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给不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乐东城眼似弯月,说道:“阿容,你若挣脱开了,就算你赢。”
“我赢了,你就不能再纠缠我。”辛容冷声说道。
“你若输了,就不能再避着我。”
乐东城顿了一下,自信地接着说道:“不行,我要再说清楚些。你若输了,就不能再避着我的靠近。”
辛容两只手臂交叉在胸前,两只手腕被紧紧攥着,费了不少力气也没能抽出手。
“你这两年尽花时间处理朝政之事,气力长进不大。可我不一样,我日日修习。辛大人,你输了——”乐东城歪了下头,抵在怀中之人的鬓发上。
“才刚开始呢!”辛容也歪了下头,尽量避开,抬脚就往乐东城的脚踝上踢。
乐东城稍稍屈膝,在辛容腿弯上挡了一下,笑道:“市井无赖小儿的损招,辛大人也用。”
“放开,要比试拳脚你就别用尽气力压人。”
“你都挣脱不了我,还怎么跟我比试拳脚?”
乐东城刚说完,就见辛容启唇往他手臂上凑。
“咬人是吧?堂堂司隶校尉啊——”
辛容也不想碰到乐东城的手臂,稍稍转头说道:“乐东城,你刚才怎么制住我的,我没看清啊。你要是能再制住我,我就不再避开你的靠近。”
“好啊。”乐东城畅快一笑,松开了手。
但是见到辛容转身不屑一笑,他又气道:“阿容,这不算!”
“我已经挣脱开你了,我赢了。你以后,不可以——”
“不——这不算,你骗我!”
“刚才你也没说,非要用气力挣脱开才算赢啊。”
“阿容,别这样对我。你是不是嫌我命不长,我一定努力多活几年,好不好。”
“乐东城,你既然知道自己没有正常寿数,就更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到底为什么?这段时间,我们明明配合默契,相处自在,并肩作战。”
“这跟男女之情有什么关系?”
“我到底还要怎么做,你才能——”
“乐东城,本官不喜欢纠结,更不喜欢纠缠。”
“我不要求你当下就喜欢我,只要别避开我。”
暖黄的晨曦,早已从天边山尖冒了出来。
此时映在一滴剔透的泪上,恍入了辛容的目光中。
辛容定定地看着那滴泪从委屈又清澈的眼中滑落,下意识伸出了手。
盯着手心中跌碎的泪滴,她好一会才抬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乐东城,轻叹一声说道:“右扶风乐东城乐公子,气宇不凡世间无二,银钱不缺活得自在,武功不俗有勇有谋。怎么能,祈求别人的怜悯?”
“本公子,这么好。辛大人你,怎么就是——不喜欢?”
“乐公子要得那种喜欢,本官真得给不了。”
“哈哈哈——”乐东城轻轻摇头笑得凄然,后退一步说道:“辛大人说得对,祈求别人的怜悯——是最没用的。”
辛容点点头,说道:“那边有士兵来练武场。你吃过早饭后休息一下,晚点来听令。”
“右扶风乐东城乐公子,气宇不凡世间无二,银钱不缺活得自在,武功不俗有勇有谋——”
乐东城默念着辛容那些话,眼底的阴沉之色冲散了温暖的晨曦,唇角的苦涩之意压不住最后的理智。
这么好的人,真是可惜了……
心性不全执念极深;
寿数不多无法再等;
耐性不佳随心所欲。
阿容,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如,我们早一点在一起……
辛容吃过早饭,将接下来的任务一一细化,分配了下去。
长水校尉负责布置蒙峡山脉巡查防线。
各郡县要保证流民重回边郡故土生活。
卫兵负责清查桑蚕丝被劫掠后的去向。
乐东城监督锦官署用值百两结算蜀锦。
在迷唐羌一千多人面前,耍了几天威风之后,辛容就带着卫兵进了蜀郡,将略人卖人的主犯和蜀郡郡守,带到了鹤鸣山。
“东凌国《略人法》,凡略人买卖者,当处以磔刑。”
鹤鸣山外空旷的荒地上,回荡着辛容中气之足的喊声。
磔刑,先处死再分尸。
这是东凌国立国三十六年来,第一次有官吏真得动用了此刑。
围观的几千名流民中,当然有害怕的。
但更多的,是激动振奋拍手叫好的。
“蜀郡郡守,抵挡羌族劫掠不力,瞒上不报疏于职守;打砸民房毁坏田地,强迫百姓罪无可恕。”
蜀郡郡守被绑着跪在地上,吓得语不成调:“辛容,辛大人——我我我——我是郡守。与你一样的俸禄,你只能问罪,不能处置我!”
“本官乃是代陛下巡察的使者。绣衣使者令在此,见令如见陛下。先斩后奏,理所应当!斩——”
围观的很多流民,不停地抹着眼泪。
这些被长吏强迫离开故乡的流民,并不太恨劫掠的羌族。
因为羌族部落劫掠一次,好长时间就不来了。
可是恶吏,却时时压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长水校尉——列兵!面向百姓!”
“我东凌国的将士,看清楚!你们面前的百姓,可能因边郡荒芜资源匮乏而贫困,又或因读不起书识不了字而无知。但,他们绝不是放弃故土的懦夫!军中再有收起刀剑后退,让百姓拿锄头冲锋者,立斩不赦!”
“边郡百姓,听清楚!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也会有使者来巡察。东凌国每一寸土地,不允许外族践踏,更不允许自己人放弃!”
……
接下来的日子,辛容定时向京城上书汇报。
只是桑蚕丝追回来不少,可与羌族串通与匈奴勾结的朝中之人,尚没有眉目。
这日,乐东城从锦官署回来,站在不太高的山顶上看辛容训练羌族部落。
一个时辰后,有卫兵指着山顶说道:“大人,乐书佐一直站在那里。”
“天色不早了,列队去吃饭休息吧。”辛容吩咐完,就直接走了。
一个时辰后,辛容听跟随乐东城的卫兵说,乐书佐换了个更高的山顶站着不肯回来,只好前去查看。
水蓝色的披风,在山风中飘荡。
冷寒的清月光,罩着一个孤影。
“京中来信了,官钱署诸事顺利。若是没有乐书佐,河湟那边早就撑不下去了。”辛容心中有些焦躁,河湟羌族动乱频繁,抚羌校尉隔日就要对战一次。
没有回应,她自顾想着,好像每次遇见乐东城,总是惊心动魄的。
“小心,别往前走了——”
回神抬眼,看见月下身影向前走了一步,她惊慌喊着瞬时上前将人拉住了。
“你明明很在意我——”
“乐东城,你该不是在试探我会不会拉住你!”
“不是。就算是陶源初石青金来,你也不会放任他们掉下去的。我只是站累了,想挪一步而已。”
辛容从怀中拿出初炼精索,硬塞给乐东城说道:“我不要,以后你自己拿好。你爱站多久站多久,我就是来问问,你想要什么封赏。回京后我会向陛下奏请的。”
乐东城转过身,嗯了一声,冥思苦想道:“那我得好好想想。走吧,边走边想。”
快到住处时,他轻笑一下,说道:“我想到了。”
“是什么?”辛容快速接道。
“你要保守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值百两的计划是我定下的。”
“之前你不让我说,我答应了。想着万一事情不成的话,也不会牵连到你。但现在——”
“我不要任何封赏,也不希望陛下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存在。我仍然只是协助制印值百两的书佐而已。”
“你倒是豁达。这功劳都在我身上,我挺不自在的。这样,凡是能分的封赏,我都给你。”
“随你。”
乐东城转过头,暗道:我想要的,是你。
第二日,辛容随乐东城来到锦官城锦官署,清点卫兵搜寻回来的桑蚕丝。
“这边的桑蚕丝找回来不少,只是齐山郡那边的损失无法补救了。”
“物极必反,大人不用担心。”
“只是觉得可惜又可恨,竟有人为了阻止值百两发行兑换,狠心废了蚕农半年的收成。回去再收拾他们——”
“大人,锦官设宴,就等您了。”
“本官就去。”
辛容没什么胃口,但是他们回京后,还指望着锦官恪尽职守。
虽然可以监察,但最好不要拂了人家的面子。
谦恭而不卑微,知世故而不世故。
辛容被那说话严谨却不失风趣的锦官,奉承得很舒服。
但,她也看不出来这锦官到底是个恪尽职守的,还是虚与委蛇的。
总之,面子上过得去,之后该怎么监察就怎么监察吧。
酒过三巡,辛容觉得宴会该结束了,却被三位风华正茂的女子围住了。
这倒不能说是那锦官不正经,这种场合就是这样的。
只是在京城,大多人都识趣不敢让人往辛容身边凑。
辛容还未起身,就听乐东城过来说道:“大人不胜酒力,明日还有要事。”
那锦官多少知道辛容在京城的名声,见乐书佐推辞,谦恭地说道:“既如此,大人和书佐就在庄园歇息一日,明日一早起身可也不耽误什么。”
辛容直接起身,说道:“本官现在可以回去。”
她才不想待在别人的地盘,看刚才那架势,万一身份暴露了呢。
离开庄园没多久,辛容骑在马上,随手一扯将披风解下了。
“大人,骑马风大,解下披风会冷的。”乐东城勒住缰绳说道。
“本官不觉得——冷,就是——”辛容只觉得昏昏沉沉,拽了下缰绳,俯身趴在了马背上。
乐东城翻身下马,缓步走了过去,左手放在了昏睡之人的后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喊道:“大人,大人——阿容——”
辛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处陌生的房间。
“乐东城,我们这是在哪儿?”
“大人在马背上睡了过去,我一直也有些晕,所以就近在这闻筝楼歇下了。”
“跟来的卫兵呢?”
“守在楼外和屋门外稍远些。我观大人不对劲,万一被发现——就亲自看着。”
“我睡过去了,你也晕?这个锦官,明明看上去还算本分啊。”
“大人这是何意?”
“他肯定是让人——哎,反正现在没事了。我去换个房间,你就在这屋吧。”
难怪之前觉得热,还解了披风。
唉,她也不想要这样的经验啊——
辛容扶着床杆起身却站立不稳,努力支撑着还是慢慢躺回了床上。
“大人——你——我——”
晃眼看着乐东城身形不稳地走过来,辛容只觉得这情景,怎么如此熟悉?
这太像当年在弘农郡,她和水丘辞被长运侯府郡主下药之后发生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