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
深夜时分，载着库洛姆的航班平稳落地。
“库洛姆姐，好久不见。”蓝波闭着单眼，笑着招手。
“好久不见，蓝波。”十二年来，同为守护者的俩人关系也从陌生人，到一起行动时的看护与被看护的关系，发展至如今成熟的同事互动，库洛姆坐进低调的黑色轿车内，向驾驶位上的纲吉温声问候，“晚上好，Boss。”
“晚上好。”纲吉回头，弯了弯唇角，“要不要先去吃个晚饭？”
“在飞机上吃了一点，足够了。”库洛姆其实不太喜欢在深夜进食，一个是没有兴趣，一个是对体型的管控需求，“现在我们是回基地还是前往东京？”
“抱歉，可能得让你晚点休息了。我打算拜托你先去将那位医生的记忆重新覆盖掉，免得额外生事。”
“没问题。文春那边也要吗？”
轿车驶入相对空旷的道路间。
“只要确保其他人对你原来身份已死亡的记忆没有偏差，”纲吉抬头看向车内后视镜，跟库洛姆对视一眼，“之后做什么任由你心意。库洛姆，说出真实想法就好。”
没有立刻得到回复，蓝波有些紧张，用同样的方法偷偷打量后座的库洛姆。
只见她侧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笼罩了她的半边身形，实际上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连身体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
“……出事的那天，我躺在ICU里，意外听到了门外继父和母亲的争执。继父说他因为我耽误了一桩生意，提议听从医生所说的，通过血亲移植内脏帮助我存活，而母亲拒绝了能够帮助的我这一提议，她不愿意这么做，认为我跟谁都不熟，这个世上没人希望我能继续活下去。”她轻声回忆起过去，音量低的像是怕会戳破气泡，“我那时以为我快要死了，意外被骸大人注意到，才得以存活。”
蓝波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以前都只是简单把库洛姆当做可信赖的同伴，知道她脸上的眼罩是因为车祸意外，其他的便不清楚，现在听完后，震惊得双眼都睁开了，不自然地吞了口口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出生后发现蓝波拥有特殊体质，波维诺家便给他安排起了电击锻炼。每次痛是痛的不行，偏偏每次训练量又把握的格外精准，波维诺家的首领在哄人给好处上很有一套，蓝波懂得不多，总会被训练结束后的礼物诱惑到，心中的不情不愿并不如其他人以为的那么夸张。在他五岁那年，波维诺家的人把他送往日本，自此，早早被商谈好未来担任雷之守护者的蓝波·波维诺开始了在沢田宅漫长的寄宿生活。现在回想整个童年，记忆里全无灰暗之色，实打实被丢进了蜜罐里自由发育，吃到的大苦头次数少之又少。
纲吉越听越皱眉，他是在父母构建的温室里，长到和库洛姆同龄。母亲对他一贯温柔包容有加，父亲多少一言难尽，不过也只是大男子主义过了头，对家人并不缺爱意。指环战后，他便从里包恩那得知了一些围绕库洛姆的概况情况，现在她才感受到，那些概述和当事人的具体描述之间，差异得有多大。
“家人的形式有很多，有无血缘关系也能和睦恩爱的，有有血缘关系也凉薄地跟陌生人一样的。库洛姆，蓝波，一直以来，我都很感激能够和你们相遇，心里一直把你们当家人，说是有些自作多情都行，我总会下意识认为你们一定能无条件信赖我，包容我，而我也会依赖地对你们这样做。
纲吉袒露心声，副驾驶座的蓝波下意识扭头看去。在明灭不定的光影里，英俊的脸庞没什么表情，这是往常他真正动怒的前兆，可蓝波此刻心里并不惧怕，还因他的发言和全盘保护的态度感到丝丝暖意。
“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的存在了。听你这么说了后，我很生气，你的双亲居然说出这种话，他们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做你真正的家人——家人才不会在意财富和脸面。需要什么帮助，家人就会拿出一切来帮上忙。如果你受伤了，大家说什么都会找办法治好你，你只需要好好治病，根本不用思考其他的问题。库洛姆，你不是陌生人，你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是我们都非常珍视的人。”
蓝波也跟着走出心惊，闭着一只眼，潇洒地勾起唇角，为年少时没少照顾他的姐姐送上宽慰：“就是，钱啊脸面什么压根无关紧要，人能活着才是最宝贵的嘛，你的那两个……完全就是胆小鬼吧。总之，我也会像彭格列说的这样，始终站在你这边。如果真的出现什么大麻烦，波维诺家和十年火箭筒就该派上用场了。”
收到二人坚定支持的库洛姆捎着淡淡的笑意，送出一声鼻音后，轻声回复两人。
“……谢谢，Boss，蓝波。”
像是想到什么，蓝波又突然转过半边身体，双手捏住椅背的一角，问：“需要我帮忙吗，如果你打算去见那两个家伙，我一定会给你撑腰，帮你狠狠出一口恶气。”
面对年轻的彭格列家族们，蓝波总是乐于给年轻的他们表现一下自己的成熟变化，不过最近纲吉回来后，蓝波的言行在他浑然不觉间，呈现出逆生长的状态。
纲吉目不斜视地握着方向盘，抬起另一只手，给了蓝波一计无痛感的手刀，他讪讪地坐回座位上，给自己重新扯好安全带。
库洛姆掩唇轻笑：“不用啦，没必要见他们，反正他们以为我早就已经死掉了吧，刻意让他们感到后悔或惊讶，做这些不是给自己加工作吗？何况他们对我的影响早不如以前那么大了，他们不在乎我，我也没必要执着于从他们身上获得些补偿，就像Boss说的那样，我已经有了新的家人，以前的那些，就让他过去吧。”
“这样啊……”对于库洛姆的释然心态，蓝波委实半懂半不懂。
“明晚大家一起去外头吃怎么样，就当是今晚没能吃到的接机宴。”纲吉直接开了个新的话题聊，“我们三个，再加上强尼二、一平、爸爸妈妈和京子。”
“完全没问题。”平日里热衷于拔高恩格尔系数的波维诺小少爷立刻应下，“谁来选餐厅？”
库洛姆也点点头：“我吃什么都行。”除了凤梨。
“那就交给你了，蓝波，我听妈妈说你还挺会挑吃的。”
“其实倒也不是我会挑啦，我拜托风太给我排了并盛美食排行榜，经常更新的那种，照着顺序吃就行。”蓝波耸了耸肩，“为了不让我吃了第一名的就不想吃第二名的，只好每次都是从后往前吃上来。”
纲吉笑叹一声：“我又忘记风太的排名能力了，说真的，我是不是被工作摧残得老了点啊。”
“大概是吧，不然里包恩那家伙怎么会大发善心把你丢回来度假。”蓝波毫无坐像地瘫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挑眉。
纲吉瞥了旁边的弟弟一眼，笑道。
“我打电话问问看？”
“……千万不要，拜托了。”
之后的几天，库洛姆和蓝波搭配工作，结束对“凪”和“库洛姆”的人际关系网的全面检查。蓝波主要负责书面档案，而库洛姆这负责检查对方记忆，及时幻术补救，施加忽略的暗示。
生母对自己惹出的是非在公开道歉后，渐渐淡去讨论热度，大家都还记得，只是这件事已经丧失作为餐后话题的资格了，库洛姆也很快结束身份清扫工作，跟蓝波纲吉讨论好工作内容和方向，转身投入进新一轮情报搜集任务里。
雾属性的在这方面天生比其他几个属性的人要有巨大优势。
而这项新的工作，正来自于家光塞到蓝波手里，要求他作为主要负责人，安排人手，制定政策，尽可能多的去掌握以酒为代号的黑衣组织情报一事。结束间断几日的早退后，蓝波又请了个长假，跑名古屋的据点里泡了一周。
“怎么最近变得这么勤快了啊。”纲吉挂断电话，同凑在一旁屏息倾听的一平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闷闷不乐地轻哼一声：“蓝波这个笨蛋。”
脑袋里瞬间浮现出孩童时蓝波惯常孩子气的“蓝波大人才不是笨蛋”的回答，纲吉不由得笑了一下：“发生了什么？”
“……不，没什么，阿纲哥你别担心，回来后我会好好跟他说教一通的。”
一平握紧拳头，像是做好了物理层面的准备。
“蓝波说了自己什么时候回来吗？”奈奈问。她听说蓝波去外地给朋友的比赛帮忙。
“明天上午，大概。”
这还是一平电话里警告如果明天他要是不回来，自己就跑过去把人拽回家得到了归家保证。
今天她在饭桌上告知几个家人，下周周二学校有公开课活动，家长可以自行参与，积极参与了几年的奈奈和家光立刻表示让出位置，要纲吉去看看自己的两个弟弟妹妹的成长，好学生一平自然期待不已，而现在还待在外地的蓝波一听有这事第一反应就是继续请假干活，得到了全家压倒性的不支持和一平过分直白的威胁。
“那孩子中午会不会回家呢？如果回来了家里没人可怎么办？”奈奈有些发愁地解释道，“你爸爸买了明天的电影票，电影时间有些长，妈妈多半赶不回来。”
“明天我在家，放心好了。”纲吉卷起衣袖，收拾起桌上的餐碟，“你就好好跟爸爸约会吧。”
“那你明天不跟京子约会了吗？既然不去的话，还是要好好跟京子说清楚情况。”
手里的筷子险些滚落地面，在骤然安静的餐厅里，纲吉听见自己吞了口口水，艰难地扬起笑，在三人的疑惑注视下，坚持为自己辩解：“……我没有跟京子约会，妈妈。”
“咦，可小纲你每天不是固定跟京子一起吃午饭的吗？”
“只是约好一起吃饭而已，不是约会吧。”纲吉用力闭了闭眼，躲开老父亲听到自己说错话后立刻投来的戏谑眼神，“妈妈，你就当成是朋友小聚。”
“真是的，哪里有朋友小聚吃饭，一吃就是半个月的啊。小纲你这种话骗骗自己就好了，可不要以为能骗到大家。”奈奈叉起腰，“小纲你该不会一直跟京子说你们是朋友，然后天天邀请对方跟你吃饭吧。”
纲吉：“…………”这是什么女性的超直感吗。
“是学的爸爸吗？爸爸之前就是这么追的妈妈，每天中午都来见妈妈，还要点午饭吃哦。”
纲吉：“…………”居然意外复刻了爸爸妈妈的爱情故事。
“像你这样呆呆地一直不说话，京子怎么能知道你的想法呢，妈妈也是听到爸爸的求婚才知道爸爸是在追自己呀。我还以为这次你回来是打算和京子结婚，两人一起去意大利安定下来呢。”
“不，什么结婚……而且妈妈，你什么时候知道……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纲吉磕磕绊绊地问。
“你不是从初中开始起就喜欢京子了？每次看京子的眼神都很不一般诶。现在也还是这样，哎呀，我家的孩子还真是痴情，这种类型很受女孩子的欢迎哦。”奈奈含笑捧脸。
“…………呃，我，我突然想起里包恩找我还有点事！总之我先上楼了！一会儿就不用敲我的门提醒我洗澡了！我自己会看时间下去的！”
纲吉深吸一口气，放下餐碟，一口气说完顶着几人的注视拔腿就跑。
“小纲！怎么逃走了啊！”奈奈跟着跑出厨房，她不满地单手叉腰，朝自己儿子躲起来的房间方位看去，又转头同走上前来忍笑安慰她的家光担忧道，“这到底是成长了还是没成长？真让人担心，再这样慢吞吞地可怎么办。”
“哈哈，阿纲这是不好意思啦，不过我们儿子也不是胆小鬼，时机到了肯定会好好跟京子坦白心声的！”
纲吉附在门板上，心虚地听完双亲的对话，确定他们重新回餐厅后长叹一声，随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他委实没想到自己母亲原来那么早以前就看穿自己的心思了。
该不会周围的人都早就知道了吧。
………………话说，还有谁不知道吗？
一想到笹川了平都极有可能早早知道他的暗恋，不仅没揍他没反对他，还替他保守秘密到现在，纲吉默默掩住写满尴尬的脸，发自心底的感慨自己现在在度假不再总部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