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嘉小说
会员书架
首页 >其他类型 >王权珍珠 > 笼络良策

笼络良策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刘命长问她几分把握将敌人连根拔起,这还用说?完全没有把握啊。晏主在心里哀叹着,她没有势力支持也没有兵权的,怎么把刺客连根拔起?靠手吗?

“朕可以尽力一试。”她只管睁着眼睛说瞎话。

“呵。”果不其然被嘲笑了。

“会下围棋吗?”刘命长起身,如同在自家般,从左书阁上取下两蛊棋子,回头对晏主道:“陛下,右书阁有方棋盘,取过来。”

晏主这哪里还能说不会,应声后就爬起来去拿棋盘。

棋局摆上桌案,殿内燃起熏香,晏主回忆着棋书中所描述的技巧,面对神色悠闲的刘命长是如临大敌。

她从前只是自己与自己对弈着玩,还从未有人来做她的对手。

刘命长见她整个人都是紧绷了,点了点桌子,先问了个问题:“陛下觉得,围棋是如何定胜负的?”

这道题她会,初看《棋话天下》这谱子时,扉页里头就讲了,围棋是争夺领域的战场,如同两军交战,便依葫芦画样回答道:“如同两军交战,杀敌多的为胜。”

“听得出来陛下是浅学了。”刘命长不咸不淡地评价道,“黑子先行。”

晏主看了一眼手边的棋蛊,提了一口气,颤抖着手,回忆书里执棋的姿势,小心翼翼在棋盘边缘落下一颗。

“落棋姿势倒也不用这么僵硬,手势只是为了不影响棋盘上的棋子。”刘命长说着,拿起一颗棋子,捻花一般就将它夹在食指与中指间,其余手指飞翘如鹤展翅,他一边落子一边道:“棋子圆滑,拿捏时感受一下如何才能掌控得稳。”

他教的认真,晏主却听出了别样的意思,只能点头,学着他的手法也拿起一颗,保守地落在自己领域中。

刘命长略略看她一眼,晏主顿觉如坐针毡,他凉凉说:“陛下,反正你也赢不了内臣,精打细算或是胡乱落子都没有区别,不必如此小心。”

晏主抿着唇,见他的棋子已然越界,便随心去追堵了。

他接着说:“陛下猜猜看,今日的刺客是哪方势力?”

晏主回想着那根箭矢,皱起眉头,“那支箭是从我的右上方射来,刺客约莫是盘踞在树上,他们对宫中地形摸踩地熟悉。箭头朕仔细看了……”她话说一半,有些犹豫,“形制特别,看着像是清缴旻亲王那次的箭。”

旻亲王晏玉书三月前兵败于鹿野坡,残部全数斩杀,旻亲王本人关押于天牢。晏主记得那箭羽的模样,彼时箭羽是朝着刘命长而去的,无数的箭雨像是要把他刺成筛子,却在离他一尺距离时轻飘飘被拍下。

刘命长没什么表情,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看起来这刺客像是要把刺杀一事栽赃给旻亲王。”晏主跟随他落下的白子,穷追不舍,吃下几颗小子,她疑惑地摸着下巴,“但是这种伎俩一般人都不会相信啊,而且这刺杀整的雷声大雨点小的。”

刘命长轻飘飘落下白子,悠然道:“陛下的命确实不算什么,那您想想,他们图什么?”

“……”晏主眼瞧着棋盘上白子布局精巧,层层吃掉她的黑子,顿觉无力,恹恹回答:“即便江山易主,操盘手又没变……”她说的小声,也不知刘命长听见没,觉得这一盘输了便不想挣扎了。

大约觉得晏主实在愚钝,刘命长也不想点拨了,几个来回便将她杀的落花流水。

弈局定,刘命长面色微沉,晏主也不敢说什么,良久,他才道:“陛下觉得,守天下的根本是什么?”

“是你?”晏主想也没想就回答。

刘命长似笑非笑的神色看得晏主毛骨悚然,后悔方才的嘴快了,她捧着脸颊,哀声道:“阁首别生气,朕最近脑子不好使。”

“陛下脑子一直不好使。”他不留情面,罢了,又将答案告诉了晏主:“民心是根本。”

晏主睁大眼睛,这话她在《舆图论》里读过,但从刘命长这种权臣奸佞口中说出来简直匪夷所思,她木木地“哦”了一声。

“掌控民心的根本是什么?”他问。

晏主眨眨眼:“让百姓相信天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

“如何让百姓相信?”

“借鬼神之说,封天地之权,尊祖先之规,定一家之言。”

“嗯。这些无非就是煽动、无中生有、制定规矩。”刘命长露出一点点赞赏的表情。

晏主沉浸在他的思路里,摸着了一点思路,“所以刺客是想造势旻亲王一党并未彻底失败,他们还想清君侧啊?”

“陛下可知,您批改奏章这一天下来,你被刺杀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兖京,你觉得是为何?”

刺杀没成功,反而大肆宣扬,生怕皇城禁军不会抓人。晏主默然半响,忽地想起了赤焰女,她一代侠女,因国破而入军,本该封候拜将之时却被皇帝纳为妃子,折去了双翼,皇帝给她的答案是,自古没有女子当兵的道理。

她张口,有些难以言说,因刘命长注视而倍感压力,“因为,自古没有女子当皇帝的先例,所以这一制度,更易被打破。百姓的情绪更易被煽动,那朕的不正统就很合理。”

刘命长缓缓将棋局收拢,徐然道:“棋局中有种技巧,叫做敌之要点即我之要点。”

晏主一愣,豁然开朗,不知为何对他生出一股感激之情,让她当即深深向刘命长行了一礼,“谢阁首教导,朕应当知道该如何做了。”

若京中流言起于她女子的身份,何妨让这流言之势再蹿升一下。

刘命长微微挑眉,见她暗自琢磨着,倒也没说什么,最后一颗黑子放入棋蛊,夜也完全黑透了。

他起身敛衣理袖,轻声道:“既然知道该如何了,那内臣自然也不会限制陛下的作为了。”

昨夜是平安度过了,但晏主分毫不敢松懈,让刘命长放权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机会。

她难得没让红绣来催就起了床,冒着寒气走出璇玑殿,奔着昨日那箭矢射出的方向。

“这是什么树?”

晏主指着临墙的一棵约有一丈高的树,寒冬腊月,这棵树上挂满了霜雪,但树干粗壮,枝干繁密,看得出是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红绣将伞递给绿巧,走进大树,擦去树干上的雪,观察一番后对晏主道:“陛下,是桐花树。”

绿巧喜笑颜开,接话道:“桐花树呀,陛下,这是抚海郡那边才有的树呢,听说开的是白色的小花花,一簇一簇的,可好看了!”

晏主也跟着她笑了笑,“那等来年春天你好好看。”

这树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她越过树枝,看向更高更远处的一栋阁楼,那边她倒是很熟悉,明月楼,就挨着冷宫,可是距离这么远,也不太可能。

还是先解决更迫近的事情吧,晏主借着除夕夜宴操办之事,将搓麻三人聚在了皇家上苑的砂心岛。此处本是前朝大昱太妃静修之地,现不再住人,只有少数宫人打理,来此处避人耳目再合适不过。

“朕查阅北昱历来的除夕夜宴,都是往奢华的办,但今年节气不佳,少有润雨,百姓收成都低,国库也算不得丰盈。朕想的是尽量简朴,但也别让天下人觉得西昱是拮据了。爱妃们能懂吧?”

没钱,要节约,但是得有排场,五彩斑斓的黑爱妃们懂吧?

三人握着牌面面相觑,虽然近来宫中嬷嬷教了些宫里的规矩,但三个公子哥又不是真的来当后妃的,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别说办宫宴,就是如何称呼对方都是个问题。

元殷不愧是花街酒巷中过往的人,大冷天摇着扇子说:“宴会嘛,自是少不了歌舞、茶酒的,臣平日逛……咳,臣平日玩弄风雅,时常参与流觞曲水,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晏主还没说,东方策便摇头,“不可,宫宴上千人,你要如何开渠?”

元殷虽也赞同,却又不免埋怨:“其实臣素来就不爱参加宫宴,规矩多不说,还总要担心被指婚,无趣又沉闷。”

晏主想起前些年宫宴,因为在冷宫,所以从未见过他所说的无趣场景,但昼夜燃放的烟花即便在冷宫,也能看得分明。

“歌舞便是那些,宫妃的才艺也就那样,何况如今宫妃……”

“胡了。”

元殷还在絮叨时,陆川默默胡牌。

“……”

“陆小将军有什么想法吗?”晏主含着笑,虽然通气了要按宫里规矩称呼,但陆川这个人冷冷淡淡的,晏主喊他爱妃总有点生硬。

陆川道:“没有,臣不喜出门。”

晏主并未因他直爽的话而不悦,顺着他话问:“那陆小将军在家都喜欢做些什么?”

大约不太喜欢众人的注视,陆川皱了皱眉,抽了元殷与东方策的牌,低头和牌,随口说道:“舞刀弄枪。”

晏主眨眨眼,将手中的牌递过去,说道:“那可否请陆小将军在除夕夜宴上舞上一段?”

陆川默然,东方策使着玩笑的口吻提醒着晏主,“陛下,宫中除了天策使与您的随身侍卫,谁也不能带兵器。”

元殷看了一眼陆川,也看着晏主说:“是啊,且不说文武百官会如何猜想陛下你的用意,对陛下自身也是不周全的。”

陆家本就是武将出身,如今在刘命长掌权之下,北司与东督联合监军,压得武官喘不过气来。如今皇帝要一武将世家出身之人公然在除夕夜宴这种大场合舞剑,就仿佛在向众人宣告,皇权的目光向武官倾斜了。

晏主安抚地拍了拍元殷的手臂,温和地笑笑,只看着陆川,问:“陆爱卿可否愿意?”

厅中一时寂静,陆川洗完牌,放下,抬眼看着晏主,起身半跪抱拳:“臣愿意。”

天下年轻男儿怎会想屈居后宫,更何况意气风发的少年将郎。

元殷默默叹了口气。

四人又搓了几把牌,但各自都有些心事,只有陆川一心一意,把把都胡牌,东方策坐不住了,就想先行告退。

“臣想起宫里头还炖了鸡汤,怕煮老了不好吃,回去看看。”

四人都知这是个开溜到家借口,北越侯家在成帝时就不被邀请参与宫宴,偌大的功臣望族被皇帝排挤至此,也是受人编排许多。

晏主也不拦,只道:“那晚些朕去你宫里。”

二人目光对上,一些若有若无的讯息在视线中流转,东方策点点头,颔首离开。

麻将搓不起来了,陆川兴致也下去了,也自然就走了。

殿中只余元殷与晏主。

“探花郎有话说?”

还皱着眉的元殷听她这称呼便笑了出来,眉头一松,为她倒上一杯茶,娓娓道来:“陛下,臣虽然入宫不久,但教习嬷嬷时常提起后宫妃子不可争风吃醋,说皇上都是眼明心亮的,断不会让妃子嫉妒。”

晏主回忆了凤仪女官所说,确实不假,顺着他的话说:“是了,元贵君今晚也来侍寝吧?”

“……”元殷脸色一白,弯腰告辞:“臣妾先退下了。”

“噗……”晏主乐了,拉住他,“元殷,除夕夜宴诸多事宜,朕需要你去安排。”

元殷回头,对上晏主一双满含真切又充满笑意的眼睛,一时拿她没办法:“陛下请说。”

明明一开始是要问她个说法的,现在却由她提要求了。

“方才忘了讲,过往宫宴虽然奢靡,君与臣同欢共庆,但总没顾及百姓之心,尽是天子之乐而非臣民同乐。国库虽然算不上丰盈,但积蓄还是有的,所以朕想排场可以不用大,但心意是要惠足臣民的。”

除夕夜宴不仅仅是文武百官与皇帝一同庆贺新年的宴会,亦是总结这一年来,官员们的功绩,在夜宴赏赐后,新年礼朝则会根据夜宴功绩的总结,升职或贬黜。

即便隔壁礼崩乐坏的东曜皇朝,也是如此。

她说的头头是道,连元殷也跟着点头。晏主继续道:“元卿,你是本朝响当当的探花郎,又是元太傅看重的孩子,论功行赏这件事交由你,是十足的体面,不论对谁。而你又常在民间游走,知晓百姓当下最需要的是什么,由你谋划,朕会很放心。”

元殷是去年春闱的探花郎,但殿试之后并未给个一官半职,半年后入驻翰林才有个虚虚的头衔。流言传是刘命长打压元氏家族,也传是先皇不惜才,晏主倒是通过这几日搓麻八卦时了解了许多。

本就是这人爱玩乐,不喜官场,读书也是被元太傅逼着去读,殿试是拿着棍棒赶门去考的。同期的学子不解内情,当他是被排挤,还颇有同情,官场上为了笼络元太傅的,也时常邀元殷一同赏酒论花茶——毕竟元太傅本人是个老古板,但他孙子是个小滑头,走街串巷好风雅,却又不失一颗正义之心,靠着身份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在民间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口碑。

因此,晏主让他去封赏,不仅仅是因为元殷本人熟悉这些人适合跟这些人打交道,也是想借一借元太傅的势力,让朝野那些个人看看,元太傅可是被女帝拉拢了,至少表面得如此,也想借他民间的好名声,搏一搏人心。

“臣是愿意去做这码子事情的。”元殷如是说道,但晏主知他肯定有下半文。

“但如何?”

他微微一笑,用调侃的语气说:“但臣妾只是以陛下后宫中人身份,陛下可别把臣妾扔前朝去了。”

晏主汗毛一竖,亏得他还能自称臣妾,连连答应着:“好好,多谢爱妃。”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