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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抗力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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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迎接一年一度的祭月节,阖宫上下张灯结彩、一团喜气,内司服赶制的新衣接连送来了四五套。

褚奉一选了最简洁易穿的那件青绿色丝绸长衫,再由侍女为她梳好两根垂到腰间的发辫,发尾系花丝珍珠凤蝶纹宝蓝吉庆绸带点缀。

眼看头梳好了,褚奉一示意她退下,拿起先前未看完的书籍继续阅读。

哪怕是颂恩这样长久伺候在身边的得力宫女,做事干净利落,主仆之间除了命令,几乎没有任何额外的交流。

褚奉一习惯了别人先找她说话,此后从愿意回应到她选择主动谈话,需要十分漫长的接触过程。而颂恩是皇帝亲选给她的,出身世家、不苟言笑,不似同龄人一般纯真灵动,自然不会与内敛的小主子无故闲聊。

直到久坐引起肩颈隐隐酸痛,褚奉一才放下书,望了望窗外灰蒙蒙的天色。

终阙去哪了呀?

褚奉一用过晚膳,继续等待至戌时。天地昏黄,遥远的丘陵已轮廓模糊难以分辨,还是没等到终阙得空来找她。

她向终萼打听,才知道隅中皇帝便带着终阙和赫连珵出发去了允国。

“……赫连来了这么几个月,也是该回去看看了。”

“好吧。”

褚奉一转而研究起终萼的书柜的最新情况。终萼看她闷闷不乐,同仇敌忾地抱怨道:“现下把哥哥也栓住了,允真是好大的脸面。”

褚奉一没有想到那么深:“赫连珵来拜访过你吗?”

“我不待见她,此人功利心太强。”终萼摇摇头,“话里话外都在努力打听我的课程安排,我一概胡乱回答。她也许以为我是被父皇娇纵了没有严格培养的,无权无用,也不会想多来往了吧。”

褚奉一闻言十分讶异,但终萼的话全然超出她的理解范围,她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化。

终负水刚好从书房回来找终萼,见二人并没有过节该有的快乐模样,提议道:“我们一起去放烟花,怎么样?”

“你们去吧,我还有明天的功课要温读呢。”终萼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古书向他们展示,“我的功课加了一科,研究闵国历史。”

“你这样也太辛苦了……”褚奉一不大认同她填得过满的时刻表,但想到终萼才提过学业的问题,陷入了不知该不该劝她劳逸结合的犹豫之中。

终负水口中念着“哎呀”,拉起褚奉一往外跑,“咱们快走,一会儿太晚就玩不了啦。”

终萼把立起的书搁下,目送他们消失在转角。

终负水刚满四岁,离进学堂还有一两个月,与已成熟稳重的兄姊不同,尚有符合其年龄的孩子气。

论到人情世故、情绪认知,褚奉一并不比他完善多少,俩人玩耍起来就是一场无忧无虑的欢腾。

各自的侍女从公主殿外找过来时,只得为放完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烟花的孩子们收拾残局。

褚奉一手上还拿着一小支没有燃尽的白睡莲烟花,她不自觉地望着那星星火光出神。

终负水坐在她身边,歪着头问她:“姐姐,你想哥哥吗?”

终负水一直管她叫姐姐,对于亲生姐姐终萼则叫萼姐姐。平日里听得习惯,感觉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此时与“哥哥”出现在同一句话里,似乎是自己十分僭越了。

褚奉一头一回细细考虑这些身份称呼的讲究,适才放松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好像有一点。”她回答。

“我很想念他。但是母亲说,以后哥哥去允的时候会越来越多。”终负水道。

褚奉一转过头看他。终负水的脸庞稚气未脱,可眼神却深邃得很。她怀疑他也费心要提醒什么,那内容一定不是令人愉悦的,在心中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念叨起场面话来:“殿下职责所在,瑞允交好是大陆稳定的最好保障。”

终负水微微皱起眉头,迎面赶了上去:“哥哥会成为赫连的家人吗?”

褚奉一默然。

她从来不愿主动面对事实,尤其是这种无力改变、徒增伤怀的事实。

小孩乖乖等了一阵,见她始终没有开口,把头靠到她肩上,情真意切地说:“我与萼姐姐都很喜欢你,不喜欢赫连。”

“我没有非分之想。”额前一缕尚短的碎发被风吹拂着扫到了眉毛,她抬起另一边的手把它按下去,“只要能与你们待在一起,我就很知足了。我没有别的所求。”

终负水伸出小指,举到她面前晃了晃:“我们拉钩!你要保证,永远不会离开我们。”

褚奉一头一回见识这种约定方法,顺手把熄灭了的白睡莲搁在台阶上,也对他伸出小指。

从天空中径直飞来一只硕大的蝴蝶,横冲直撞地在二人眼前上下翻飞。褚奉一几乎不喜欢任何昆虫,但她奇怪地总是招徕它们。

用衣袖挥了好几下还是没能赶走它,她立时感到烦躁不已。

“谦雅!”终负水提高声音,喊来他那守在一旁的侍女,一个脸圆圆的长相甜美的女孩。

她身手很好,双手一合,才尝试两次,便成功把蝴蝶拢在手心,带着点笑意地对他俩说:“二位主子想不想看看它长什么样?奴婢瞧着像是只奇光异彩的大蝴蝶呢。”

终负水回头望向褚奉一。

她对此毫无兴趣,但看到他们俩明显是满怀期待的神色,点点头说:“你把它抓住,不要扑到人脸上了。”

“是,褚大人。”

谦雅挪动了右手的食指、大拇指,轻轻捏住蝴蝶的翅膀尖儿,再将它放倒在左手掌上。

蝴蝶的翅面是淡淡的乳白色,有着珍珠般的亮丽光泽,通翅薄如绢,巨大的翅膀足足盖住了谦雅的手掌心。

褚奉一不自觉张了张嘴,态度原地大转弯:“非常漂亮。”她又抬头对谦雅夸赞道:“你用的词十分精准。”

谦雅笑容洋溢:“多谢褚大人夸奖。”

终负水也欣赏了好一阵,冷不丁说:“它叫夜明珠蝶,是闪蝶的一种哦。”

褚奉一举起双手,作势要为他鼓掌:“你也厉害,懂得好多知识。”终负水按下她的手,自己则扬起下巴,一脸骄傲。

由终负水下令,这只夜明珠蝶被谦雅装入了颂恩取来的玻璃罐中,送给了褚奉一。

她抱回自己宫里后,又差人寻了个更大的玻璃缸,把殿内的花也放了一两株进去,俨然一个小小的生态景观。

而皇太子终阙在节日里为政治目的赴允,初出茅庐,并没有什么乐子可找。

他的空间记忆能力是很好的。

在进允的路途中,七弯八拐地绕了许久,竟没有看到一个理应属于允后的宫殿,允宫中心的位置也没有空余的地方可以容下它,他心中不免有了些猜疑。

有关允后的种种传言,终阙曾有所耳闻。

在嫁与当时还是允国世子的赫连隽之前,秋喻可有着高贵的出身,是一位声名远扬的窈窕淑女,追求者众多,对她倾慕的瑞人也不在少数。

其中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肯定地说,秋喻可心高气傲,对允后这个位置仍不满足,与情郎私奔远走高飞了,所以对外称病再不见人。

还有人自认为非常了解允王的性子——赫连隽城府极深,费了不少劲才成功上位,断不能容忍一个朝三暮四的女人骑在自己头上。他定是早就在暗地里把秋喻可与奸夫通通杀了,掩盖着不肯外泄。

既然说到了这份上,“可能存在的奸夫”的身份也成为了十分火热的衍生话题。

郢朝皇帝之妻英年早逝,多年来他一直没有透露出丝毫再娶的意向,似乎有着不小的嫌疑;瑞朝丞相的续弦则娇美可人,轻易不会抛头露面,也有人认为那或许是易了容的秋喻可。

除了这两位鼎鼎有名的人物之外,更有自称被允后青睐过的各色人物,或是地位不够显贵、或是长相与才华实在愧对听众,倒没能流传太久。

不知道瑞帝有没有遭他们编排过,大概也会有,只是尚且不敢把话传到瑞朝太子跟前来罢了。

终阙对这些只知逞口舌之快而无丁点可靠证据的看客非常反感。

父亲仁慈,从不会为言语文章上的“无心之失”严苛责罚,可人生来就有劣根性,律法不狠何以震慑众人?

终阙天马行空之时,先行一刻的赫连珵已经做好准备,调转了车头,与允王一起迎接他们。

见此情形他又吃了一惊,不成想允国的繁文缛节更胜一筹,简直令人啼笑皆非。

初离家园的皇太子殿下夜不能寐,硬熬了一两个时辰之后,一鼓作气地翻身下床往外走。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晚的月亮却已是很圆满的形状了。

终阙旁的念头还未起,便被同在院中静静赏月的赫连珵吓了一跳。

他借住在赫连珵的宫殿偏殿,父亲身处允王的宫殿,彼此相距颇远。他好奇她既已重返家乡,怎么还会不眠不休地望月,出声招呼道:“赫连公主。”

她回眸对他微微一笑,“殿下晚上好。”

皎洁月光照在她的脸庞上,显得冷冷清清的,与往日的阳光明媚之貌大不相同。

终阙看出她表情的勉强,心中一动,走到她旁边:“为何孤影对月?”

“殿下也睡不着吗?我有一法,”赫连珵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自顾自讲道,“闭上眼后在心中默念:头部放松、颈部放松、肩部放松,与此同时将对应的地方卸力,念到腿部的时候,差不多睡着了。”

终阙对她的印象一直是虚伪的热烈、狂放的算计,这种安静中掺几分古灵精怪的模样只在褚奉一身上见过。

意识到自己正在思念她,终阙并不觉得尴尬,也没有掩饰:“我想起一个人。”

赫连珵点点头:“我最近才想到此法,还没来得及向奉一推荐。”

“她也睡得不好么?”终阙问道。

赫连公主回答道:“是呀,你怎会不知?她每晚都做噩梦,醒来疲惫不已,浑身不适。”

皇太子陷入沉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她看他一眼,继续说道:“我还碰见奉一服药,据说是国师亲赐的补药,每天三顿下去,可是没有多少改善,看来效果一般。我不好置喙,只跟你说说便是。”

终阙不自觉地叹气:“有劳你挂心。”

赫连珵补上一句:“他们一定也想念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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