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倾家荡产
第一百五十二章
“那阿容就拭目以待吧。”乐东城正色说道。
他心中对辛容重视的眼神甚是满意：对，就是这样，对我有所期待，直到将我放在心上。
三日后，穆盛一道诏令发往锦官城，严令蜀锦只能用值百两结算，命令锦官署严格执行。
洛京官钱署按部就班制印值百钱，每日定量定额发行兑换。
原本官钱署还要根据地方的需求申请，向各郡供应可供兑换的值百钱。
但是，一开始，根本没什么人来兑换。
辛容倒也不着急，此事还要发酵一下。
只要锦官城那边能严格控制住，经营蜀锦生意的豪族，就不得不那真金白银来兑换值百钱了。
出乎意料的是，没过几天，官钱署定量定额发行的值百钱，总是被抢换一空。
这么快得吗？那道诏令也才刚刚到锦官城吧。
辛容也没多想。
这几天，她找陶源初动员了几个做蜀锦生意的兄弟，将值百钱用起来。
当然，也没忘了给长运侯府世子去信，要求她带头兑换值百钱买蜀锦。
乐东城那边就更不用说了，他本来就要经营蜀锦生意的铺子。
已经两个月了，官钱署制印的值百两，一直都不愁兑不出去。
异常顺利的进展，让辛容心中起了疑虑。
这日下职后，她被乐东城堵在了辛府大门口。
“大人，本公子饿了。”
“饿了找本官做什么？你还能没饭吃？司隶校尉府可没少你的俸禄。”辛容不客气地说完，没理乐东城，径直进了府。
这两个月，河湟地区大大小小的羌族部落，跟中了邪似得不停地闯进边郡劫掠。
水丘辞作为河湟地区抚羌校尉，平均每隔三天就要带兵平乱一次。
这几日早朝，弹劾参奏她的折子数不胜数。
因为当初是她极力阻止用财物安抚不安分的羌族部落。
如今，平乱的军费，确实远远地超出了前两年安抚的费用。
当初指出平叛军费定然远超安抚费用的群臣，逮着事实胜于雄辩的机会不肯松口。
糟糕的是，巴郡、蜀郡等川蜀边郡，竟然也屡屡受到羌族部落侵扰，连夏季产出运往锦官城的桑蚕丝都被劫掠了。
川蜀边郡群山环抱，易守难攻，向来没有羌族侵扰。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事？
让人恼怒的是，这已经是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了。
如此低效的信报传递！
屋漏偏逢连阴雨，作为大量出产桑蚕丝的齐山郡，秋季桑蚕竟群体性发病。
这桩桩件件，怎么可能是巧合？
分明有人暗中破坏值百钱结算蜀锦的策略。
值百钱是因为背后有蜀锦支撑，才有兑换价值的。
如今锦官城蜀锦产量明显受到影响，谁还在大量兑换值百钱？
乐东城在辛府门外，没管辛容不理他，跟在后面就进了府。
晚饭后，他在书房坐在辛容对面，问道：“阿容叫我过来何事？吃完饭我准备回家的。”
“没事跑过来吃饭，我不信你一点事都没有。乐东城，官钱署发行的值百钱一点都没剩，全部都被兑换掉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没什么奇怪的，是本公子拿自己的银钱，找了些人去兑换的。”
“乐东城，你真是疯了！按照计划，不是应该先控制住蜀锦吗？”
“那是阿容要做的事啊，本公子这边呢，就负责推波助澜。”
“蜀锦寸锦寸金，你再有钱一个人怎么撑得起蜀锦的产值！”
“就做个小庄家而已。”
“你就不怕血本无归？”
“有阿容在，不会的。”
“乐东城，我以前查过你京城商铺账目。这两个月兑换的值百钱，只怕已经将你的现银花得所剩无几了吧。”
“所以，本公子才来找阿容讨口饭吃啊。”
“这么大的事，你就不能先问问我！”
“这是本公子的银钱，阿容若是想过问，要先结亲才行。”
“本官现在告诉你，运往锦官城的桑蚕丝被劫了，齐山郡的秋蚕结不了丝，还有——”
“还有羌族叛乱范围扩大，频率愈增。”乐东城轻声接道。
“若是本官控制不住这些消息的扩散，谁还敢轻易兑换值百钱做蜀锦生意。若是事态越演越烈，值百钱没人要了，那就是不值一文的废皮。到明年开春，你若没有足够的银钱买药养伤，本官哪有那么多银钱赔给你啊！”辛容站起身，不停踱步说道。
乐东城看着辛容又急又怒，心中惊喜、心疼和憎恶的情绪，交织错杂。
他惊喜辛容对他上了心，心疼辛容压力太大。
憎恶自己没能全策以取之，反倒让人攻以要害。
“乐东城，你还笑？你是不是还有后招？”辛容走过去两步，稍稍俯身问道。
乐东城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看着满眼担忧的人，说道：“真没有。本公子没想到，竟有人能这么快勘破此计。”
辛容点点头，又气又无奈：“目空一切，是要付出代价的。乐东城，你放心，本官刚才说得是最坏的情况，眼下，一切还来得及控制。”
乐东城眼神清澈，认真地说道：“本公子只担心，以后去哪里吃饭？”
“你——”辛容想到如今朝廷支援河湟地区的军费，大部分是乐东城兑换值百钱给出的银钱，只好说道：“来辛府吃饭。”
“每天来回太麻烦，我现在真得养不起护卫了。”
“东院和我师兄一起住，或者西院和石青金来。”
“阿容，正院不行吗？”
“不行。”
“你院子里还有空置的卧房呢。唉——三百多万两，还换不来一个——”
“行，你住正院。”
“好，那我今晚就——”
“你明晚再来住，我让人布置一下。”
正院凉亭里，辛容看见乐东城从空置的卧房出来，问道：“想好怎么布置，告诉金来就行了。”
乐东城没说话，缓步走到凉亭里，抬头望着月。
阿容，你让我倾心于你，却又不愿属于我。
好不容易换来跟在你身边的机会，我不会放弃的。
早在经营会任之家时，就看够了别人的恩怨情仇。
如今我只想拥有自己的恩怨情仇。
“本官还要跟师兄练剑，你还不回家吗？”辛容起身说道。
“总练剑多没意思，你不是有一把御赐短刀吗。我想试试，御赐宝刀和我的弯月□□，那个更坚韧锋利。”乐东城回过神说道。
辛容回过身，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挺想知道的。”
她话音刚落，就见眼前冷冽的银光一闪。
乐东城不等辛容说完，随手抽出弯月□□，起身时展刀划向辛容，却被一柄寒光乍现的短刀抵住了。
“你怎么只展开一侧弯刀？”辛容将弯刀震出去，旋身问道。
“你的是短刀，我若展开双头弯刀，那不是欺负你吗？”乐东城唇角一勾说道。
“那你可小心了——”辛容毫不迟疑，短刀在手心翻转瞬间刺向乐东城。
乐东城灵活运用弯月蝴蝶的弧刃和钩棱，时不时将辛容手里的短刀困在弯月□□上，当然也就将辛容扯了过来。
眼见清丽的面容近在迟尺，乐东城随意向后收势甩刀，好似是要将辛容扔出去，却又回手折腕勾着辛容手里的短刀，将人旋到了自己臂弯里。
辛容见手中的短刀被钳制，脱手任短刀坠落，随即左手接刀，趁势将短刀贴在了乐东城的脖颈上。
乐东城手中的弯刀虚虚地环着辛容的脖颈，不理臂弯中的人正得意得举着刀，只盯着只有一拳之隔的盈润粉唇。
好想就着清凉的月影吻下去，可惜，脖颈上已经感觉到了御赐宝刀的寒气。
阿容，吻你一下，得送命……
柳慕站在正院门口，眼看着近身战打成了贴身战。
正想转身走，却听见辛容喊道：“师兄，你来了。”
“我等不到你来练剑，所以过来看看。”
“我先跟乐东城比试下短刀，我赢了。”
柳慕心中纠结，师妹武力上是赢了，但人在别人怀里了。
不行，要教她好好练练近身战，不能就这样……
“柳公子，在下明日就要搬过来，住在大人隔壁。到时，可要领教领教你的昆仑剑法。”
柳慕直直看向辛容，心中了然。
上次受辛容之托看顾乐东城一夜，他就觉得乐东城应该是英落未来的师姐夫。
这次，人都要搬进正院住了，那就确定无疑了。
能忍平常男子所不能忍，甘愿隐秘相处委屈迁就，乐东城倒也是个真心的。
当然，那是因为他的师妹值得。
“乐公子，在下随时恭候。只是师弟近身战太差，今夜我还要好好教她。”
“在下打扰大人多时，也该回去了。明天见。”乐东城和气地说完出了正院。
“师兄，干嘛当我属吏的面说我近身战太差，多煞我威风啊。再说，刚才是我赢了，我先捏住他小命的。”辛容随口抱怨道。
“你那是以命换命，近身战不是这么打得。师兄好好教你，你以后可不能输给他。”
“那是自然。”
第二日早朝后，未央宫清凉殿里，辛容跪地请命。
“陛下，臣以为这些事绝不是巧合。必定是匈奴人恶意挑起羌族部落反叛，不停消耗我东凌国国力，同时蛰伏收集铁器劫掠贵物以图将来入侵中原。”
穆盛心知，此番辛容去川蜀边郡，必定是要先对抗劫掠桑蚕丝的羌族部落。
辛容见穆盛神情冷肃沈默不语，接着说道：“陛下，蜀锦一事，不止是涉及财力，还影响国运。臣请命即刻带人去往川蜀边郡。”
“朕不是不让你去，只是舍不得你去。川蜀边郡没有抚羌校尉，你又没有带兵经验。”
辛容心中一震，怔愣一会说道：“臣感恩陛下挂怀。但值百钱一事，本就是臣全权负责的。”
穆盛看了一眼身边的黄门侍郎，沉声说道：“将宝库里的惊鳞甲取来。”
不多时，辛容双手捧着惊鳞甲，谢恩领命。
当夜，看着辛府正院中漆黑一片的正房，乐东城眼底透着幽怨。
阿容，你早就打算离京了，才让我搬进正院的吧。
好，你解决你的事，我应付我的局。
谁敢毁我的庄，倾家荡产我也要砸了他的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