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初（六）
就算多年后再回想我也只会觉得，那可真是一些快乐的日子，我可真是又勇敢了一回。
干得好，陈圆圆！
怀疑的怪兽恹恹翻身袒露出柔软肚皮，我急不可耐地扑进这个温柔的怀抱。
怎么不算勇敢呢？
愚勇也是勇，不过是在时过境迁之后才发现曾经的愚蠢，此时的我是万万想不到的。
这时候的我想的是什么？
我想我是有点爱他的。
我模模糊糊地爱他，连同谎话，连同错觉，连同一些清醒的沉迷和刻意的纵容。
我想他也有点爱我，哪怕只有车窗窥去那一秒的真实呢？
我愿意相信他。
我忽然明白之前做的错事。我自始至终都在求证，我向所有人求证，我求证人们爱我的真伪。
可是啊妈妈，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我无法证得答案的原因了。
谁说爱是结果呢，妈妈。
我在清晨睁开眼，昨晚没拉严的窗帘缝隙透出亮光，我光脚走下床，坐到窗边的沙发上，抱膝看着床上的罗兰。
“你赢了。”
昨天晚上，抱着他的肩膀，我闻见他干燥皮肤的味道，经过体温揉搓，熟悉的香味变得更加柔软。
罗兰拉我到怀里，就在一个吻将要落下的时候，我按掉了床头灯。
我看见他在黑暗里更加深邃的眼睛，稍显恼怒地在我唇上印了一吻。
我在心里祷告——
亲爱的上帝，这是我的请求和回答。
虽然我不曾信任你，也请你听见我的回答。
我抱膝看着他，床上起伏的人形动了下，察觉到身边的空位，罗兰开了灯，他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我。
他看了我几秒，走到我面前。
下巴垫在膝盖上，我抬眼看着他。
我们很少能这样毫无防备地看着对方，也许是刚醒来理智还没归位，他的眼神比声音更诚实，声音有笑意，眼睛却带着试探。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我说：“好热，热醒了。”
罗兰：“我以为你晚上会冷，睡觉之前把温度调高了两度。”
“都怪这两度把我热醒了。”
罗兰揉揉我的头，转身去浴室冲澡。他冲完澡，我已经坐在桌子前面吃早饭了。
我一出卧室发现昨天晚上的残局已经被收拾干净，厨房里也整理好了，我又见到了很久没见的小周阿姨。
她熟稔地和我打招呼，问我吃煎蛋是不是和以前一样淋点生抽。我点头，她说了声好嘞，围裙上擦着手又进了厨房。
我好错位，想起几个月之前在那个别墅和小周阿姨短暂相处的几天。
怎么感觉陷入了什么时间循环，事情几经周折又回到了这里。
所以命运这东西……是人为的吗？
没想明白，但小周阿姨煎的溏心蛋太香了，我向罗兰大肆夸奖了一番。他洗完澡换了身休闲家居服，坐在我对面喝咖啡。
“你想尝尝吗？”我问他。
在我一再鼓吹之下，罗兰有些迟疑。我知道他早餐一般只是水果和吐司，鸡蛋吃水煮的，他嫌早餐吃煎蛋太油腻。
“不吃就不吃。”我正要拿筷子夹起来大咬一口，被他拖过去盘子。
煎蛋缺了一块，又被送回来。
“居然还不错。”罗兰点评。
“当然不错！”
我几口吃完煎蛋又啃了点面包，吃不下了，晚上喝酒早上起来胃烧得慌。
走到露台吹了会儿水面风，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江面上还有双层游轮开过去呢。
这么好的天气，我无所事事，今天休假，终于放假了。
罗兰今天也休息，我看他和小周阿姨说完话，小周阿姨带着垃圾走了，他到沙发上坐下，也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倚靠在露台上，看着罗兰躺在沙发上看书，一旁的落地灯亮着。想了想，我走到他旁边坐下。
罗兰放下书，看着我，手指插.进我昨晚洗过的头发。
被他轻轻按着头皮，我说：“怎么感觉像做梦一样？”
“你做了什么梦？”
没回答他的话，从他的身上我闻见一样的味道，我身上的睡袍甚至也是他的，这种虚幻感越发强烈。
那有什么是真实的呢？
我拿下他手里的书，趴在他身上，手伸进他的衣服，在他背上我摸到那道伤疤。食指长的增生疤痕，黑夜和白天的触感似乎不同。
罗兰拉住我的手，拉下来。
“做什么？”
“确认一下。”
我收回手，靠着他的肩膀躺下，他半坐着往里靠了靠，于是变成我躺在他怀里的姿势。
罗兰在我头顶翻书，躺了会儿，我问：“今天做什么呢？”
罗兰说：“你想做什么？”
“想休息，前段时间太累了。”
“那就在家休息吧。”
“你今天也放假？”
“今天是法定休息日。”
“好吧。”
我会故意和罗兰说很多废话。
我好烦人。
又躺了一会儿，我说：“要不下午去游泳吧？”
“你想去？”
“想，可是我不会游。”
我期待地看着他。
罗兰问：“你想要我教你吗？”
就等你这句话了！
一念之下，休息日的活动安排变成了学游泳。我无数次感到好奇，罗兰怎么会如此顺从我的心意。
一开始我觉得是他修养好，可一个人修养再好也不是没有底线的。要说他性格多好，我实在难以苟同，只能说这个人段位有点高。
谈恋爱么，就是这样，危险又迷人的感觉最好，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就不叫谈恋爱了。
数了数之前偶尔碰到他雷区的时刻，似乎只有那一次，婚礼的时候我被他看到和李进在电梯里。
只有这次，他也没有明面上发火，只是用一种近似恐吓的方式让我知道他那时的不悦。
我是一个挺没有安全感的人，能让我在毫无胜算的局面下all in上场，无论有心还是无意，只能说我是碰到高手了。
人这辈子哪能一点险都不冒呢。
棋逢对手，大好事啊，走着瞧呗。
换了衣服出门，罗兰开车去我家拿我的泳衣，本来他说买新的，我实在舍不得去年买的贵价泳衣，还没下过一次水。
我原来的计划是今年年初找份工作存点钱，给珠珠妈打点，再留点钱，带陈美方去岛边新修的度假村玩几天。
那是陈美方小时候住的地方，早拆迁了，这几年A市旅游业蓬勃发展，可劲在近海边折腾。陈美方听说之前老家拆完建成了度假村，很想回去看看。
没想到我就结婚了。
泳衣没用上，度假计划泡汤，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也不如我一时冲动变得快。
我放下车窗呼吸着凉风，心情很是愉悦。
明明冬天都没过完，怎么感觉都不冷了呢？
哎呀，人可真是容易被主观情绪遮蔽从而对现实失去判断啊！
凉风袭来，我大打一个喷嚏，讪讪关窗。
车开到巷口停下，罗兰和我一起进去。
我上楼拿泳衣，顺便收拾一些短期外居用品，他在楼下给鱼缸换水。
打开衣柜，我一眼看见杜曼宁上次送的大礼包，想了想，我拿袋子把那些衣服装上了。
最后收拾出一个行李箱。
我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东西要带。
昨天晚上洗澡，由于罗兰家里什么都没有，我还是用他的男士洗面奶洗脸的，想想还有点搞笑。
像是要去郊游的心情，我把箱子搬下楼。
罗兰握着鱼食站在鱼缸前，听见我下楼的动静转过身，我装备齐全出现在他面前。
“我准备好了。”我说。
罗兰捏着手里透明塑料袋装的鱼食，慢慢又长长地看我，我以为他要提醒我有什么遗漏，却看他开怀笑了。
嘴角扬起，笑意满眼，脸颊像被人挖了一勺的蛋糕。
他说：“你总算准备好了。”
我可不想理会他惯会的一语双关三四关的。
我拖着箱子往门外走，装傻道：“该带的都带上了，都怪你家太好睡。”
罗兰跟上来，牵了我的手。
“只有我家好睡吗，我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