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李执玉关掉了微博,眼不见为静。她开始和贺捷商量正事,问龙城哪里有符合自己的要求的健身房。
贺捷虽然不怎么健身,但她在娱乐圈认识一些朋友,想了想,发过来几个满足她要求的。
贺捷比较推荐其中的一个。这个健身工作室只对高端客户开放,会费昂贵,特别注重客户的隐私,并且私教也很专业。她知道的好几个娱乐圈说的上名字的人都是这里的会员。而且,在这里不仅可以锻炼,还可以接机拓宽人脉,是个很好的选择。
李执玉搜了一下贺捷所说的那个健身工作室,意外地发现离自己住的地方不算远,甚至不需要开车,步行二十分钟就到地方。
她当机立断,第二天就去那里实地考差了一下。
贺捷说的没错,无论是隐私保密,还是这里的教练,水平都很高,李执玉不再犹豫,直接办了会员。
她走出健身工作室,外面正下着小雪。
之前下的雪还没融化,就有新的雪花飘落覆盖,环卫工人很勤劳,将街道扫的很干净,唯有路缘石旁还剩了一些漏网之鱼。
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和雪地靴,沿着人行道慢慢地走着,冬日的阳光撒在了她绸缎般的头发和光洁白皙如瓷器的脸颊上,显得格外圣洁清丽。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个有些兴奋的声音,又有些胆怯:“请问,你是李执玉小姐姐吗?”
李执玉转头,看见了一个圆脸女孩,穿着粉色的羽绒服,围着厚厚的毛线围巾,还戴着针织帽,唯独留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外面。眼神中充满了欣喜和兴奋。
女孩见果然是李执玉,兴奋的有些语无伦次,举着手机三两步走到她身边:“太棒了,没想到可以碰到你真人,我们一起合个影好吗?”
李执玉轻轻笑了笑,微微屈身,保持和女孩一样高,让女孩把两人一同拍进照片中。
女孩得到了和喜欢的明星的合影,激动的脸颊通红,开始絮絮叨叨地和李执玉讲自己有多么喜欢她。
“我从好早之前就是你的粉丝了,在你演那个《红月亮》的时候,你当时演的女二,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好漂亮,然后把你之前拍的剧都翻出来看了。
虽然你一直都演的配角,但我觉得你拍戏好认真,而且演技一直在进步,真的好棒!我之前都替你急死了,垃圾经纪公司怎么不愿意给那么优秀的小姐姐资源啊!
我就知道你优秀又努力,早晚有一天会被大家都看到的。我一直是你的粉丝,也一直都会支持你,希望你越来越好呀……”
她拉着李执玉说了好久,最后都有些口干舌燥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占用了偶像好长时间,于是脸红着道了歉,快步走掉了。
李执玉并没有感受到冒犯,她在听完小姑娘的那些话时,第一反应是惊讶的。她根本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从那么久之前,就一直默默喜欢和支持着自己。
小姑娘炽热又直接的表白就像是一团火焰,在她胸膛中点燃。
李执玉清楚自己的性格,她从小就是个很冷的人,这个冷,是冷静,是清冷,也是冷淡。她从没有过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和人,也从没有过多么渴望达成的梦想。
尽管许多人说过她倔,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事情,就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做好,但着并不是出于热爱,而是她比一般人更强烈的责任感。她骨子里是个要强的人,所以不能容忍自己未尽全力便认输,因此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可今天那个粉丝的话给了她启发,或许她也可以尝试着去热爱什么,比如不再仅仅把演戏当成自己的工作,而是当成毕生所要追求的梦想。
一切问题都会被解决的,她会好好拍戏赚一大笔钱 ,给雨萱治好病,还清李高格欠下的债务,她会像一个热血的普通人一样,有梦想,有热爱,有愿意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
或许,也会有深爱的人。但李执玉没敢顺着深思下去。
雪停了,阳光灿烂,撒在她身上。
正在她心情畅快的时候,羽绒服口袋中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李执玉将手机拿出,发现来电人写着“房东”二字。
她之前和周频卉在筒子楼那里住的房子是租来的,房租一年交一次。
房东阿姨是个爽快人,基本上除了收房租,不会打扰她。可现在距离她上次交房租,过去还不到半年,这时候房东阿姨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李执玉接通了电话。
房东的声音有些急,那边听着也吵吵嚷嚷的,她对李执玉说:“执玉啊,你妈妈这是怎么回事?今天派出所来了好几个人,押了一屋子的人走了,邻居们都围的水泄不通,说你妈她犯法了。”
李执玉的眉头皱了起来。
房东声音中透着后悔:“我当初就是信任你,才把房子租给你,房租开的比别人都低,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要是你妈妈真犯了什么罪,以后我这房子也租不出去了。”
李执玉一边安抚房东阿姨的情绪,一边打车往筒子楼的方向赶去。
她还算了解周频卉,人虽然蠢,但是胆子不大,应该没有胆量干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情,大概率是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被教唆着做了些自己都不知道违法的事情。
匆忙赶到筒子楼,之前围聚在一起看热闹的人都走了,她家门户大敞着,房东阿姨愁眉苦脸,在门外等待。
房东看到了李执玉,着急坏了,拉着她指着门内:“执玉啊,你看这是怎么回事?当初我就是看你是个齐整的人,才把房子租给你们母女,怎么现在成这个样子了?”
房间里早已不复之前的模样。
虽然李执玉和周频卉两人以前生活拮据,租的房子很小,但房间的内部是干净整洁的,各种物品都放的整整齐齐,墙壁地板也都按时打扫。
但一个多月不见,沙发上堆满了没洗的脏衣服,地板也一块黄一块黑,几个被随手丢弃的烟头和啤酒罐杂乱得躺着,屋里弥漫了闷臭的烟味。
客厅的茶几被搬到了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方形麻将桌,麻将和扑克牌散落了一桌子和一地板。
房东说:“今天派出所来了警察,把房子里的人都带走了,好家伙,八九个呢,看着都流里流气的,不像好东西。邻居有给我打电话的,我赶过来问警察怎么回事,说是聚众赌博,犯法了……”
散落的麻将和纸牌,桌角上的筹码和零钱,以及房东说的“聚众赌博”四个字,深深的嵌入了她的脑海中。
身体刹那间冰凉,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的双手攥紧了,指甲嵌着肉,几乎要把皮肤刺破。
房东絮絮叨叨的抱怨声还在耳畔持续着,但她的耳朵像是坏掉了一般,听不到一点,只有刺耳的轰鸣将她淹没。她想要动一动,但关节生锈了一般,只是抬手扶着门框,就要用尽全部的力气。
曾经那些痛苦的记忆如潮水浮了上来。
在她上高三前,李高格一直都是个优秀的父亲。他有能力,生意做得好,赚很多钱,给妻女提供优渥的生活。他性格脾气好,严厉又不失慈祥,在李执玉年幼时就为她树立做人的榜样。
可就是那么好的父亲,生意上受到朋友的怂恿,一脚踏入了赌博的深渊,输尽家产都不能阻止他。他像是输红了眼的怪物一般,变成了李执玉不认识的模样,甚至通过骗局借钱赌博,在败露后丢下家人,自己亡命天涯。
从此,李执玉再也听不得赌博二字。她从心底排斥扑克牌、麻将、骰子等一系列和“赌”有关的物品。
可周频卉,她也是赌博的受害人,她怎么可以、怎么能够轻而易举重蹈覆辙呢?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因为愤怒和失望一同涌向头部,她很少有情绪那么激动的时候。眼前开始眩晕,几乎站不稳。她把身体大半的重量都靠在了门框上,才让自己没有摔倒在地。
房东看她状态不对,回过神,也没再抱怨,扶着她叹了口气:“你没事吧,要不先去医院里看看,你妈这事,哎,别把身体气出三长两短。”
李执玉摆摆手,调整了一下状态,她向房东道歉,赔偿了一些钱,独自一人走进房中,将麻将和扑克牌都打包好扔了出去,又把卫生也打扫干净。
至于周频卉,自从李执玉不再按照要求给她打高额的生活费,她和小白脸的感情就岌岌可危。为了能继续下去,她受到小白脸的教唆,在家里购置了麻将桌,私下搞起了聚众赌博。
周频卉对赌博是有阴影的,毕竟前夫就是因为赌博才闹得他们家破人亡。但小白脸的话放在这里了,如果她不答应不配合,就别想两人再好。
周频卉实在舍不得情人,一咬牙便答应下来。
于是,小白脸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一有空便直接来她家打麻将,还总是带回来一些社会人士。
筒子楼质量很差,隔音效果也不好。这些人半夜里喝酒打麻将,声音吵闹极了,受不了的邻居举报了他们,于是警察过来了,将他们一窝端。
周频卉是个只会窝里横的,实际上胆子小的很,警察一问话,她就把前因后果全都交代了。
由于这件事情持续的时间很短,涉及的金额也不大,主要涉事人员受人挑唆,对法律模糊,所以派出所只判了她十五天拘留。
周频卉一听不用蹲监狱,松了一大口气,眼睛也亮了,急忙让警察给李执玉打电话,让她来交保释金放自己出去。
警察也是这么想的。
还有一周就过年,这时候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家人在拘留所里蹲着,于是,他打通了李执玉的电话。
“喂,请问是李执玉同志吗,你母亲周频卉因为聚众赌博被刑事拘留,需要你缴纳罚金和保释金。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城东派出所缴纳一下。”
李执玉冷冷地“嗯”了一声,说道:“抱歉,我没有时间,让她先在拘留所呆着吧。”
警察愣了一下。他见过感情破裂的夫妻,有拒绝缴纳保释金的,但母女还是第一次,于是,他劝说道:“李执玉同志,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年团聚,你母亲在拘留所里呆着也不合适吧。”
李执玉声音不急不缓:“距离过年不是还有一周么,除夕的时候我会去缴纳罚金和保释金,让她先在拘留所好好反省,改过自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