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岔路（三）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火锅的热气在我们之间氤氲，我的心就像那沸腾的锅底，水深火热。
“当然可以，”他说得那么轻松，好像我所有细枝末节的心思都很多余，“如果不会给你造成麻烦的话，我很愿意带你去。”
我却反而打起了退堂鼓：“可是我只去过几次小型的舞会，郝友乾举办的舞会规格应该很高吧？”
“和别的舞会也没什么差别，还能凑个热闹看看拍卖，”黎华不紧不慢地剥好一只虾放进我的碗里，“就像我们之前那样跳舞就好。”
那是在古芊菁的生日会上，我就像是个陌生的外来者，而黎华的出现拯救了我。
只要有他在身边，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周日吃完午饭，黎华代言的品牌送来了最新一季的行头。红色修身礼服衬得我曲线玲珑，深灰色西装搭配酒红色衬衫穿在黎华身上高贵又典雅。
造型师准时上门，替我打造了青春又不失端庄的妆发。
我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好不欢喜。
黎华极为善解人意，在造型师离开前，拜托他替我们合了几张影。
我来来回回地翻看照片，爱不释手：“不愧是大师手艺，原图就已经很完美了。怪不得明星们都要花大价钱请最顶级的造型师，都不必费力修图了。”
“明星还是需要修图的，”黎华笑道，“去阳台吧，我再帮你拍几张。”
女生都有爱美之心，我也不例外。
天公作美，日丽风和，这座城市最美的景色，此刻在我身后静静伫立。
阳光照得我有些恍惚，好像在做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可眼前的男人真实而耀眼，被太阳晒得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有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温柔。
晚上抵达郝氏府邸，“金碧辉煌”四个字以最具体的形式呈现在我的面前。
论财富，关家在郝友乾之上，可习惯了关家低调沉稳的风格，眼前这些镶金的大理石柱和夸张的立体浮雕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更让人目不暇接的是出席的人物，商界大亨、政界巨头汇聚一堂，名媛女星争奇斗艳，衣香鬓影的场面宛如一场最奇幻的海市蜃楼。
我挽着黎华步入会场，周围不断地有人前来寒暄。
我努力保持最得体的笑容，心里却在打鼓，生怕遇到关家熟人，回头在关叔叔面前多嘴一句。
一圈下来，总算见到了郝友乾，他精神奕奕，连说话的声音都是中气十足：“方小姐，您能赏脸，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夸张的用词让我差点破功，努力维持住微笑：“郝总客气了。”
郝友乾身边的女伴是素有当今演艺圈第一美女之称的席若芸，端着酒杯安静地站在一旁，长发如瀑，眉目如画，像是空山幽谷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与这灯红酒绿的场合格格不入。
“席若芸也太美了吧！”我看着她跟随郝友乾招呼其他客人，由衷地感叹。
“是吗？还行吧。”
我转过头看向黎华的眼睛，确定他不是在敷衍我：“这都算还行？那你的要求有点太高了。”
“就算我的要求高，也是你让我的眼光变高了。”
水晶灯华丽的光辉从头顶上倾泻而下，在他的眼睛里洒落成一片银河，而我徜徉在这片银河里，无法自拔。
灯光渐渐暗了下来，华尔兹的音乐缓缓流淌，郝友乾携着席若芸跳第一支舞。
宾客们纷纷步入舞池，黎华朝我伸出手：“May I？”
不是第一次共舞，但彼时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不像现在，即使是再普通不过的舞姿，也好像有一种无声的亲密感觉将我们包围。
周围的宾客不断地交换舞伴，而我们沉浸在两个人的世界里，我以为会一直这样持续到舞会结束。
“若绮，我可以请你跳舞吗？”当一曲再次终了，关古威来到我们身边。
他大概是迟到了，所以开始跳舞前我并没有见到他，而此时，他的女伴——一位我并不熟悉的千金小姐正站在不远处，一脸不悦地打量着我。
“不太好吧，你的女伴好像不太高兴。”我试图拒绝，因为关古威的脸色并不好看，我不想让场面变得更为尴尬。
“她高不高兴我都无所谓，我是为了应付我爸，你知道的。”
我能听出他的意有所指，可他坚持起来比谁都倔强：“若绮，拜托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黎华一眼，很是动摇。
“我去那边和一位朋友聊几句，你们跳吧，”黎华看着我，话却是说给关古威听的，“下一支舞我就回来。”
肖邦的《告别圆舞曲》响起，那是我和关古威学跳舞时常用的曲子，如今听来竟别有深意。
“以前我让你陪我去舞会，你怎么都不肯。”
“不是我肯不肯的问题，你的女伴一向由关叔叔来决定，你知道的。”
从进入关家的那一天起，我就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步步为营，我是关耀康的养女，也是关古威的妹妹和朋友，我恪守着自己的本分，从不僭越，这是寄人篱下者应有的自觉。
可我无法左右关古威的思想，就像此刻，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我，我看得懂那里头的内容，所以连故作轻松都做不到。
“你和黎华……在一起？”
我不想否认我和黎华的关系，也不想骗他，于是沉默了太久，只有怅然的音乐填满了我们之间的空白。
“那你和林立翔的绯闻呢？”他又问。
“别问了，阿威，不管我和谁在一起对你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他说得斩钉截铁，“我要知道为什么是他，不可以是我。”
他的执着让我无可奈何：“别这样，不会有结果的，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没用的，我做不到，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不管你喜欢谁，你和谁在一起，我都只喜欢你。”
“阿威……”我面对着他眼里汹涌的情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显得很苍白。
音乐终于来到尾声，我们沉默地跳完了最后一段，周围再次交换起舞伴，人来人往的舞池中，只有我和关古威站在原地，仿佛回到了那场圣诞舞会，一切都变得覆水难收。
关古威揽着我的手，迟迟不愿松开：“你记得，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愿意，我都在这里。”
“抱歉，可以把若绮还给我了吗？”黎华来到我们身边，嘴上说得很礼貌，眼睛却很冷。
关古威松开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舞池。
我长吁一口气，黎华什么也没有问：“别想太多，先尽情地跳舞吧。”
可哪有那么容易，关古威的出现让我心神涣散，没法再像之前那样全情投入地享受难得与黎华光明正大地置身于人群的宝贵时光。
我甚至有些怨关古威，每一次他的出现都在加重我的自责。
好在一曲结束后，慈善拍卖环节就开始了，这是我没有经历过的场面，于是总算回过神来，饶有兴味地看热闹。
包括字画、古董、首饰、游艇等等总共十件拍品全部由政要富豪们慷慨捐赠，第一件拍品便是关叔叔捐赠的古董花瓶，场面比想象中热烈得多，众人纷纷举手叫价，起价六百万的花瓶很快被叫到了两千万。
“怎么样？有什么想要的，我拍下来送给你。”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看黎华：“你这么有钱？”
“那不然呢？”他忍俊不禁。
最便宜的拍品都要五十万起价，我受宠若惊，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用考虑太多，什么都可以，送份礼物给你的同时还能做慈善，岂不一举两得？”
“什么都可以？”
“对，”他的目光里带着狡黠，又有显而易见的宠溺，“什么都可以。”
我决定——
A. 珍珠项链（200万成交）；
B. 古董小提琴（800万成交）；
C. 江景房一套（2000万成交）；
D. 太贵了，不拍；
E. 其他，请具体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