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VS皇帝（二）：夺舍换魂
内室里，皇帝掀开层层叠叠的帷幕，帷幕后，有着一张大大的木桌，居中摆着一尊人形石雕。那石雕身着东瀛那边的男子倭服，一双血红的眼眸似要滴血，在地下室幽暗的灯火下，显得诡异又恐怖。
木桌后方，并排放着两张小榻。
“你站那边去。”皇帝对侍女示意。
侍女机械地点点头，乖乖站在了指定位置，目光呆滞得像个提线木偶。
皇帝瞅了眼躺在门口的赵曦，走过去，一手提起他，将他扔到木桌后方靠右的小塌上，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和平日里那个羸弱的帝王有着天然之别。
皇帝走到赵曦旁边，蹲下来看着他的脸。
“赵曦啊赵曦，”他幽幽叹息一声，“你早就发现赵祯被夺舍了是吧？没错，朕根本不是你父皇。”
皇帝有些嫌弃地瞅了自己一眼：“但你却不知，朕其实压根就没打算换赵祯的魂，朕要的......从始至终，都是你啊......”
曾经，他用不断对新一任南疆少主换魂的方式，在南疆族当了那么多年的南疆王，享受着在南疆至高无上的地位，本以为会“千秋万代”地荣耀下去，却万万没想到，那圣女白素，竟然发现了他的秘密，还联合当时的南疆少主，以及那顾倾城一起将他从南疆王身上赶了出去。
他侥幸没死，逃出南疆后，发誓要做比南疆王更至高无上的存在，就像曾经在东瀛那一世那样！恰逢皇帝赵祯南寻，他便找机会耍了些把戏，让皇帝信服了他，从此跟在了赵祯身边。
他对赵祯使用摄魂术短暂控制他的心神，暗中建立了蓬莱谷等伟大工事。因为，他不仅要做这大宋的王，还要建立一支与世无敌的阴煞军，一支绝对效忠于他的特殊军队。
但他却压根没看上赵祯，而是把目标放在了赵曦身上。作为大宋唯一的皇子，年轻皇子，还是集皮囊和才华均为巅峰的存在，可比一把年纪才华也并不突出的赵祯有吸引力多了。
他本没那么着急，打算等赵曦登基后再行动，哪里想到，赵曦在三年前意外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开始调查起他来，并似乎隐隐猜测出了他的秘密。
于是，无奈情况下，他对他下了连环双生蛊......
宋仁宗站起来，缓缓渡步到木桌旁，拿起一张黄色符纸，一脸痴迷地看着上面他以及赵曦的生辰八字，开始自言自语。
“双生蛊，双生蛊，梦魇灭，换魂生。”
他给赵曦下的连环双生蛊，由梦魇蛊和换魂蛊组成。梦魇蛊是活的，而换魂蛊却是休眠的。他中蛊后，首先会因为梦魇蛊而陷入沉睡。一旦有人帮他解了梦魇蛊，梦魇蛊死，则换魂蛊苏醒。
换魂蛊苏醒后，作为下蛊之人的他，能第一时间就感应到。
而他若想对赵曦夺舍，只需要将他的人掳来，再进行最后的换魂仪式即可。
至于他当初为何没直接给他下换魂蛊而是多此一举地下了连环蛊？比如，当初的赵祯，他就直接下的换魂蛊。
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法实施夺舍。
二是因为赵曦当时和他起了打斗，赵曦武功太高，他不得不使了阴招击败他，那梦魇蛊，就是可以让他失去战斗力的东西。
这确实是他当时的权宜之计。
但那小子太强，哪怕是虚弱到那种程度，还是逃出了御书房，又在他至今没查出来的神秘人帮助下，逃出了皇宫，最后躲到了襄阳。让他好一番寻找。
至于赵曦差点死了，那算是他无法控制的意外吧。那小子大概意识到了他对他下了蛊，所以毫不手软地拿刀扎了他自己，企图将刚入体的蛊挖出来，导致重伤，所以梦魇蛊阴差阳错地开始弑主。他猜，一定是襄阳王做了什么，才让赵曦安然挺到了解蛊。
而当时的皇帝赵祯，也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迫于无奈，他不得不直接换了赵祯的魂，提前做了这大宋之主。夺舍过程，二人的灵魂会先融合，最后才取代。
所以，除了少部分在融合过程中意外丢掉的记忆，他几乎拥有赵祯的所有记忆。因而，那些文武百官甚至身边的太监侍卫，都无法发现换人了，最多觉得皇帝性情多变罢了。退一万步讲，即便性格变了，身边人察觉到了，可又有谁能想到夺舍这样天方夜谭的事？
宋仁宗回头，嘲讽般地看了赵曦一眼，露出一丝不屑之色。
这兔崽子，和开封府那黑白无常一样，自以为谋略过人算尽一切，可他一个活了上百年的老东西，又怎么会怕了这几个毛都刚长齐的小兔崽子！
他们以为他身为一国君王，到底会有点底线，多少会在意自己的名声。可那几个兔崽子却忘了，他目的本就不是赵祯，而是赵曦。
所以，赵祯名声好不好，他并不在意。甚至，赵祯犯错，还能让赵曦早日上位，这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赵祯名声不好会不会引起其他动荡，他当然不怕。
那几个兔崽子一心为国为民，所以压根不用他操心，他们就会主动摆平该平息的舆论，毕竟，皇室一荣俱荣一毁具毁嘛。开封府那两个小子，比他更有办法玩转人心民意这一出游戏。
他其实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朝中的暗潮涌动，也许，他的那些事，在一些重要大臣里已经暴露。可有什么关系呢，他最终是要以赵曦的身份出现的。
金蝉脱壳，借尸还魂！
这满朝文武即便知道他换了赵祯，却绝想不到“拨乱反正”的赵曦，最终还是他！
皇帝将符纸放在木桌上，拿出匕首，割破自己手指，将血滴在符纸上，随后又割破赵曦的手指，将血也一并滴入那符纸上。
那本来陈旧的黄色符纸，在两人的血滴入后，一下变得殷红刺目。
皇帝背后那个目光呆滞的侍女，眼珠子忽然动了一下，瞟了一眼正割赵曦手指的皇帝，眼底带着隐隐的嘲讽之色。
不过，她很快再次恢复木然，因为，皇帝拿着刀，向她走过来了。
皇帝目光在她心脏处停留片刻，一刀扎了下去。
换魂，需要年轻女子的血摆阵。
侍女浑身一震，眼里隐隐的痛苦之色一闪而过，一下软软倒在地上。皇帝接了她的心头血，开始摆换魂阵。
阵法摆好后，宋仁宗手指掐诀，开始念起了咒语。
“太微玄宫，中黄始青，内炼三魂，凤凰涅槃，与吾同生，和魂生魄，合二为一，胎光安宁，万寿永全......”
在宋仁宗专心念咒时，倒在地上的侍女，缓缓伸手，掏出一颗药丸，塞入口中，又迅速点了自己几处大穴，随后闭眼，继续躺倒。
随着咒语声起，那殷红的符纸一下飞到半空，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随后落入那石雕像上，渐渐化为虚影，没入石雕内部。
做完这一切，宋仁宗如释重负。
接下来，他只需要躺下来，安静地睡一觉，等睡醒时候，换魂就成功了。那时候，赵曦彻底死去，而他，将以赵曦的身份，成为名留青史的一代帝王。
宋仁宗的视线，从旁边那满身是血的侍女身上掠过，最后落在内室大门上，似乎有些不放心，走过去，再次确认门的机关完好后，才放心地在赵曦旁边躺了下来。
这机关门，只能从内打开，即便是门外的宋然和云慕，也无法打开。为了保证换魂过程不出任何意外，他连皇城司和云慕云羡等人都留了一手。
而且，事成之后，他也并没打算留下宋然和宋正，毕竟，他们知道得太多了。
至于云慕和云羡，因永生无法摆脱他的控制，倒不必除掉。
皇帝慢慢阖上眼。
室内，寂静无声。
又过了一会，木桌上的石雕渐渐起了一丝裂缝。一直无声无息躺在地上的侍女，缓缓睁开双眼，回头瞅了一眼石雕后，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她看着塌上的赵曦和皇帝，并未再有任何动作，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躺在塌上的赵曦，表情慢慢变得万分痛苦起来，似乎正在遭受巨大的折磨。而旁边的皇帝，貌似也好不到哪里去。
渐渐地，皇帝的表情缓了下来，但赵曦的表情，却变得诡异起来，仿若体内有两个人格在争夺控制权一般。
时间到！
侍女迅速走到赵曦和皇帝跟前，从身上掏出两张早就准备好的符咒，啪啪拍在了赵曦和皇帝的额头，随后也缓缓念起了咒语。
赵曦脸上的神情，诡异之色渐渐淡去，再次变得痛苦。而本来已没啥表情的皇帝，再次恢复了痛苦表情。
侍女继续念咒语。
一刻钟后，赵曦表情恢复平静，但脸色却微微苍白，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沉睡。皇帝则缓缓睁开了眼，慢慢坐了起来，当余光落在旁边赵曦身上时，瞳孔猛然一震，整个人都僵住了。
好半天，他僵着脖子，眼珠一帧一帧地转向木桌上的石雕。
此刻，那石雕，已粉碎成灰。
皇帝的脸，一下变得刷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不是应该在赵曦身上醒来吗？为何还是呆在这个老东西的身体里。
在皇帝醒来的那一瞬间，正待去看赵曦的侍女，眼眸也是狠狠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皇帝。为什么他醒来得如此早？比预想的时间早了那么多！
宋仁宗眼珠子一格一格转向呆住的侍女，眼里渐渐染了疯狂。
“你究竟做了什么？”他崩溃大吼，一定是这个女人做了什么，才导致了他换魂计划的失败，如今，想再来，压根不可能了。
侍女经历最初的震惊后，平静了下来。她看着宋仁宗，缓缓撕开了脸上的易*容*面*具，露出一张属于圣女白素的脸。
“好久不见，小长谷若雀命。”圣女启唇，当初，在南疆内乱时，她还并不知道这个亡魂的真正身份，直到最近，从赵曦他们调查到的一个意外线索，他们方知，这个邪恶的灵魂，居然来自东瀛。
他的名字叫：小长谷若雀命！也即东瀛第二十五代天皇--武烈天皇。
东瀛历史上最有名的暴君，论荒淫无道暴虐程度，连商纣王见了他都要喊声大哥的存在。不过这坏人，或许是作孽太多，年纪轻轻就暴毙了，死因不明。
看着眼前那张哪怕过了二十年依然天生尤物的脸，皇帝的脸色愈加苍白。
“白素！”他笑得疯狂，“又是你！怎么又是你！”
上一次，是这个女人破坏了他的所有，这一次，又是她，又是她！
“没错，是我。”白素轻叹一声，“除了我，又有谁能看出赵曦身上中的连环双生蛊是梦魇蛊加换魂蛊。”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们布的局？”皇帝眼里染上了浓浓的恨意。
圣女点点头：“你以为赵曦在同意下棋的那刻就胜负已定，但其实，他根本没中你的毒，因为，他手上戴了智化做的类似人*皮的手套，他之所以晕倒，只是将计就计罢了。”
“智化？黑妖狐智化？”皇帝微微一愣。
那家伙假扮展昭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遁走了，之后，就压根找不到他的踪影。他之所以能控制他为他办事，不过是用蛊毒控制了他而已。当那家伙压根不在乎生死后，他就再也别想胁迫他了。
本来，他还可以拿艾虎做文章，可那黑白无常早有算计，直接把艾虎带去了襄阳，让他根本没机会下手。
“当然。”圣女笑道，“除了他，你觉得这天下还有谁能提供逼真的人.皮.面.具？你不是也未发现你的侍女被我换下了吗？”
在赵曦单枪匹马入承恩寺后，她和紫天晓月也混了进来，在她们的协助下，她用人.皮.面.具成功“取代”了皇帝身边的侍女。在她给赵曦端茶时，两人就对过暗号了。
当然，作为回报，她帮智化解除了他身上中的蛊，也算帮包拯完成了他对智化承诺的第二件事。
“智化是如何知道我身边侍女情况的？”皇帝胸腔起伏，这侍女，是他从汴梁出发前，才临时挑选的，很少有人知道。
圣女扬了扬眉：“你猜！”
那自然.....是有内应悄悄给他们传递消息了的哦，至于内应是谁，皇帝估计想破脑袋也是想不出来的。
现在，还没到告诉皇帝的时候，因为.....
皇帝狠狠一噎，胸腔起伏更大。
圣女余光瞟了下赵曦，继续补刀：“从我查出赵曦身上有双生蛊那一刻开始，这个局就布下了。你以为赵曦是因为阴煞军的事被迫而来，但其实，那只是我们将计就计而已......”
那一日，她无意中发现了赵曦身上的换魂蛊。
换魂蛊，不仅仅是蛊，还结合了来自东瀛的巫术换魂术。即便她身为最擅下蛊解蛊的南疆圣女，对换魂蛊也无能为力。因为换魂蛊，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是根本无解的。
好在，当年她曾在顾倾城那巨大的藏书室里看过一本来自东瀛的古籍《巫蛊之术》。本来，她不太看得懂，但顾倾城却通东瀛话，识东瀛字，于是，在他的协助下，她将那本书完整看了一遍。
而换魂蛊术，就在其中。
此蛊若想解，只有一次机会。那就是，在换魂的过程中，在两个灵魂争夺最激烈之时，用特殊的符咒和咒语，强行破除换魂进程。这样，换魂就会失败，两个灵魂则各归其位，回到原来的身体。
不过，按照书里所说，换魂失败后，两人都会沉睡一阵才能醒来，如今皇帝居然立马就醒了过来，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在刚进内室时，她就看出来了，如今的“皇帝”，武功高深莫测。现在，她因取心头血和刚才的解蛊过程，无论是武力值还是蛊术能力都暂时被削弱了很多很多，即使韩彰早就为她备下了最好的药丸，可本就不以武功为强项的她，压根不是皇帝的对手。
而武功高的赵曦，又还在沉睡，如果皇帝发难，就有些麻烦了。她之所以给皇帝说了这么多话，只是想拖时间罢了，拖到赵曦醒来，拖到后援到来。
宋仁宗气血翻涌。
他算尽了所有，却独独没算到白素会查出赵曦身上的换魂蛊，更没算到白素竟然知道如何破解这带了巫术的换魂蛊。
天意，天意啊。连老天都嫉妒他这么聪明的脑袋吗？
宋仁宗忽然哈哈大笑，笑声渐渐疯狂，他一挥手，那桌上的匕首就落入了手中。
“白素，”他擦拭了一下匕首，眸底是毁灭一切的恨意，“我小长谷若雀命这次是败了，但你们.......也没赢。”
圣女一声不吭，脑门上渐渐渗了细细的汗。
皇帝凑近圣女：“这小子睡着，压根无还手之力，你说，我要是杀了他，是不是轻而易举？”
圣女脸色一下剧变，这恶人，果然反应过来了。
皇帝似乎并不着急下手，满意地欣赏着圣女的恐惧。
“杀了这小子，我还是皇帝。你说，我和东瀛勾结，让你们大宋亡国，怎么样啊？”
皇帝将匕首对准了赵曦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