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唐羌大豪
第一百五十六章
穿过云山雾绕的蒙峡，辛容领上百名卫兵和一千士兵，跟着带路的羌人，寻到了在黄河边放牧的龙桥羌踪迹。
龙桥羌，两月多月前曾经绕出蒙峡山，肆意劫掠后在山中伏击过长水校尉。
一连三日，辛容都严令队伍藏在山中不出，只令一小队人马查探龙桥羌的生存习惯和整体实力。
两日后阳光明媚的上午，辛容带人迅速出击，直接袭击了龙桥羌的牧群。
龙桥羌部落人数在六千左右，族中男女老少皆擅骑射，随时可以应战。
平日根本不把贫弱小部落放在眼里，一直沿黄河过着游牧生活。
这日突然被人袭击，虽然一时措手不及，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龙桥羌大豪立即组织族中青壮族人，骑马握弓背箭追击偷袭者。
辛容带领训练有素的人马，如风刀一般掠过，砍杀牛羊无数，很快调转马头跑了。
龙桥羌人但见损失不小，各个竖眉瞪眼奋起直追，却中了埋伏折了不少烈马良驹。
龙桥羌大豪眼见汉军人马迅速跑进了蒙峡山脉，只好命令族人停止追击。
他曾在山中设埋伏重击汉人军队，如今轮到自己，当然不敢贸然追进去。
辛容可不会给龙桥羌报仇的机会。
怨气嘛，攒攒到怒发冲冠再说吧。
紧接着，辛容领兵一鼓作气，袭击了在金川河放牧的大康羌，和在鲜水河放牧的申牛羌。
龙桥羌、大康羌和申牛羌的大豪，在被汉军袭击后，又得到了一个消息。
汉朝有意整合扶植小部落，将他们三个强大的部落清剿干净。
如今汉军在鹤鸣山，集结羌族小部落，并练兵屯粮。
三个互不干涉偶尔相争的大部落，决议先联合起来。
蒙峡山内，汉军并没有直接踏进草原，三大部落也不敢贸然进山。
两方对峙中，三大部落得知了汉军屯粮屯衣的地方。
之前被突袭一番，牛羊马匹损失不小。
相比起银钱，他们更需要米粮和棉衣。
只是粮草储备之地守卫士兵不下五千人。
三大部落大豪亲自带着青壮族人，不停在山边侵扰，声势十分浩大。
“辛大人，你之前不注意隐藏士兵和小部落的行踪。这下，三大部落真得以为我们有大兵团作战，竟然破天荒地联手了。这如何对付啊？”长水校尉焦急地说道。
“那就将看守粮草的士兵调过来三千吧。”辛容轻松地说道。
“辛大人，你开什么玩笑！那边的士兵大多数都是流民假扮的，哪有作战能力啊？”
辛容举起绣衣直指令，说道：“照本官说得做。”
长水校尉与司隶校尉俸禄相当，可提出异议，却不能违背执令牌之人，只能叹息一声照办。
三个部落的大豪得知看守粮草的士兵被调走大半，纷纷令族中青壮前去抢米粮棉衣。
自己则带着族中其他弱一些的人，假意不停向汉军挑衅。
没多久，他们就见到汉军调集士兵出山追击。
三大豪欣喜，他们就是要将汉军引到草原上。
等到他们抢到粮草，汉军得知了消息，自然就会撤退了。
毕竟他们大部分主力都去抢粮草了，剩下的人不宜硬战。
三个部落的大豪都不愿意留更多自己部落的族人牵制汉军。
这简直是牺牲自己，便宜其他部落抢粮草。
乐东城身穿绛纱色束装，与辛容一样骑着白马，急速追赶羌族大豪。
“阿容，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只有最外层的粮草是真的。”
“但我将不少银钱和布帛也一并放在那里了。那可都是真的，数量不多，抢去吧。”
“他们还以为我们得了粮草被抢的消息会撤走。殊不知，我们就是要将他们的主力引开，就抓那三个大豪。”
“西边和西南有我安排的小部落围堵。长水校尉，乐书佐，我们带兵分开，一人抓一个大豪。”
“领命！”
“好啊。”
蒙峡山边，辛容着一袭黑披风，骑在健壮的白马上。
她反手握剑，让剑尖朝天，悠闲地俯视着前面之人。
龙桥羌、大康羌和申牛羌的三个大豪，哪知汉军根本不管粮草，只一味地赶着他们穷追猛打。
更可恨得是，好多小部落在此时落井下石。
不是设埋伏，就是放冷箭。
“听说——你们羌族部落，一个哥死了，那就换个哥。”辛容神情高傲，接着说道：“难道，真得没人来救你们吗？”
她听见身边的士兵将她的话，翻译给了三大豪。
但只见两位大豪一脸不甘和愤恨，只有龙桥羌大豪神色有些担忧。
辛容在空旷的地方，将大康羌大豪和申牛羌大豪松了绑，说道：“你们两个部落，大概已经有新大豪了吧。你俩，何去何从呢？”
两大豪听了士兵的翻译，一个哼了一声，一个啐了一口。
辛容礼貌地笑了一下，缓缓说道：“我朝对于羌族作乱，从来先安抚为主。这可不是对付不了你们，而是从未将羌族视为外族。如今，本官可以放其中一人一条生路。天下之大，总有你的去处。”
两大豪听见翻译说，只放一人一条生路，互相看了一眼，又气有无奈。
“谁说得快就放谁。说吧，为何突然出山劫掠？”辛容漫不经心地问道。
“有人给我们好处。”大康羌大豪说道。
“有人给我们报信。”申牛羌大豪说道。
“谁？”辛容正色问道。
“匈奴人。”大康羌大豪说道。
“中原人。”申牛羌大豪说道。
“长什么样，就什么名字？”辛容紧紧追问道。
见两人面面相觑后，都摇了摇头，她心中一沉。
这是各行其是，还是有所勾结？
她没在多问，转身说道：“将他们都放走吧。”
两大豪惊喜，赶紧循着山路跑走了。
只是没跑多远，就遇上了几百名流民。
这么多怒目而瞪的人，一人丢一块石头，他们也会被砸个稀烂。
两大豪惊慌之下，就已经被一拥而上的人你一拳我一脚打懵了。
将死之际，他们突然觉得身上一松，没有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乐东城制止流民，将两大豪拎起，飞身上了一个小山丘。
“再不说，将你们扔下去。”
两大豪死里逃生，望着小山丘下乌泱泱的人。
先前说是匈奴人给自己好处的大康羌大豪，颤巍巍地说道：“是中原人给我玉石刀剑，让我带人出山侵扰。”
听完翻译，辛容一脚踹了上去，说道：“你不是说是匈奴人吗？到底是谁？”
大康羌大豪赶紧说道：“是齐山郡来的人，说是什么太子殿下。”
辛容和乐东城对视一眼，都觉得好笑。
废太子齐王，直接报上身份勾结羌族。
“那你呢？”辛容抱着双臂，看向申牛羌大豪问道。
“我是——是匈奴人出钱收购桑蚕丝，还给我消息劫掠。”
申牛羌大豪说着就将双手抱在胸前，果然被辛容踹了一脚，听他说道：“你不是说，是中原人给得消息吗？和大康羌大豪换着玩呢？还不快说！”
“我不知道这个匈奴人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啊。他不仅要桑蚕丝，还要铁器。所——所以，我们出山连汉人的锄头都抢走了。”
辛容沉思一会，说道：“将他们两个带回府衙。”
“等一下。”乐东城拦住，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让两大豪吃了下去，接着说道：“限你们一个月内夺回大豪之位，以后听命于辛大人，否则会毒发身亡。”
待两大豪被放走后，辛容和乐东城并肩骑着白马，悄悄问道：“那真是毒药吗？”
她黑披风上的毛领，轻轻拂着清逸流畅的侧脸。
乐东城转头，很是羡慕那轻柔的毛毛。
“本公子哪有什么毒药。”
“你想法不错。杀了他们，很快就有别的首领。倒不如让这两个回去与新大豪相争。”辛容点点头说道。
乐东城稍稍勒着缰绳，渐渐地看见辛容骑马向前，迈入了夕阳的晕光中。
好一会，他回了神，用力一夹马肚，不甘示弱地融入了前方的那副画中。
辛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三大羌族部落对战。
边郡没有足够的人马这么做，而她也不是将才。
但是已经收服的羌族小部落，自然是要安置妥当的。
吸取河湟地区的教训，她不打算强制这些羌人种田。
“辛大人，这些小部落加起来，人数也有上千了。若让他们留在边郡，也是一大隐患啊。”长水校尉说道。
“难道让他们再回去受大部落的欺负？”辛容沉思一会说道。
“又不是汉人，我们管那么多。”长水校尉为难地说道。
“岂可如此？将来西域收复了，东凌国会有几十个民族。陛下仁善宽和，决不允许我们如此对待愿意归顺的任何一个民族。”辛容眼底闪过不愉，厉声说道。
“可他们野蛮惯了，根本不愿种地。”
“那就让他们继续骑马放牧，巡视边郡，立足蒙峡。”
“这——倒是个办法。”
“以防他们壮大不服管，本官亲自训练一段时日。”
辛容给这一千人的混合小部落起了个名字，用得是最开始让她做首领的两个小部落的首字。
“迷唐羌大豪——”乐东城轻声念着，笑问：“阿容会射箭吗？”
辛容摇摇头：“没练过。谁拿把弓走江湖啊。”
“不如，我们一起练练。”
“也行，只安抚难免会让他们以为我们太好说话。还是要在武力上震慑他们，让他们既感恩又心服。”
冬月蜀地的天气，不像京城那样严寒，但明媚的阳光也抵不住冷意。
这日，鹤鸣山练兵的空地上，乐东城正看着自己接近靶心的那一箭。
他以前专门练过袖箭，准头还是不错的。
“阿容，你这偏得也太多了吧。”
“本官那是没太多时间练而已。”辛容又拿起一支箭说道。
“等下，别总那么着急放出箭。”乐东城说着放下手中的弓。
他转身走了两步，刚刚抬手想要环住拉弓的人，就见那支箭窜了出去。
挪动一步站在辛容侧后方，他黑亮的眼珠轻轻转动，斜斜地的目光从碎发上移到了流畅的侧脸上，又定在了还在拉弓的柔韧右手上。
“阿容，冬日昼短，天才刚刚亮呢。士兵都还没起来训练。”
辛容又射出去一支箭，说道：“白天哪有时间？习武射箭还不就靠练。”
总算有了进步，她看着接近靶心的那支箭，刚垂下握弓的手，就被人从背后虚虚地环住了。
“不如我教你。”
“你没比我强到哪里去。”
乐东城看着身前的人旋身避开，放下悬在半空的双臂，追上去问道：“阿容，你一定要这么避着我。”
辛容放下弓，回身说道：“本官管天管地，管不了你乐东城心里怎么想，只能依你的行为做出反应。”
“阿容，不要总避开我，行不行？”
“你上次不是说，那就算了。”
“自欺欺人罢了。我根本压抑不了心底倾慕你的念头。”
乐东城趁着辛容愣神的瞬间，毫不犹豫上前一步想将人抱住，迎来得当然是毫不留情的拳头。
他步法精妙出手迅速，很快将心爱之人困在了怀中，顺势稍稍低头靠近说道：“你没有剑在手，打不过我的。我若不放手，你挣脱不开。”
辛容一听，直接炸了：“乐东城，你什么意思？本官当下就与你赤手空拳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