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凌月总算听出了大概,她的阿金阿银,甘酒,白藕都被要了回来,但该受的惩罚是逃不过的,每人都挨了几鞭子。但比起被发卖到奴隶贩子那里,惶惶不知未来倒是好太多了。
但她最为倚重的阿楹,已经被其父母领走了。人倒是没有像其他几人一样受罚。也是因为阿楹的出身与几人不同。
几人不过是买来的奴隶,比之贱籍还不如。而阿楹是陈阿娇乳母的女儿,家中父兄在馆陶长公主的引荐下谋了个官职,也算是官家中的小娘子。年龄比之陈阿娇还大了两岁。
即便没有这次的事,馆陶长公主也打算让其归家,以免误了婚嫁之事。此事一出,也算顺势而为。
其实阿楹家里早前就已经替她找好了人家,只是一直没敢向馆陶长公主禀告此事。直到接到长公主送来的赐其女归家的消息。
念着阿楹照顾了长女十几年的情分,长公主自是给了夫妻二人一分面子,夸了阿楹几句,又祝她早日觅得有为郎君云云。
馆陶长公主都如此说了,夫妻二人自是不敢隐瞒,说了相看好了人家之事。
若是馆陶长公主没有放人的意思之前,夫妻二人如此说,馆陶长公主可能会有些许不悦。只是如今既已决定放人,倒不必做那扭捏之态。
大方地恭贺了阿楹一家,又赐了丰厚的东西。
倒是陈阿娇这里很是有些不舒服了,“她居然都没告诉我她已定亲了,枉我如此信任她。”
“为何一定要告诉你,不告诉你才是聪明的做法。”凌月从竹简中抬起头。
陈阿娇的脸更沉了,“你什么意思?”
“因为你还没定亲啊,万一你知道阿楹定亲,心里不舒服怎么办,万一你刻意针对她,她在你身边的日子还能好过吗?阿母心里也会想我儿还未定亲,倒叫一个小官之女先有了好姻缘。这样一想,心里不舒服也是自然。”
“你又不是我,又如何得知本翁主怎么想。别把本翁主想的和昌阳那个小人一样。”陈阿娇气不过道。
凌月点点头,“嗯,你比她更蛮横。”
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凌月就发现被人按在了怀中,屁股被狠狠打了不知多少下。
“早就想这么干了。”陈阿娇一脸痛快。
凌月懵了几息的时间,“哇”地一声哭了。
陈蟜派人送给两个妹妹的东西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
正堂中。
陈阿娇一件件地看过漆箱里的东西,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二兄果真没骗我。”
馆陶长公主没好气道:“你是高兴了,何苦惹你妹妹。”
见着长女活蹦乱跳,完全没有受到昨晚之事的丁点影响,本是让人欣慰的一件事。哪想到是将火气撒到了自己妹妹的身上。
揽着怀里抽抽噎噎,一脸委屈的小女儿,馆陶长公主心疼极了。
“我的儿,莫要再哭了。阿母替你教训你阿姐。”
“阿母,你要如何教训我,难道也要打我一顿?”陈阿娇完全是有恃无恐,噎得馆陶长公主是真想打人。
见得馆陶长公主不说话了,陈阿娇喜滋滋地指着地上的漆箱,对侍女道:“把这个给我搬到我的院子。”
侍女下意识地看向馆陶长公主。
馆陶长公主连连摆手,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去吧,去吧。”
不知是否被长女的这一举动刺激到了,第二日就有贵夫人领着家中的郎君上门拜访。
被馆陶长公主唤来见客的陈阿娇只觉耐性已经被耗到了极点。明明对方矮墩墩的身长,偏被阿母夸成青年才俊,对面的贵夫人更夸张,夸她端庄贤淑,姿容高贵云云,一通下来简直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听得她直想翻白眼。
她就是再傻也看出这是何意了,后面再有人领着家中子孙上门,她直接躲着不出面。馆陶长公主遣人来叫,她干脆就躲来凌月这里。
“阿母这是何意,嫌我在家碍着她了,迫不及待的想我嫁出去。也不看看那些都是什么人,既非藩王世子,也非侯爵之家,关键人还丑,哪一点配得上本翁主。”
一进来就抱怨一通的陈阿娇终于发现,面前的人不用说回应,根本连头都没抬,只专注于手中的竹简。
“你到底有没有再听我说甚。”陈阿娇气道。甚至要上手抢过她的竹简。
凌月快一步收了起来,这才看向她,语气凉凉,“容我提醒你,你几天前才打过我。还妄想我这会儿态度热情地招待你吗?”
“你这小儿,还挺记仇。我是你阿姐,教训你不是应该的吗......”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脸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来这几次,侍女连壶蜜浆都未上,原是你记仇啊。”
凌月扫了她一眼,“你倒是心宽,大约是你唯一的长处了。”
陈阿娇又想打人了。只是看着一旁警惕地盯着这边的窦绾与一众侍女,到底放弃了这个想法。
只没好气地呵斥道:“看什么看,我还能吃了她不成......说起来,绾...表姐年岁也不小了,我令阿母替你相看着些?”
窦绾忙婉拒道:“多谢阿娇,只不要为我这些小事劳烦长公主殿下了,否则阿绾心中着实难安。”
陈阿娇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别不识好人心。”
凌月适时开口替窦绾解了围,“绾姐姐的亲事,自有窦表叔操持,何须你在这里大包大揽。对了,想我宽宥你,也不是不行。你刚刚不是说家里待地太闷了,想出门转转。带我一起,往前的事就算过去了。”
果然被这一打岔,陈阿娇就忘了继续针对窦绾,全放在了凌月的话上。
音量不自觉地拔高道:“我用得着你一小儿的宽宥。”
“两块金子。”凌月不慌不忙。
“四块”陈阿娇愣了一下马上道。
“可以”
最终以凌月丝毫没有犹豫的应承达成了两人不算和解的和解。
只是计划还没有实施,匈奴使者携带国书入朝觐见,求娶汉朝公主之事便传了来。
朝堂之上明显人心有些浮动,尤其是家中正有适婚女儿的宗室,有些以极快的速度给家中女儿订了亲甚至匆忙过了六礼就将人嫁了出去。有些...则是打起了别的心思。
毕竟天子不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和亲,自高皇帝与匈奴约定和亲以来,遣嫁的都是刘姓宗室女,由皇帝认作义女,赐予公主的封号。充作皇帝的女儿和亲匈奴。
“大王,汉庭必是会同意和亲,等到选召翁主的旨意下来,您不妨言辞恳切地上疏给皇帝,愿让女儿代公主嫁与匈奴,为皇帝分忧解难,为汉境和平略作绵薄之力。倘使翁主能够得嫁匈奴,名义上是以公主的身份,可血缘上,又如何略的过您这位生身父亲。到时匈奴单于就是您的女婿。若谋大业,女婿又焉能不支持岳家。”
被称作王的人显然有些犹豫,“闵儿虽是庶女,可毕竟是寡人的第一个孩子。寡人......”
谋士再道:“用翁主一人换您今后的大业可成,您要当断则断。待您将来登得大位,何愁不能补偿翁主。”
王终于被说通或者说所谓大业盖过了一切,“先生说的是。”
面对趾高气扬的匈奴使者,景帝并未立刻答应和亲的事,只说要同朝臣论议,就将人安排到驿馆休息了。
还令陈蟜领着一队羽林卫,名为保护,实则监视在驿馆周围。
待得匈奴使者下去后,景帝看着堂下的朝臣,“各位都说说吧,和亲之事当行不当行。”
景帝率先看向一旁的太子刘荣,“太子是什么想法?”
太子本是旁听,没想到会被第一个点名问到,慌乱之下答道:“儿......儿愿行父皇之决意。”
景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又很快掩藏起来,问向丞相。
丞相陶青起身行礼道:“臣以为当重启与匈奴和亲,以稳住匈奴,减少对边境百姓的侵扰。”
太尉周亚夫不赞同道:“自吴楚七王之乱,断绝与匈奴和亲以来,匈奴亦未敢大举入侵边郡。先帝之时,时遣公主和亲,匈奴亦数次背约。禽兽之国,安有信义可言。既如此,倒不如彻底断绝与匈奴和亲,臣愿备军边塞,抵御匈奴对我边境的寇扰。”
陆陆续续又有朝臣禀奏了自己的意见,从结果来看,支持和亲的在多数,只有部分武将赞成太尉周亚夫的说法。
景帝将一切尽收眼底,却直到散朝,也未定下和亲与否。
刚踏出前殿,就见到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贴着墙根四处张望,活像一群小贼。
景帝当即就斥道:“你们几个是在作何,宣室殿是议论朝政的地方,可不是让你们玩乐的地方。”
几人被景帝的声音惊了一跳。
不过片刻,刘彻就恢复了冷静,领着三个弟弟向景帝行礼,“父皇”。
景帝让四人跟着,一起进了后殿。景帝坐在上首,四人跪坐于下。
“你们不好好上课......”随即又想到窦婴被召来议事了,立刻改口,“不好好陪伴你们的母亲,跑到这里鬼鬼祟祟的作甚?”
三个小的被吓得结结巴巴,“看,看匈奴人”“看他们是不是长得和我们不一样”“有宫人说他们长得青面獠牙像恶鬼”
等三人说完,刘彻才道:“弟弟与儿曾听太傅介绍过匈奴,却未有机会亲眼见过匈奴人。如今匈奴使者来朝,儿和弟弟们好奇之下......”
“便来偷看。”景帝替他说道。
刘彻点点头,“还请父皇莫要生气。”
景帝非但没有生气,语气甚至称得上和煦,“你们也看过匈奴使者了,心里有什么想法?”
三个小的见景帝脸色不似刚才黑沉,胆子立刻大了不少,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说个没完。
“也没有比我们多双眼睛,多只手”“但是确实很高壮,比太尉还要高这么多,壮这么多”边说还边用手比划着。
“也不是宫人说的青面獠牙像恶鬼,不过很凶恶就是了”“身上有一股羊骚味,我闻到了”“胡说,你离的那么远,怎么可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我就是闻到了”
两人争论个不休,险些因为这个打起来。
景帝也因为这些个童言稚语,笑出了声。
再看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彻,景帝好奇道:“彻儿觉得匈奴人如何。”
“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