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真心
夜幕降临之时，晏主才与刘命长一同回了皇宫。晏主惨白着一张脸，见到绿巧与红绣时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最后只是温顺地与刘命长道别。
“陛下可算回来了，这是冻着了吧，快快加上炭火！”绿巧将大氅拿过来，牢牢拥住了晏主。
“阁首也真是的，这么冷的天，才下朝就把陛下……”
“咳”红绣稍作提醒，绿巧哼哼了两声，没说话了。
“陛下，三位贵君正在偏殿等着陛下。陛下劳累一天，可要明日再见？”红绣道，询问着帝王的意思。
晏主这才想起，今日初七，大臣们回来上朝了，那妃子们自然也该回宫了。
“他们一起来，总是有事要商谈的。备上晚膳，朕与他们一起吃。”
“是。”
去偏殿的路上，红绣向她解释着，三个贵君倒不是商量着一起来的，陆川是最先到的，看起来是有事要禀报，东方策手里提了食盒，想来是送吃的，而元殷最爱凑热闹，听说二人都来了，便也马不停蹄过来了。
晏主明了地点头，推开偏殿的门，三人已恭恭敬敬候着了。
“参见陛下！”
“免礼。”
晏主顺便就坐在了饭桌的上方，招呼他们过来坐，“都还没用晚膳吧，过来一起坐着吃？就算是家宴了。”
家宴二字一下拉近了几人的距离，晏主言笑晏晏，陆川便先坐到了她旁边。
“你小子，一声不吭手脚倒挺快。”元殷打趣着，抢着坐在了晏主另一边。
陆川：“你也不差。”
东方策抿了抿唇，食盒放在一旁，在晏主对面坐下了。
晏主笑了笑，“这么坐着倒像是要搓麻，可是好久没有与你们一同玩了。”
“陛下日理万机，我们没能帮上什么忙，可不敢再耽搁陛下了。”东方策这般说道，听着没什么不对，晏主却觉得他态度有些冷淡，一时还有点疑惑。
“怪不得后宫女子都能熬成怨妇，我们可不也是怨夫了。”元殷接话，颇为幽怨地刮了晏主一眼。
晏主就当没看见也没听见。
“兄长明日会来拜见陛下。”陆川适时开口，这话一出，他便成了众人的焦点。
晏主言笑晏晏，心里虽不知陆壑来是投诚还是划清界限，但面上还是要表现得开心些，招手让绿巧拿出她早准备的谢礼。
方形的盒子瘦长如竹，晏主在众人好奇的目光里拿下盖子，抽出一把合鞘的剑。“此剑名为雪篁，朕不太懂剑道，还是向你堂兄请教了一番。他说你身边这佩剑年岁已久，该让它休息了，朕便为你觅来这把雪篁。”
陆川自晏主拿出剑之时就垂下了眼睫，不知心中是何感想，这一番沉默令晏主有些忐忑，难不成不喜欢？还是有什么忌讳？陆壑不是专程坑她的吧？
瞧着气氛一时凝固，元殷忙轻推了一把陆川，“陛下这番心意，真叫人吃味啊——”
陆川这才回过神，双手接过这把剑，抬眼，双眸亮晶晶的看着晏主，像只吃到骨头的小狗，看得晏主呼吸都放轻了。
“可还喜欢。”
他认真又庄重地点头，“喜欢，非常。”
晏主松了口气，“那就好。”
“喜欢搞得这么严肃做什么。”东方策斟了两杯酒，放到二人面前，“菜都上来了，陆兄把剑收一收吧。”
“吃菜吃菜。”元殷乐呵呵招呼着，气氛才又活络起来。
酒过三巡，晏主有些微醺，元殷缠着她要谢礼，说这次宴会尽心尽力，总要讨些赏，晏主跟他理论，这明明都是后妃应有的职责，后妃要保持谦逊。
东方策默默看着他们打趣，慢慢喝着小酒，眼睛微眯，若要讨赏，他又该向晏主讨些什么呢。回家这几日不见，他心中那些怨气几乎烟消云散，只是一心想要回来见见她，可她身边，总是有这么多人呢。
一口辣酒直接下肚，他眼角被辣出些许眼泪，长长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在喧闹之中微不可查，却叫晏主投来了视线，二人目光相接那一刻，晏主似乎在他眼里看到了苦涩和妥协，以及眼角那点晶莹。她脑子喝得有些麻了，有些不确定，摇摇晃晃伸手探到他的眉骨，“东方大哥？”
东方策目光沉沉，左右看了一眼还在旁边的两个男人，转身出了屋子。
“诶！？”晏主手落了个空，瘫倒在桌上，嘴里念叨着“东方大哥”。
陆川沉默地拿剑走人，路过外面像雕塑一样站着的东方策，只低声似警告一般说道：“不要做逾踞的事。”
“……”
元殷也踉跄着步伐走了出来，拍拍他的肩，调笑着，“陛下在叫你呢，东方大哥？呵呵哈哈哈——”
“……”
二人相继离开，周围的宫女侍从都低着头，屋内那不知醒梦的女子还在喃喃自语。东方策觉得自己有些僵硬，像木头桩子一样转过身，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晏主用手臂支着下巴，露出一小节白皙的皮肤，歪头冲他笑笑，那眉眼初开，染上酒意，绯红的脸颊将她的青涩压去不少，气息间都戴着暧昧的味道。
“东方大哥为什么生气了？”
东方策不由自主地靠近她，低声道：“微臣不敢。”
晏主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缓慢地眨了眨眼，“东方大哥有多喜欢朕？”
东方策心脏陡然一跳，以一种期许的目光看向晏主，看进她浑浊的眸子里。她笑盈盈地调笑着，“东方大哥想封妃吗？或者……做朕的皇后如何？”
这话明明像针一样刺耳，扎进心里时却酥酥麻麻，他目光沉沉，被勾起贪念，却死死握着自己的拳头，防止自己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陛下……”他哑着声音，小心翼翼地凑近她的唇齿，微微颤抖着，“陛下待我有几分真心？”
晏主并没有后退，也许是酒意让她此时胆量变大，她纤细的手指拂过眼前人的鼻唇，忽然笑了出来，诚实地说：“若有十分，大约是半分？”
东方策的目光暗了下去，有些按捺不住的凑上前，却被她的手掌抵住，他心中有着酸涩，却不可停止地贪恋起手掌的温暖。
“母亲说，以真心换真心，东方大哥，也给我半分真心就可以了……”她似乎是太困了，昏昏欲睡又伏在了桌上。
东方策思索着她话中的意思，手指摩挲着她的手掌，眼中晦暗不明，“陛下的真心要给谁呢？”
晏主闭着眼，摇摇头，又皱紧了眉，低声吐出两个字：“坏人……”
夜寂静地吓人，东方策不知在房间中待了多久，绿巧和红绣进来服侍晏主休息时，东方策已经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