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套路王者
第二十四章 套路王者
锦觅拨弄着手中的草编兔子频频向窗外看,兴许是知道父亲要来,满怀期待见到父亲,这一整天她精神头都很好,脑子里却思绪纷杂如云海翻滚,想起爹爹一时觉得心下万千委屈,眼泪止不住吧嗒吧嗒的,一时又庆幸的很,还有至亲可依可赖,一时又是满腹的愧疚。
手上这只草兔子是润玉下午过来时拿的,说是他经过院子时随手摘得草编成,来给她解解闷,她不知道他何时竟会做这个市井的玩意儿了,许是他看出她今日的情绪来吧,便扯些闲话来使她平静。
沉香木锦盒中整齐的躺着一撮草,盒子边丢着一册书,书上绘着草编图样。
“挺有趣的,你试试,这玩意儿轻巧,就当练习手上灵活度,也好早日恢复。”彼时润玉是如此说的。
锦觅当时默声笑着,算是配合的应了,这草编的玩意儿,要编什么她不会?哪里用的上看图绘教程。他走后她便抠着几根草打发时间,想起从前混市井时的自由自在觉得人生似乎也没那么灰扑扑的了,灰不见光的只那三年罢了,她还有爹爹,有朋友,有……诸多美好可继续追寻。
窗外天色变暗时,锦觅急切的心情反倒安妥下来,她想爹爹大概有事耽搁不来了吧,这么一想,她提了一整日的精神有些犯困了,趴在桌上等润玉送晚饭过来,吃了饭实在想睡觉了。
没过多久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只是饥肠辘辘的五脏庙准点提示,她爬起来想看看滴漏,润玉今晚似乎有些迟了。
可屋子里完全黑了,窗外再无天光,锦觅琢磨着难不成润玉今日衙门里也有事么,竟还不给她送饭来,她想站起来点上灯烛,只是实在困极了,一恍入梦就真的睡着了。
而另一边,洛霖与润玉翁婿俩个谈话气氛十分的不融洽。润玉从不指望这个名义上的岳父会在朝堂上帮他一二,更不奢望他会对自己法外容情,可他也抓不到什么把柄不是吗?
“润玉是有负老师教诲,可活在这权力中心难道很容易吗?我不过是没有被拉下马踩进泥底而已,二月便已结案,岳父为何至今揪住不放,非得求个清水无鱼?”润玉脸色青的难看,有时候他真怒极了这个无私胸怀的岳父。
洛霖扣着茶盏,缓声道:“罢了,那说回私事。”他摆摆手,想到润玉今日来的目的,一脸厉责之气卸去,慢慢竟浮出踟蹰忧虑之相。熠王竟那般对待女儿,这些日子他的心每日像在滚油中煎炸一般心疼难当,想到那一夜的凶险,便是痛悔不已。
而如今呢,锦觅刚出虎穴又入龙潭,洛霖瞧着眼前之人,毕竟他们兄弟同根而生,沄王又能比熠王强过多少。
他想,便是拼过这一身官声不要,他也要解救女儿。
那日熠王府事件发生后,洛霖收到润玉送来的平安信,他就开始极度不安,每日反复琢磨,甚至已经草拟好请求和离的折子,只待时机一到就立时呈上去。
这么多日子的隐忍等待,没成想今日下朝,沄王亲来堵住了他。
他竟敢正面找来,不知意欲何为。
洛霖抿一口茶,静静观察着润玉,他的目的真如他晨起说的那般简单,接他入府去看看女儿,让他们安心的?
几经斟酌,终是将那明知伤人心的话问出口。
“你为何要将觅儿救回府中,是爱重她,还是欲行报复?”这个问题,他反复思虑,作为父亲,早就想查探这个年轻人了,看着润玉脸色陡然变得更难看,洛霖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若说你不恨她,我是不信的,润玉,当初是我这个做爹的错,是我背信弃义对不起你,有什么心思,你全冲着我来。”
听了这一连串的质疑责问,润玉脸上滚过难抑的不堪和怒意,沉郁的面上,一双眼目逐渐微红,心中翻腾着涌上各种情绪,恨锦觅吗?当然恨她,恨她招惹了他又将他弃置不顾。
若是不恨,就不会有九月初三江烟楼那一夜。
她是他所有美好与鲜活的开启者,是他对未来的期待。他不想破坏这份美好,就不该有那一夜的荒唐。的确,那一夜始于怀恨之心的报复,可最终却止于不舍,舍不得啊,舍不得她受伤,所以,只能伤自己。
这大半年以来,锦觅的态度让他每每被两种极端情绪反复折磨,一念绝望,一念又生希望,纵使无望时,也忍不住期冀拨云见日的可能性。想拥有,偶有几次也会控制不住想毁之了事,可往往事到临头,还是会不忍心,所有痛与恨只能背转身去独自吞咽。
润玉握着拳头几番平复,终是吐出一口浊气,艰难道:“恨啊,怎么不恨,可我没有办法,我早就屈服了,恨在爱面前多么渺小,看到她,我便已败的溃不成军。”
只一点他内心无比明晰,无论爱恨,此生,他都不会再放手。
“我本以为自己一生就是这样了,如履薄冰活着就好,可是那一年在太学堂云影池边偶遇她,彼时她就蹲在假山后升起一团火烤肉,那火仿佛烧破了这世间的规则……”
“是她凿破了我被冰封的生命,使我瞧不见色彩的人生得以透进一丝别样的光亮。”
“老师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让我在这无情的高墙内也有亲人可依。可是遇见觅儿,我才觉得生命鲜活起来,是她让我知道,原来我也是可以如此活着的,可以有自己的意愿,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只有她在身边,我才觉得我的血没那么冷。”
“无关身份地位,无关征途未来,我为自己,求的,就只这么一件事了,如何会允自己再去破坏。”
“我不是个好人,更无光明磊落,自从老师去后,我留在京都,便是踏上不归途,我既胆小又贪婪,我贪念觅儿给的温暖,太害怕仅有的在乎也一样样失去,若是保护不好觅儿,我的生命将失去光泽,失去意义。”
“只要觅儿平安康乐,所有恨都已不值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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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觅听到院中动静醒来时,月光正滑过窗棱打在她身上。
“啊?都这么晚了,润玉才回来?”她晕晕乎乎嘟囔着,爬起来揉了揉压酸的胳膊,另一只伤臂上传来痛感,她龇牙咧嘴的站起来,窗外的夜风吹拂上身,她睡了满头的汗瞬时蒸腾而去,便在此时,她听到院中低语而来的脚步声,猝不及防心的头大震泪流满面。
那两双脚步声越来越近,锦觅急忙抹干净眼泪一瘸一拐的疾步过去开门,这几年来,难得几次父女相见,每次都是爹爹止不住哭的稀里哗啦,她每每都要劝好久。
可此番,爹爹还没哭,仅是听到爹爹的声音,她胸中万千委屈就先涌上鼻头眼眶了。
润玉还没推门,门就开了,屋里黑漆漆的,他沉声道:“还没睡么?怎么不点灯?”
“哦,我……”锦觅迎着月光垂头,生怕跟在后头的父亲看到自己的眼泪,润玉的身躯适时把她遮在月影里,往她手里塞了食盒,不着痕迹的握了握她的指尖道:“忘了,晚饭不吃你会饿得睡不着,嗯,你们父女俩好好说话吧,我去点灯。”
“不劳烦沄王殿下了,臣来点灯便是。”洛霖上前一步,锦觅附和道:“我和爹爹一起点。”
润玉听出锦觅是调节好了情绪,点点头转身走了,他们父女俩少不得要说私密的话,也定然会讨论到他。
这对父女,他亦没把握到底打动了几分。
慢慢来吧。润玉叹了口气,踩着清泠泠的月光出院而去,吩咐了永奚几件事,便回了七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