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英永泽看着小侄女的表情，仿佛知道她所想，又开口说道：
“被施术者神魂破损，沦为废人。而施术者也好不到哪里去。
“修行修行，修的是自身的体悟，是自己的本心。若是神魂中嵌入了他人的所思所想，所感所念，那么等于有两个灵魂在一个身体中打架，那么究竟谁才是主体？
“故而只要施展搜魂术，施术者的神魂就会融入别人的情感和执念，就会被污染。
“神魂一旦被污染，哪怕境界再高，轻则道心破损，境界跌落，情绪难以控制，重则神魂错乱，不可理喻，最终彻底疯狂。
“历史上出过不少大乱子，都是境界高绝的修行者施展了搜魂术之后，人变的偏执，癫狂，最终酿成巨大灾难。
“故而无论施术者是什么人，一旦使用了搜魂术，都是其他修行者共同的敌人。因为早晚会发疯，境界越高，发疯之后破坏力越大，越危险。
“这就是搜魂术成为唯一禁术的原因。”
英怀舟听了英永泽这番教导，在心中暗暗思量：
这搜魂术听上去隐患很大呀。
而且其效果和她的金手指也截然不同。
她通过特陨石只能纯粹阅读记忆，类似于看了个第一人称的电影，完全感受不到记忆主人的所思所想，也无法产生共情。
而搜魂术的效果则类似于强行给施术者分裂出来一个人格，用这个人格来承接被施术者的情感和执念。
两相对比，差别巨大。
英怀舟略略松了口气，一边庆幸自己的金手指不带负面状态，一边隐隐觉得这个金手指的效果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逆天。
不过话说回来，搜魂术的这个后遗症，怎么听描述，有点熟悉的即视感呀。
英怀舟心念微动，难道说，杨义樊……
说真的，她当年就觉得杨义樊这货，不但情绪难以自控，脑子也有点不好使。
要知道，那个时候英四娘的身体还不到五岁，杨义樊只要站直了，英怀舟跳起来都只能打到他的膝盖。
要不是他自己盘腿坐下，被方白恕用阵法压制住，英怀舟还真扇不出来那两个耳光。
不过她从杨义樊那里得到记忆碎片内容有限，其中并没有他施展搜魂术的画面，所以英怀舟也只是怀疑，并不能确定。
她将视线再次投向面前的绿林军青年，又诞生了一个新的疑惑。
“小叔叔，这人若是被人施展了禁术，那为何还要将他囚禁在此，而不是杀了他毁尸灭迹？”英怀舟问道。
英永泽站直身子，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要等审过外面那几个才能弄清楚。”
-
霆卫军在镜城是有官方的办公机构的，就叫做霆卫司。
但是距离州府府衙有一段距离，在镜湖的另一侧。
寻常百姓很少到这里来，也不太能接触到霆卫军，最多听闻过霆卫大牢的凶名，只道是最最穷凶极恶的犯人，才会被关在霆卫大牢。
这一回赌坊中抓来的涉案人员就都被关在这里。
英怀舟生怕错过了后续审问出来的消息，一直紧紧跟着英永泽。
等到卫复已经带着其他霆卫军去安排牢房了，只剩下这叔侄二人，英永泽才无奈转身，看着身后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小侄女，叹道：
“怎地还跟着我？一夜不睡，你都不累么？”
英怀舟心想，一夜不睡算什么，她当年还在念军校的时候，赶论文三天不睡都是正常。
她冲着英永泽甜甜一笑：“还好。”
英永泽看着她这模样，也笑了起来，摸着她的头，压低了声音调侃道：
“你说说，你这小小年纪，怎得会好奇心这么重的？”
英怀舟见英永泽此时态度柔软，心中一动，连忙趁机问道：
“小叔叔，家里是不是想让我去考五大学院？”
英永泽扬起眉峰，“这你都知道？怎么发现的？”
英怀舟“嘿嘿”一笑，说到：“猜的。”
英永泽：“……”
英怀舟面色一整，看着英永泽的眼睛，真诚说到：
“小叔叔，既然已经决定要送我去学院修行，那我早晚都要离开镜城的。这就意味着，我必须要掌握独立生存的能力。我想，这也是家里让您这段时间带着我的原因。
“如今这些牛鬼蛇神有您帮我清扫，可是日后呢？那个时候，我又靠什么来洞悉真相？靠什么来保护自己？
“还不如趁着现在，让我跟在您身边，多学多看，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我也知道要如何应对，您说是不是？”
见小侄女如此认真，想法又如此成熟，英永泽无奈一叹，说道：
“爱子需深，教子需严。可我英家三代才得了你这么一个小女娘，我总觉得家里能护着你，为何要你去吃那许多苦，见那些糟心事。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何况，修行路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他似是想通了，笑了笑对英怀舟说到：“行吧，我们明晚再开始审讯，到时候一定让你旁听。这样可以了吧？”
英怀舟满意点头。
英永泽又催促到：“那你且先去睡觉。你年纪还小，正是长个头的时候，可熬不得。”
这一回，英怀舟听话的回了兴隆里的院子，狠狠睡上了一觉，再醒来时，已经是次日的傍晚。
她在路边买了三笼肉包子，自己边走边啃了三个，剩下的带去了霆卫司。
一进霆卫司，昨日里并肩作战过的几个霆卫军就开始纷纷靠过来跟她打招呼。
英怀舟一边回应，一边将手里带来的大肉包子散了一些出去。
众人立刻嘻嘻哈哈的涌上来抢包子吃。
一来二去，英怀舟就和这一队霆卫军打成了一片。
这一队霆卫军共有七人，队统名叫岳胜，正是昨天夜里率先站出来夸她的那位霆卫军。
这岳胜是个明白人，昨日里就觉得这位周小兄弟身手出众，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本事，定然前程远大。
之后又见她被英永泽和卫复护在身边，猜测她八成来头不小。
等到今日见面，发现此人性格随和，幽默风趣，人也不倨傲，便有意带着自己的手下与她交好。
英怀舟见岳胜态度和善，于是笑眯眯的问他：
“岳队统进入霆卫军多少时间了？平日里任务繁重么？”
岳胜以为英怀舟是有心要正式加入霆卫军，便回答道：“某入伍十三年了。刚刚从学院毕业，某就进入了靖北军，在方都尉的手下呆了三年，而后被举荐给中郎将，这才正式被选拔进入霆卫军。在霆卫军中第七年的时候，被提拔为队统，一直到如今。”
“至于任务，嗨，不就都是那么回事。不论是在靖北军中，还是在霆卫军中，都是在兽潮来临的那段时间忙的要死。其他时候，除了有特殊的任务，比如咱们昨晚，都是日常执勤，日常训练。”
说到这里，岳胜看着英怀舟，靠近她小声问道：
“怎么？周小兄弟想要加入霆卫军？若是你想要入队，我肯定愿意收你，你的身手比某也不差了！”
英怀舟笑了笑，没接这话，而是寻问他：
“不知道卫护卫在哪？”
她说的卫护卫指的是卫复。卫复在霆卫军里的官职就是中郎将护卫，还是担任英永泽的贴身护卫。
岳胜指了指后堂一处办公的屋子，“那里，正陪着士丞画符呢，中郎将也在。”
英怀舟听了这话，好奇之心大起，她还没见过人现场画符呢，当即跟岳胜这一队人告别，往那办公的屋子去了。
此时屋内摆放着一张巨大的书桌，上面摆放着一长排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还有一沓浅黄色的符纸。
一个白胡子老头正站在书桌前，用一只极其细小的毛笔，在纸上勾勒着。
卫复就站在书桌的一侧，两手各握着一块墨条，一块呈深红色，一块呈墨绿色，正同时徐徐转动，磨制墨汁。
而英永泽则背着手站在窗边，看向窗外的夕阳余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英怀舟一进来，见到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英永泽听到动静，转头一看是她，笑着挥手让她过去。
英怀舟看了眼专心致志的白胡子老头，又看了眼头都不抬的卫复，放轻脚步，挪到了英永泽身边。
“这是在做什么？”英怀舟压低了声音，用眼神示意英永泽。
英永泽摇摇头，用正常音量回答：“不必如此，他用神念暂时封闭了耳窍，听不见我们的说话声。”
接着他又介绍道：
“此人出身停云谷符文专修学院，任霆卫士丞，专门负责给霆卫军提供特殊符箓的。”
英怀舟听了这话，好奇问道：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现场画符箓？就不能提前准备好？”
英永泽失笑摇头：
“符箓这种东西，要新鲜的才好。放得越久，效果越差。甚至过了一定期限，就彻底无效了。现在绘制的这种符箓，叫做护心保脉符，一旦超过一个时辰，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故而要现用现画。”
英怀舟这才明白，原来符箓还有保质期的。
此时，那白胡子老头突然站直了身子，收手落笔，从桌上拿起绘制好的符箓，吹了吹，然后递给了站在旁边的卫复，说到：
“行了，卫家小子，别磨了，这是第五张，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