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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诺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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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结果,陛下就满意了吗?”

司烨熠架着御驾马车,悠闲地往皇宫赶。灯笼的火光将左辅内街照的如同火烧。

晏主在马车内看着书,半天没有翻页,这时听见司烨熠的搭话,才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来,看着马车上的帷幕,沉默着。

“陛下?”司烨熠回过头,帷幕将他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陛下若不回话,臣可以就要冒犯了。”

“司烨熠。”晏主掀开帷幕,起身弯着腰坐到他旁边。

司烨熠讶然地看着她,伸手小心护住,以防这万金之躯受了损伤。

“朕觉得很怪。”

他很配合地发出疑问,“陛下觉得什么事情怪?”

晏主表情凝重,昏昏夜色中,她的忧虑又多了几分,“若今日云慈的目的只是云麟,朕在场,他冒着刺杀皇帝的嫌疑,都要对同胞动手,实在说不通。”

“云慈掌权云氏已有好几年,云麟虽然更受云贤喜爱,但到底年幼。云慈一个大家嫡长子,有必要如此小心眼对亲弟弟下杀手吗?”

晏主想不通。

“陛下,不论云氏兄弟感情如何,臣先前告知您的秘密消息,您还记得吧?”

晏主露出狐疑的表情,“那真的是真的吗?”

司烨熠笑了笑,点头,“东督的消息,绝不掺假。这消息已经快马传至云中,阁首若是受到了,想必很快就会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他和云氏联系在一起了?”

“陛下当时与云家那小子离得很近吧,那杀手的目标,到底是他,还是您呢?”

晏主沉默了,见她不语,司烨熠煽风点火道:“若是陛下在此遭遇不测,云氏瞒天过海,另一位皇室宗亲恰逢其时地回到了兖京,那些个士族,大约也就会顺水推舟,敬奉新帝了吧?”

晏主眼神暗了下去,不甚愉快地看向司烨熠。

“嘿嘿,陛下不会与臣这等无知之人计较的吧?”他笑嘻嘻地揭过。

马车猛地摇晃了几下,数支飞箭唰唰插到马车盖上,司烨熠大幅抽动了一下缰绳,笑声十分爽朗,“哎呀,陛下今日会不会遭遇不测呢?”

晏主:“……”

她懒得同耍贫嘴的人计较,扭身躲进了马车里,继续看起了书。

箭羽尘嚣,烟尘过后,地上躺了一地灯笼,烛火与鲜血混杂在一起,烧出艳丽的火光。

马车缓缓碾过,不多时,便抵达了皇宫。

“陛下,请移驾步辇吧。”

晏主合上书页,帷幕被掀开,她走了下来。

皇宫的灯火与外面的灯是不一样的,大约是使用的蜡烛、灯油和灯笼罩子不一般,发出光更加清亮,迎接帝王的灯火几乎摆满了皇宫,如同白昼。

晏主松下心神,皇宫,是个很有安全感的地方。

绿巧与红绣已等候多时,她回头对司烨熠嘱咐道:“东西先放在你那边,哦对了,最好不要给贺卿看到了。”

司烨熠撇了撇嘴,“是。”

等天策使众人都离开了,绿巧才敢凑上来八卦,“陛下好厉害呀,现在东督的督主大人都对陛下毕恭毕敬了。”

红绣默默提醒她:“陛下是君,这本就是应该的。”

“哎呀哎呀,奴婢又说错话了。”

晏主笑容淡淡,本想吐槽哪有人理所当然就会被尊重,只是这些说起来沉重的话题,还是不与绿巧这个没心没肺的讲了。

“陛下饿没饿,要不要奴婢去做点吃的?”

“朕是吃了晚膳出宫的。”

“那陛下要不要吃点夜宵?奴婢新学了个小点心。”

“好啦。”红绣拉住她,“陛下累了,让陛下歇会吧。”

“那奴婢先回去把热水接好!”

她活蹦乱跳地跑开了,步辇在她身后慢悠悠地移动着。晏主昏昏欲睡,闭眼阖目之前,没忘吩咐道:“去兰君那边。”

“是。”

优昙的居所在承恩殿旁边的乐安殿,紧挨着秋水涵。南离位于漠北一带,少湖泊江水,优昙应是觉得稀奇,时常都在秋水涵附近。

晏主见宫殿无人,便熟门熟路去秋水涵找他。

秋水涵是耀江流经此处汇聚的一处小湖泊,水流平缓,幽竹伴生于怪石之间。一艘小船静静飘在碧色的水面上,优昙只是在岸边蹲着看。

“手才伤了,可不要沾水。”晏主在他身后拍拍他头顶,因这少年总喜欢蹲着,让人情不自禁就想摸摸他金色的头发。

优昙回过头,金色的眸子被夜色中湖水的光泽映射,发着细碎的光。

“陛下,没事的。”他抬起手,晃荡了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

晏主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了,坐到他旁边,握住他胡乱动的手,“谢谢你,不过是寥寥几面的交情,却愿意保护朕。”

他直视晏主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是,好的。”

晏主笑笑,他似乎怕她不信,撩开自己的袖子,里面的鞭痕依然清晰可见,但淡淡的药膏味昭示这伤口已经在愈合的路上了,“你,对我好,我能记住。”

真是简单的人啊。晏主对于这直白的好意有些难以承受,她的身边总是充斥着算计,不敢松懈。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他便如同小动物般,蹭了蹭。

“你身在异国,朕会保护你的。”她难得许下一个承诺,也像是一种期许。

此身虽在旋涡,但亦能保护好自己。

刘命长回到皇宫时,正是下朝时分,大臣们纷纷从宫门口走出。江正初重新穿回了官服,路过刘命长时,斜睨着冷哼了一声,风急火燎地走了。

刘命长回头看他一眼,江正初虽然走得快,但姿势有些怪异,像是被打过。

风尘仆仆归来的阁首,径直去了北宸殿。

晏主刚下朝,还有些疲乏,舒展着四肢在榻上斜歪着躺下,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她瞬间弹坐起来,捞了本奏折,装模作样地紧皱眉头。

蟒靴踏入殿门,伴着一阵霜寒,晏主不自然地打了个哆嗦,抬眼撞进他漆黑的眼里,莫名感到心虚。

“阁首,您回来啦!?”

刘命长一顿,就这么站在大殿中央。他一站着,晏主便不敢坐着了,起身一阵嘘寒问暖:“阁首可用过了早膳?一会同朕一起吃午膳吧?”

见她实在殷勤,刘命长冷哼一声,转身坐到一旁的榻上,长腿重叠,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道:“陛下为何一脸不开心,不是成功笼络江正初了吗?”

晏主讪笑着凑近,“只是借了云家暂被压制的好处,江家一些商会入驻京城,凑巧罢了。”

他嘴角挂着淡笑,无谓道:“陛下怕什么,不是说过,谁都可以利用内臣吗?”

晏主咽了咽喉咙,江正初放出来之前,她还去地牢探望了一次,一面说云家败絮其中,一面说刘命长专横跋扈,若非兖州士族与朝中特务,怎会让良臣蒙冤受难。

江正初由商转政,自是有所抱负,又在朝中浸淫多年,广官场士族是何模样,也是清楚的。天子虽式微,但自古皇权为正统,是天下人统一的观念。

她并未费多大口舌,只展示自己身为皇帝,却处处受人制衡,需要忠臣。

最后以刘命长的名义,打了江正初二十个板子,才将人放了出来。动手的是南司的人,江正初自然会以为是刘命长的意思。

晏主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瞒不过刘命长,她也没打算瞒多久,只是这一回来就兴师问罪,她还有点犯怵。

“本来就是阁首将人关起来的……”

刘命长睨了她一眼,她便低头不说话了。

“那陛下的商税是如何升上去的?”

见绕不过去了,晏主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观念,伏到他腿边,笑的惨兮兮,拉着他袖子撒娇,“阁首都说了不介意嘛。”

他由着她拉扯,只是阴恻恻提醒道:“陛下当然可以用,但别让人看出来。”

他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俯视着打量她微微蓄水的眸子,轻声道:“毕竟内臣不会同您计较,但别人可不会愿意吃哑巴亏。”

“……”

“怕了?”

晏主默了片刻,乖巧地点点头,刘命长便松开了钳制,一把将她捞到榻上,晏主有些茫然地看向他,他已然收敛了气息,淡声道:“怕了下次就聪明点,至少要留个后手。”

这个晏主记心里了,又听他继续补充道:“朝中都是些老狐狸,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他们对陛下无太多猜忌,是因为这些出身世家的人,大多从小都受君臣纲礼的教导,这种恰到好处的迂腐,才是陛下该用的。”

他抬眼见晏主似懂非懂,叩着榻沿,等待她的提问。

果不其然,晏主坐正了,问:“阁首以前是世家子弟吗?”

刘命长一顿,显然没有料到她问的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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