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归来第三十天
唐阮走到一半儿,顿住了,她那继母视她如眼中钉,若当真有贵人巴结,如何轮得到她?
她正踟躇,遇上了出来透气的徐婉月。
“唐姑娘这是去哪儿?”两人互相见过礼,也算熟识。
“去天字号替个贵人奉茶。”唐阮道。
徐婉月上次摔进月季园,着实受了好大的罪,她知道是杜美娘做的,可恨她却找不到证据,杜美娘一贯又装了个温婉亲和病弱的模样,她说与六姑娘听,六姑娘都不相信。
梅景琛让她定亲,府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是被扫地出门了!老爷们一贯不过问后宅之事,偏偏她竟让梅景琛亲自出面提点婚事,外人只怕都在背地笑话她,她是多么的轻薄无状才让不理俗事的梅景琛来插手内务,赶她一个外甥女!
她不过是想嫁个好人家,享荣华富贵有什么错!
她外祖母和母亲在柴桑挑了一圈儿,耕读之家大多贫寒,商贾之家又低贱,哪里还能挑一个似梅寻这般出身好,模样好,脾气好的男子?
长生巷的秦书砚倒是官宦世家,配也要配像秦三太太那样的伯府姑娘,她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上赶着也不过做个妾。
府上最终给她相看了一个贩珠的商人,还是她娘去求了梅晋牵的线,据闻小有资产,其兄是个九品的校尉,也勉强算得上是官家,可那商人已经二十有五了,还死了原配,她得嫁过去做继室。
她不甘心,在府里躲了许久,到底要出来瞧瞧,这节日上,说不准有哪家少年公子与她牵出一段缘分。
如今听唐阮一番话,心思便动了起来,县令千金去奉茶,是个贵人,应当是豫章王无疑,方才她还见唐县令和二舅舅都诚惶诚恐往一处去了。
这当真是她翻身的好机会,虽然豫章王年纪大了点,可这有何妨,若能得他怜惜,纳做侧室,也照样体面得很,整个柴桑谁又敢不敬她!
届时,她便将她母亲接过去享福,也让母亲沾沾她的光。
而杜美娘,她定要好好收拾一番,以解心头只恨!她先要将杜美娘罚跪三日,再扔进月季丛,最好划烂这个贱人的脸,最后再配给一个屠夫!
便道:“杜姐姐找你呢,瞧着很急的模样,我出来传话正巧碰上你,我闲着也无事,这茶——我去帮你送罢。”
前面唐阮还在诧异美娘找她为何不使个丫头来唤,待听了徐婉月后面的话也就悟了,这是要寻机会去贵人面前露脸,正好,反正她不想去,把这个机会让给徐婉月也好,她去找美娘她们玩耍,谁都皆大欢喜。
感激地笑笑,“那就麻烦徐姑娘了。”
徐婉月松了口气,她害怕唐阮看出来,不乐意呢,临到厢房前,特意嘱咐身边的丫鬟躲远点。
***
唐阮来了美娘的雅间,龙舟比赛正激烈,五姑娘趴在窗户旁挥着手绢歇斯底里地替梅府的船队加油,秦方好是秦书砚的亲姐姐,自然也涌去窗边,目光紧随秦书砚。
三姑娘也忍不住将目光挪了过去,总归那条船上有她兄弟,便是多盯会儿也没有人会发现。
她知道自己与他乃云泥之别,但他每次炙热又略显莽撞的行为,也叫三姑娘情不自禁软了几分心肠。
杜姐姐说她与况达成不了,希望如此吧。
只是不嫁况达,也是别个,想到这里,三姑娘又低落了起来。
“阿阮,快过来!”
美娘朝唐阮招招手,想腾出个位置给唐阮,顾诗年朝美娘身边一齐挪了两步,将自己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她才是美娘的第一个挚友!
唐阮却没注意到顾诗年的小心机,加入进来。
楼下边岸的百姓此时也顾不上买卖了,全都给自己押宝的船队鼓劲儿,热火朝天。
“哪位是杜姑娘?咱们王爷有请。”正此时,一道阴柔的嗓子响起。
姑娘们纷纷回眸。
是个小太监。
“你家王爷是哪个?”顾诗年问。
小太监见这几个姑娘皆标致,其中以边上那位容颜最甚,身段最风流。
“豫章王。”他客气回道,这姑娘如此绝色,将府里的夫人们都比了下去,只怕王爷要宠个一年半载,是以不能得罪。
臭名昭著的豫章王,脑满肠肥,最好美色,顾诗年皱了皱眉,只怕这老东西见美娘貌美起了歹心,真是狗胆包天。
“我并不识得王爷,不知王爷唤我作何?”美娘问。
“姑娘随我前往便知,或许是泼天的富贵呢。”
其意明显,叫六姑娘好生羡慕,长得美,当真命好。
顾诗年冷笑一声,就要捡话来骂,被美娘拉住了,美娘悄声道:“你去替我寻梅景琛来。”
顾诗年不乐意,“你找这个煞神作甚!被他害得不够惨?”
“我自有主张。”
顾诗年:……
罢了,若那煞神不顶用,她再命人将那老色坯揍一顿。
“杜姑娘——”小太监提醒,两个美人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这就去。”美娘笑着上前,那小太监被那一笑花了眼,忍不住道一声可惜,终究糟蹋了。
“美娘……”唐阮有些担心,豫章王的事迹她听说过几桩。
“没事,”美娘笑着安慰,“朗朗乾坤,堂堂王爷必不会对我一个小女子做些什么。”
便跟那小太监去了。
“怎么办,去找二叔和三叔吧。”三姑娘急道。
“人家是要去做王妃娘娘的,这是好事,你可别多事。”六姑娘嫉妒得面目全非。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五姑娘怼了一句,又愁道:“那毕竟是王爷,即使二叔三叔来了,怕也不顶用吧。”
***
“王爷,梅三老爷求见。”
话音刚落,伴随着茶盏碎地的声音,屋内传来女子一声惊惶的喊叫:“不要过来!”
梅景琛沉着脸,掀开拦路的小太监,一脚将房门踹开。
屋内的女子被逼至窗边,发髻松散,手里握着一根发簪抵住自己的脖子,浑身紧绷如惊弓之鸟。
而肥硕笨拙的豫章王则离女子不过几步远,伸出手来,似乎想捉她。
“杜美娘!做什么!赶紧把簪子放下!”梅景琛上前两步,又顿住,厉声道,怕她一个激动将自己刺伤。
“是呀,是呀,好端端的,这多危险。”豫章王也劝,对上梅景琛冰冷的眸子,缩了缩肩膀。
他到现在都是一脸懵,他听唐县令提起柴桑来了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便趁着端午来瞧瞧,招来一看,果然是个绝色。
豫章王有集美人儿的爱好,便问她要不要跟他去豫章王府做夫人,享荣华富贵,这美人儿拒绝了,他虽觉得可惜,却也不会强求。
本想打发她离开,看得到吃不到还在眼前晃,多少有些残忍,哪里知道这美人儿竟然同他谈起了强身健体的法子,他来了兴趣,两人互相交流心得,不知不觉就过了许久。
直到听到外头禀梅三老爷求见,他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梅三老爷是谁,面前的女子跟突然失心疯一样,先是打翻茶杯,茶水溅了他一身,后又尖叫一声跑到窗边取下发簪抵自个儿的脖子……
于是,他把这番说辞同梅景琛道了一遍。
梅景琛冷嗤一声,连半道目光都没分给他。
豫章王:……他怎么不相信?!
“三叔……”一声三叔喊得凄凉哀婉,那盈盈泪目瞧得人心疼。
“过来!”梅景琛把手递给她,耐心道:“把簪子给我。”
美娘抽噎着,梅景琛都怕那簪子刺破她吹弹可破的肌肤。
“三叔,别拿我送人。”她哭着恳求。
梅景琛心口一紧,怎么,难道她以为是他将豫章王引来的吗?
“不会,信我。”他慢慢朝她走近,放低了声音:“我一向言出必践,把簪子给我。”
美娘犹犹豫豫的看着他,到底将发簪放到梅景琛的掌心,嗫嚅道:“你不能骗我。”
“不骗你。”梅景琛握紧金簪,上面还留有她手心的温度。
不是,你们不能顾及一下屋内的旁人吗!豫章王内心狂喊,他连袖子都没有碰到那女人一下啊!!!
安抚住了美娘,梅景琛才朝豫章王行了个揖礼,“不知王爷大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豫章王翻了个白眼,好个梅三!你方才踹门进来,对本王冷哼,无视本王的存在,怎不请罪?!
豫章王摸着鼓起的肚皮呵呵一笑,“不知者无罪,无罪,本王也是微服。”
梅景琛,这诡计多端的小人,向来睚眦必报,谁爱惹谁惹!
像他们这样的藩王,一向有五万驻军,梅景琛不提削藩,却三言两语便让诸藩王不得不交出手中兵权,有不服的,就会被三十万大军直接碾压,落个造反的罪名满门抄斩啊!那心肝儿黑得令人恨得咬牙切齿又惧得胆战心惊。
在众多藩王中,他的胆子是最小的,他平生所愿不过多搜罗美人儿,生出标致风流的后嗣而已。
听说他卷入魏停云的案子,光罢他的官有什么用?他那皇帝侄子就该砍了梅景琛的头啊!否则哪日梅景琛起复,大家的日子又不好过。
“不知王爷将草民的侄女儿唤来作何?小辈无礼,恐多有冒犯。”
“不不不,”豫章王连连摆手,原来这美人儿竟是梅三府上的,晦气!
“令侄女儿挺好,唐县令多有赞颂,本王便来瞧瞧,这就走了。”
是那个姓唐的王八蛋忽悠本王来的啊!冤有头债有主!
豫章王还想问问杜美娘那个瘦身的法子是否真的有用?想到立在中间的梅景琛,算了,算了,走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