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二天顾禾特意起得比往常早，但还是没早过沈承其，他甚至已经收拾好了，在窗外坐着。
外面阴天，灰沉沉的，街边的树叶向下耸拉，和某人一起低落。
顾禾怕沈承其着急，匆匆洗脸刷牙，没顾上化妆，戴了个帽子跟他出门。
在派出所门口等了会儿，联系沈承其的老民警来上班，还没过门卫室便被沈承其叫住。
“来这么早啊！”
他说完看向顾禾，“诶？小姑娘我记得你，你和承其一起救过鸟。”
顾禾笑笑，“是我。”
“承其说他结婚了，是和你......？”
“嗯。”
警察叔叔笑着点点头，“挺好，挺好。”
“我们在这说还是去哪？”沈承其有点急。
“进去吧。”
毕竟也不算私事。
跟着老民警走进一个小会议室，他开门见山，直接说：“是这样，前段时间我们接到一起报案，本来是民事纠纷，但调解之后过错方不服，把对方以前犯的事儿爆出来，说这人曾在吉林白城行窃过，抢了农贸市场会计收上来的钱，大概两千左右，那会儿两千正经不少呢，他每晚固定去买点东西，结识了一些摊主，知道他们每月什么时候交租金，会有会计专门过来收，他抢的这个会计叫邓敏清，一开始他不确定，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说跟他家亲戚的名字就差一个字，我一听这名太熟悉了，拿你给我留的照片让他指认，他看了半天说有点像，毕竟时间比较久，记不准很正常。”
已经很久没有外人跟沈承其提过“邓敏清”这三个字，只有他保存的一份初中试卷上有他妈妈的签名，字和人一样漂亮。
“白城？我家。”顾禾小声问：“这位会计是谁？”
“我妈。”
“？”
顾禾觉得名字好像在哪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沈承其问老民警，“过错方的话可信吗？他怎么这么清楚？”
“哎，其实他也算半个同伙，当年他给人家放风来着。”
老民警起身去接水，边接边说：“因为是过去的案件，差不多十年前了，线索不多，要不是看你着急，我真不想把不确定的事告诉你。”
“农贸市场地址有吗？”
“你确定要去吗？可能会白跑一趟啊。”
建沈承其执意如此，老民警接完水喝了一口，保温杯放下，从上衣里兜掏出一个纸条，塞给沈承其。
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只等沈承其问。
顾禾凑过去看，上面写的地址离她家不算远，但她很久没在家里长待了，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从派出所出来，顾禾跟沈承其说：“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吧，问问那个市场还在不在。”
“先回去。”沈承其拉顾禾手腕往外走，“回头我自己联系。”
“你有她电话呀？”
“有。”
什么时候存的......
见顾禾压根儿不知道这事，沈承其松开手，“放心，我没告状。”
顾禾扭扭身子，“我又没犯错。”
“那就等你犯错。”
“......”嘴皮子功夫见长。
“对了，要问的话你怎么说？你家的事我没跟我妈细讲。”
“知道，我自己看着办。”
顾禾完全是站在沈承其的立场考虑，如果这回有眉目的话，肯定不可避免要跟赵老师交代清楚。
不过沈承其说他看着办，顾禾相信他能处理好。
......
时间还早，俩人没着急回店，在外面慢悠悠吃了早饭才回。
小马正在窗下看修马蹄子的视频，看得津津有味，全然没注意有人过来。
“顾禾在吗？”
声音熟悉，小马抬头，脸上笑容倏地消失，“不在。”
丁丰源不像之前那么态度不好，而是笑笑，耐心问：“干嘛去了？”
“出门了。”
丁丰源坐到小马身边，“那我等她。”
作为前任，他现在的行为属于没有边界。
小马早上来一直没见到顾禾，老板娘想去哪去哪，他管不着，看好店就行了，但现在......有点棘手。
因为沈承其也不在，万一两人同去同回，说不定丁丰源又会气不打一处来。
关掉视频，小马问：“你找禾姐啥事儿？”
“等她回来再说。”
小马瞥见他手里拎着一个小礼盒，捂得严实，里面装什么不知道。
丁丰源这次来不疯不闹，搞得小马都不好意思赶人，可他心里清楚，突然的改变背后必藏着猫腻，他可不相信丁丰源这么快转性。
“店里生意最近怎么样？”
“托您的福，还行。”
“顾禾跟沈承其感情怎么样？”
“那可好极了！”
小马阴阳怪气有一套。
又坐了几分钟，上午第一位客人光临，小马拖到郭琮给客人洗完头才进屋去，至于丁丰源，随他吧，愿意等就等。
......
车开到汽修行门前停下，顾禾下车接过沈承其递来的防晒衣。
“中午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定。”
沈承其说完发现顾禾没反应，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发现坐在花坛旁的丁丰源。
怎么又来了？
刚消停一段时间，顾禾以为这个人已经从她的世界彻底消失，没承想今天他又出现了......
刚要往前走，沈承其拉住她。
好像每次，他都这样阻挡顾禾走向不该走向的人，虽然之前每一次顾禾都没有给丁丰源丁点笑脸......
“没事，我问问他干嘛，要不然他没完。”
顾禾把自己的包递给沈承其，让他帮拿着，这个动作是想让他放心。
“去哪了？等你半天。”
丁丰源看着顾禾清秀的素颜，过往恋爱的片段像一把回旋刀，在分手几个月后终于深深扎进他的心口。
“找我吗？”
顾禾看见了丁丰源手里的礼品袋，红色的，正中间有个“囍”字，当下了然是什么。
“嗯，这个给你。”
礼品袋递出去，顾禾没接，“我不要。”
“你看都不看啊。”
许久没见，丁丰源消瘦了些，其他没什么变化，而且他见到自己和沈承其一起回来也不像之前那么咄咄逼人。
分手时顾禾尽最大力给了丁丰源体面，他也终于开始新的生活，很好。
丁丰源从纸袋里抽出其中一张卡片塞进顾禾手里，“我和柴溪要结婚了，来给你送请帖，还准备了一份礼物。”
“恭喜，婚礼我就不去了。”
请柬在顾禾手里打横对折，好似加上一道封印。
她转头，看见沈承其就站在汽修行门口，没看他们，但所有举动都在他视线范围之内。
顾禾忽然想起她烧丁丰源东西那晚，沈承其也是同样的姿势，在她跌倒时第一时间冲到跟前。
那晚的雪来自多年前的北京，最终落在了德令哈......
初恋的心动就像一剂强心针，让顾禾不远千里跟随丁丰源来到西北，而许久过后她才明白，两人在一起时她始终沉浸的只是情窦初开的怦然和对初恋的执念，等到终于气尽的时候才开始学会爱，却仍然奋不顾身地扎进去，渴望沈承其的一切。
“顾禾，如果你现在对我说不要结婚，我肯定不结。”
“......”
唉，视线从沈承其身上转回来，顾禾说：“我认识的丁丰源可从来不这么优柔寡断，你已经错一次了，别错第二次。”
丁丰源捏着被顾禾还回来的请柬，脸上的怒色慢慢回落，他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答应顾禾开这个理发店。
不开店就不会遇到沈承其，也就不会突然闪婚，后知后觉的懊悔时不时跳出来折磨着他，达到顶点时他去找过王小娴，忍过被骂的几分钟后才终于得知顾禾去北京了。
那时他想，顾禾是不是因为怀念俩人在北京共度的日子才回去的，他靠着这份幻想来试探顾禾，只是结局让他大失所望。
“我以后不会再来了，祝你幸福。”
丁丰源把请柬团成团扔进垃圾桶，过路走远。
......
杨鹏端着从后面面馆打包的牛肉面，蹲在沈承其脚边一个劲儿地嗦喽，方圆二里地都能听到他的干饭声。
“其哥，那小子走了。”
“嗯。”
“嫂子过来了，我先撤。”
杨鹏小声说完抱着面碗滚进屋里。
“他要结婚，来送请柬。”
顾禾觉得她还是有必要跟沈承其解释一下。
“送请柬不是目的。”
“......”
试探复合的可能性才是。
“随他吧，反正他说不会再来了。”
“这话听着耳熟。”沈承其神情凝重，貌似有些不悦。
顾禾倒是乐意见他这幅模样，“吃醋啊？”
沈承其斜睨一眼，转过去，“没胃口。”
“我回去了。”
顾禾离开后，沈承其划开手机，翻到前几天的通话记录。
赵老师刚买完菜回来，看见是沈承其的号码，赶忙接起，“承其啊！”
“妈，说话方便吗？”
“方便，我刚买完菜回家。”
沈承其挠挠头，“有个事儿想问一下，家附近是不是有个菜市场，以前是国营，现在是私人的。”
“有啊，怎么了？”
办婚礼之前顾禾只跟赵老师说沈承其父母离婚了，他父亲再娶，这样彼此都省事，沈承其没打算隐瞒，但要找个合适的时机说才行。
“还能联系到当年的领导或者工作人员吗？我有点事想问问。”
“哎呀，这可难找。”
赵老师没问具体什么事，怕沈承其不好说，“我先帮你打听打听，有信儿的话告诉你。”
“谢谢妈。”
“这孩子，一家人说什么谢。”
沈承其弯弯嘴角，听到赵老师这么说，眉宇间反倒多了一丝阴郁。
“禾禾呢？”
“在店里。”
“有空回来玩，给你家里带好。”
“嗯，知道了，妈。”
挂断电话，沈承其听到楼下有人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