎右腿绊住,毫无悬念,‘噗通’一声,这公子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吃屎,
许是这一下摔得有些重,这公子当时即摔得闭了气,趴在地上直哼哼,
大奎摇了摇头,站直身子叹道:“这般不济事,摔一跤便爬不起來了,若是有人欺辱莲儿,你却如何保护她,”
趴在地上的公子好半响才怒喝道:“我要杀了你,”说罢竟呼的一声站起身來,转头向着大奎再次扑來,大奎脸上满是不肖,伸手在这公子伸出的手臂上一圈一拨,只是这一顺带之力,这位公子便横里飞了出去,
街边刚巧有只偌大的竹筐,筐里净是些菜叶垃圾,这位公子无巧不巧的一头栽进了筐里,大奎并沒有用力,更是不会刻意伤他,岂知如此一來却将这公子激怒,这位公子费了半天劲从筐子里爬了出來,又向大奎冲來,
大奎哈哈笑着转身便跑,边跑便扬声道:“你是一个废物,若能抓到我,我依然将莲儿送你,若不然等本大爷玩够了,我便将莲儿再卖回青楼去……,”
大奎此番言语竟让这公子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向着大奎拼命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