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不了的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卑职参见陛下。”
“绣衣直指何时进宫的？”
“回陛下，是卯时。当时卑职正带人检查运送车，辛大人是从东边走过来的。”
“退下吧。”
穆盛见秦璇又从屏风后出来，一时没有再说什么，让她回自己宫中了。
他喜欢有价值的女子，如何染忧一般只能放在后宫养着的女子，即使貌若仙子，即便和别人私奔了，他也不会花费力气去寻。
所以，皇后只能是贤惠大度，知进退有威望，能震慑控制住高家的高君璧。
即使没有子嗣也不要紧，她是后宫所有皇子皇女的母后。
他很喜欢秦璇，她温柔可人，聪明会经营。
但是这一次，她做得事太过，利用太子设计别人不成，还不知收敛。
没有任何证据，还跑来告辛容的状。
他喜欢她会经营，不是喜欢她骄纵。
最近，就让她自己反省吧。
不过，昨晚在宫宴得知太子不见后，他派出那么多人在宫中都没找到。
为何太子后来又出现在侍卫曾经找过的地方？
究竟是侍卫疏忽大意，还是真的有刺客将太子送回？
若是刺客，那秦璇遇到的两名刺客，简直在宫中来去自如。
金吾卫、皇宫侍卫和司隶校尉府卫兵，全都被衬成了废物。
至于辛容，看不出与太子失踪一夜之事有什么关系。
但是，能避过秦璇的陷阱，倒也是个心智定力好的。
眼下只能让绣衣直指，严加管控疏于防范的宫中近卫。
穆盛还是倾向于秦璇为了逃避责任说谎，若真得有两名高手刺客，她怎么还能安然无恙。
秦璇坐立不安，手中的丝帕都拧成麻绳了。
她一早就得了信，昨夜在宫内和宫外，有两人都从母亲的马车上跳过去了。
一人是辛容，一人不认识。
无缘无故跳马车做什么，必然是发现了车内的秘密。
一定也是这两个人，将太子从高家人马车里抱出来送回皇宫的。
皇宫里的这群废物，连两个人都抓不到。
只要抓到了，她还可以将计就计，将刺客说成是高家的人。
因为他们不仅想将太子带出宫，甚至还想将她带出宫。
这么容不下她们母子的人，众人会想到谁呢。
可惜，结果不如她意。
但她也不想就这么被辛容和高家人欺负了，一口咬定有名刺客就是和辛容的身形眼神很像。
明明就算是武功高也没那么容易出宫墙，宫门昨夜又查得有那么严。
只要辛容不是正经从宫门进来，却还待在宫中，不是刺客还是什么。
真是可恶，他到底是怎么出去的！
秦璇不信，还能有谁比辛容狡诈，非要跟昭仪作对，就是他没错。
很快，她就知道了，她真的没猜错。
因为她收到了九个字：人在手，三万两，杉树下。
滚！绝对不会给！
辛容：呵呵，不给就将失踪的宫女放到秦府。
反正，她那天跳马车看见秦老夫人车里有个人盖着被子躺着。
至于老夫人为何要将宫女带出去呢？
辛容又去了八个字：迷香，宫女，马车，簪子。
三万两，三人分，没什么好说的。
辛容将小宫女让人护送去了右扶风，交给英落安置。
不是本来就想出宫找个依靠嘛，这回总算如愿了吧。
可以重新入户籍做良民，离京城的是是非非也很远。
至于皇宫中失踪的小宫女，大概是宫宴那天出了什么意外。
比如，没有照顾好如清小公主，怕被责罚拴着石头沉河了。
反正侍卫们没找到人，知道的人也不会说。
几天后，辛容收到了英落的回信。
前段时间她让英落查查乐东城给的那张名单。
英落从被抓的两名会任之家暗线人那里，问出右扶风曾经有个一夜之间消失的杀手组织。
乐东城给的那张名单上，却有几人是杀手，但已经无处可寻。
但那两名做过杀手的暗线人，都不认识姓乐的人，也无法为乐东城找到仇人提供任何线索了。
辛容那时如实告知乐东城再往下查不到了，而乐东城只说往事不可追。
这一次，英落来信，又有了新的消息，是那个杀手组织的隐秘之事。
据那个坐牢的暗线人所说，当年右扶风的那个杀手组织，势力范围遍布京兆三郡。
大首领一个，堂主五个，究竟培养了多少杀手不得而知。
只是在消失前的短短两年之内，五名堂主陆续身亡。
死因都是旧伤复发，不治而亡。
习武斗狠的人，不知受过多少次内伤。
没有人怀疑过，这些人的死另有蹊跷。
这以后，大首领一个人独自支撑组织。
那囚犯侍奉过一名堂主，大概有一年半的时间，知道那堂主在服用大首领特地寻来的良方。
英落信上说，她也让那人写出药方，但是那人记不清了，只写出九味不常见的药名而已。
有这几味不常见的药名，基本已经能确定了。
辛容回了信，让英落尽量悄悄搜集药方销毁。
这药方上的药材普通人根本买不起，除了右扶风那边有个隐士给一些人开过此药方，她这一年多每到一个地方就遍寻名医郎中，暂时没有发现还有人会开这个药方。
她也不打算再瞒着，凭那几个不常见的药名，英落一定能想起，师父生前曾经用过的那个药方，毕竟她也没少去抓药。
她也没想到让英落帮乐东城追查杀害父母重伤自己的凶手，英落还能问出关于药方的线索。
很明显，只有这位杀手组织的大首领知道药方能杀人。
目前以她所知，其他有药方的人，要么和五位堂主一样长期用药不明不白地死了，要么和隐士与乐东城一样不知其中隐秘，竟然还在开方子服汤药。
这个药杀人太慢了，正常内伤不重的人，吃得时间短也不会死。
父亲刚吃此药疗伤时，甚至身体还恢复得不错。
谁会用这样的药方灭口，要耗费那么长时间，别人用不用也没法盯着。
所以，只有那个杀手组织的大首领用此药方，削弱五名堂主实力揽权。
若是只有父亲一个人是这样病逝的，她应该会放下报仇了。
父亲只是一个游侠，自母亲去世后也没再做任务赚钱，更没有人来寻仇。
哪有灭口灭这么多年的，哪有报仇只给一张可用可不用的药方的？
父亲自然只是偶然得了药方而已，而且用了一年多就换了新药方。
往事不可追，辛容就在信上这么分析的，让英落不必再花时间查探。
反正嫌疑最大的杀手组织已经消失了，五名堂主死了，大首领尸骨无存。
当然，这么做是因为英落不知道魏大人和何侯爷也有同样的药方和死因。
若不是同时发现魏大人、何侯爷和父亲用的药方一样，还都用药时间长，她一辈子都不会怀疑这个药方有问题的。
或许，害死他们的人，也和那个大首领一样是为了权势。
辛容这几个月在御史台上职，知道了不少魏大人的事迹。
若是魏大人还在，她一定不敢字飞扬，号跋扈散人。
因为魏大人连几位王爷都斥责过，更别提其他人了。
辛容写好密信交给石青，让他找信得过的兄弟送到右扶风。
随后听到轻柔的脚步声，她未等来人敲门就说道：“千芷，进来吧。”
“大人，我给熬了参汤。这是何姑娘送来的人参。”程千芷放下青瓷盏说道。
辛容已经不觉得冷了，又想起刚收留程千芷时，郎中说她受伤不易有孕，于是说道：“你喝吧，我喝茶。”
一年前，英落说程千芷身体好多了。
辛容如今女扮男装也不方便问，就让程千芷自己多养生。
“大人，好像心情不太好。”程千芷将参汤倒出两碗，和辛容一人一碗。
“有些恩还不了，有些仇报不了，有些秘密解不了。”辛容随口说道。
程千芷知道辛容也只说到此，不会再多说。
想了想说道：“千芷也这么觉得。还不了，报不了，解不了，那就顺其自然吧。自从和大人——英落姐姐他们在一起，我早就不想着报仇了。”
辛容转头问道：“真的吗？我以为你还想着去找那个眼睁睁看着你被抢走的士兵报仇。”
程千芷柔声说道：“能让人放下仇恨的，除了大仇得报，还有——”
辛容好奇问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大仇没报，如何放下仇恨？”
程千芷趁辛容转过头喝茶，笑盈盈看了辛容一眼，又低下头说道：“还有被别人护着，心中时过境迁，便也不想着报仇了。还有——”
“还有啊？”辛容放下茶盏又问道。
“还有被别人爱着，心中有了底气，再也不想这报仇了。”
“这样啊——”辛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爱着护着她的人，父母去世，师兄远走，师妹嫁人。
谁又能护谁一生，谁又会爱谁一世。
还不如好好练剑自己护着自己。
好像好久没和“萧冰”刀剑相向了呢。
程千芷见辛容神游，笑着说道：“大人，我这两日在陶公子的墨宝斋，遇到一件趣事。”
辛容回神问道：“什么趣事，这么好笑？”
“陶公子收了两幅画，被别人高价买走了。那两幅画的题字人，是辛飞扬和跋扈散人。”
“哈哈哈哈——陶源初竟将这两幅画收来，而且还能高价卖出去。哈哈哈——”
“陶公子十分为难，趴在画上实在舍不得卖，奈何那位贵客不断加价。”程千芷用丝帕稍稍捂着细鼻樱唇，轻笑说道。
“你这个东家，分明是在坐地起价。谁那么无聊，买这么两幅画。”
……
英落不在，辛容和程千芷聊了好一会儿，到了约定时间，就去给泡药浴的乐东城当守卫了。
乐东城找人帮忙买了两幅画，被陶源初坑了好多银子。
泡药浴时，想起两幅画上的签名，不觉唇角高高翘起。
雾气缭绕中，他赤着上身，右手抬起放在左胸口，感受着心跳。
自从认识辛容，他总是有不一样的心跳。
有时窒息，如那晚在浴池中盯着她看。
有时兴奋，似那夜在皇宫中陪她放肆。
此时倒是心口很闷，总觉得眼前的墙碍事。
什么时候，他能像得到第一颗夜明珠时，那样快活呢。
在浴池中起身，他擦干身体，穿上三层衣服。
心道：那个杀手组织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报不了的仇是不是该放下了。
辛容听见开门声，坐在花坛边上，转头听见一句话：“阿容，我好了。”
她很没好气地，看向穿着白边紫缎的人说道：“乐公子，请叫我辛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