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
楚司澜无法相信,有什么事能让玉涟极哭,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不仅哭了,哭得还伤心脆弱……惹人怜?
“你,你,哭了?”
楚司澜指了指他的眼尾,不想回应玉涟极喝下毒参汤是真,好奇他哭也是真。
“啊?”玉涟极也意识到眼尾的湿冷源自何处,他不在意歪头扬起妖精似的惑人笑脸。“得师姐惦记,喜极而泣。”
楚司澜直觉告诉自己露馅了!
玉涟极在药王谷不仅是养病,也是父亲的关门弟子啊!他的医术一向被父亲称道是所有子弟中最厉害的,她也预想过自己这点小伎俩是瞒不过他。
而且他的眼睛这样红,是因为极度的悲伤和愤怒。
在她撺掇玉旷去旗岭那日,他也是这样猩红着眼睛看她,当时她还不信他是被气的。
现在她信了。
这是气的。
而且,玉涟极被她气哭了。
这……
楚司澜心中划过一道难以言说的滋味。
“师姐,你喝一口如何?”
玉涟极继续催促道,话音未落,他的哽咽声更重。
即使脑海里无比清楚自己不会对她怎么样,可只是端着这毒药做一个喂她喝下的动作,心里都会痛得受不了。
便是吓唬吓唬她都心如刀割,难不成是早就中了她的毒?
楚司澜在震惊中找到一丝理智,她万万没想到做了好几天心理建设毒杀,最后竟然是在玉涟极发现并被气哭了的结局里草草收场。
今日想除掉玉涟极是不可能了,但事已至此也而不是随意能糊弄的过去的。
楚司澜来不及思考太多,她握了握拳,松开,发现这收场比出手更让人凌乱。
她来时已经想过万一被玉涟极发现自己下毒该如何遮掩。
饶是玉涟极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此刻便知道这毒汤到底有什么作用,她已经准备好了另一样东西遮掩这汤原本的毒性。
见楚司澜不答话,玉涟极便朝她逼近一步,一寸一寸逼近,他居高临下睥睨着她,深邃的黑眸里满是疑问与怨怒,一向严谨细致的人竟然没发现她忽然将手放在腰侧那一瞬的怪异。
无路可退时,楚司澜一下跌回圈椅里,她闪躲着低下头,瓮声瓮气地怂下来。
“阿玉,你,别哭了。”
楚司澜如同林间慌乱的狐狸,设计不成,只能提防着原本是猎物的凶兽。
夏夜闷雷无端在天边乍响,紧接着,电光一闪室内犹如白昼。
玉涟极借着光将她的全部收入眼底,在电光隐去前,他望进楚司澜寒潭般幽深的桃花眸。
那里只有隐忍与不甘。
他好似许久未见她笑过,那张原本明丽而娇艳的脸庞只要染上一丝笑意便如盛极灼人的芙蓉,可如今,她的眼眸仿佛藏着经年不消的冰凌凝望远处,芙蓉也覆上霜雪色。
玉涟极缓缓俯身一手搭在圈椅扶手上,深深凝望着她。
暴雨毫无征兆骤然砸下,风雨卷着小窗,豆大的雨点拍在窗台上又溅落在楚司澜的眼角。
玉涟极饶有趣味看她,想去捏捏她的脸给她扯一个大大的笑出来,他抬了抬手,心疼更烈。
“师姐早就给我下药了吧?”
要不然为什么一想教训一下她就会心疼难忍?
楚司澜一脸错愕,眼里的慌张被一种奇异的羞涩取代,她忽然抬手握住汤盅作势抢夺回来。
“还给我,不给你喝了!”
拉扯之间,细碎的飞沫洒进汤中,楚司澜终于送了一口气,此刻的毒汤已经变了料,玉涟极再是多疑也查不出她原本想要毒杀的心了!
可还不等她心彻底放下,却见玉涟极轻轻晃动了两下汤盅,随即扬起头颅一饮而尽。
楚司澜心中大惊!
“玉涟极!”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玉涟极,震惊玉涟极为何明知有毒还要喝下去,而起她后来填进去的那毒。
那毒,那,那不是毒,是春`欢散啊!
“你怎么喝啦!”
楚司澜霍然起身不管不顾地扯起玉涟极的衣襟。衣料单薄微凉轻易便被楚司澜扯散,她的指背触到他玉白的肌肤上,却已又些许烫人的温度。
这药效来得如此快?
楚司澜立刻松了手,戒备地看向玉涟极。
或许是因为她方才终于露出的两分悔意,玉涟极心头的痛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名状的陌生燥热。
他慢悠悠放下空汤盅,随即转眸看向楚司澜,不等她的手抽回,玉涟极已经握着她的袖口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唇角的汤汁。
楚司澜艰难地吞了吞口水。
为了遮掩眠毒的药性,她用了效力最凶猛的春`欢散,再者为了脱身,她也想不到旁的“无害”的毒物,用了春`欢散,便是玉涟极查出猫腻,她也有话辩白,左不过就说自己心悦于他甜言蜜语几句做出深情模样罢了。
毕竟,在药王谷就有人试图这样拿下玉涟极。
但,楚司澜想掉脑袋也想不到玉涟极明知汤里有毒,还把这一盅汤都喝掉了!
玉涟极已察觉到体内那抹异常的燥热。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楚司澜,是无论如何也琢磨不透她的意图了。
“楚司澜?”
阴恻恻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溢出,楚司澜闻声吓得一缩脖子。
面对药力起效的玉涟极,她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原本准备的那些甜言蜜语说出来了。
“我,我……”
玉涟极不由抓紧楚司澜的袖口,手掌骤然收紧握住她的手腕,他望着她微抿的樱色唇瓣,欺身上前。
呼吸相闻的距离,玉涟极轻易感受到了她的惊惧颤动,体内燥欲恼人,虽然远不足以摆布他,但他还是禁不住想要靠近她。
“你怕了?”
怕还敢下药?
玉涟极直觉楚司澜此举又与她暗里琢磨的事情有关,他垂眸看着她发上的金钗,抬手覆上她的长发。
果不其然,楚司澜吓得怂了肩膀。
玉涟极无声地勾起唇,说不清是试探还是有意逗弄,还没想清楚,他的手指已经穿过柔顺的长发触及温热的肌肤,揉捏着她的后颈将人带近。
楚司澜的确怕得不行,她不敢抬头看他,缩着肩膀往后躲了躲却觉得天地都压缩在他的臂膀之间,无处可躲。
雨中潮湿将空气压得愈发稀薄,楚司澜连呼吸都不顺畅,只觉得玉涟极身上阴冷的气息侵袭而来,越来越近。
直到他微凉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
楚司澜心中一惊,饶是前世拜堂成亲过,玉涟极也没有这般对待过她,她愣了片刻,随即抬手挡在身前奋力推拒。
男人暧昧不明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这不是你想要的么?躲什么?”
话落,楚司澜挡在身前的手被化解开。
她一向知道玉涟极的力道拿捏她易如反掌,可却没想到他只需要一只手。
一只手,圈在她的腰后微一用力便将她带入怀里,轻易就让她无法动弹,
暴雨之中,楚司澜抗拒的声音几不可闻:“不……”
正在这时,内室之中忽然传来一阵咳声。
因外边的雷雨,玉旷睡得不安稳,醒来便需要人在左右伺候。
楚司澜耳朵动了动,她立刻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抬眸看向玉涟极。
“世子醒了。”她指了指内室。
玉涟极眼眸泛红,眼底却是一片清明,他眉头微蹙,神色复杂地看了楚司澜一眼,转身朝内室而去。
豆大的雨点拍在芭蕉叶上,声声急促盖过玉涟极的脚步声,似乎也盖过了玉旷的咳声。
楚司澜心有余悸地坐回圈椅中,她按住噗通乱跳的胸口,忆起方才被圈在怀里无法动弹的压迫感。
若是等玉涟极安顿好了玉旷……
她抬手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腕,好似再次被玉涟极死死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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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涟极安顿好玉旷后缓步走出内室,临窗的软塌被暴雨打湿,挂着脏污,外间早已经空无一人。
玉涟极:“几时走的?”
候在一旁的蒋歇立刻会意自家主子问的是谁,如实回答:“有半个时辰了。”
走得急,是顶着暴雨跑的。
想到方才看见的那一幕,蒋歇摸了摸鼻子,别说是被主子按在怀里的楚姑娘,单是他看见两人拥在一处,他都吓得想跑。
玉涟极抬手捏了捏眉心,一直压制着的那股燥热仍在四处乱窜,静夜中,顺着屋檐落下的雨水滴滴答答撩拨着他的思绪。
玉涟极侧眸看向高几上的汤盅,眸光渐渐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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