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二天早上顾禾醒来,看见沈承其坐在地上,头枕着床边,双眼紧闭。
不会吧?一晚上这么睡的?昨晚顾禾吃了药,迷迷糊糊睡着了,她还特意给沈承其留了地方,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睡过来......
揉揉眼睛,顾禾爬过去,靠近,盯着沈承其的脸,心头顿感暖烘烘的。
只是还没看上一分钟,他一阵蹙眉,要醒不醒的模样,顾禾正要后退时他微微睁眼,和她四目相对。
离得太近了,顾禾感觉自己好像个偷窥狂,企图行不法之事。
沈承其睁眼第一件事是伸手,在顾禾额头摸了摸,说:“好像不烧了。”
挣扎着站起来,他晃晃胳膊,有点麻......
昨晚睡得断断续续,醒过好几次,每醒一次都要摸一下顾禾的额头,跟魔怔了一样,怕她烧成傻子。
看眼时间,还早,沈承其准备回去补个觉,“你再睡会儿,早饭我让杨鹏买过来。”
顾禾“咳咳”两声,“不用了。”
“等着吧,我过来跟你一起吃。”
掐指一算,沈承其陪她吃饭的次数,比她来德令哈两年跟丁丰源一起吃的次数还多。
这个曾经不喜欢跟外人一起吃饭的男人,为她打破了常规,而她也已经习惯并喜欢这种陪伴。
最初的爱意就如此汹涌,顾禾不敢往后想,如果沈承其突然从身边消失,要怎么做才能忘记他。
听见楼下开门的声音,顾禾拉开窗帘往下看,沈承其边走边揉腰,看来很不舒服。
那么一个大个子在地板睡了一宿,顾禾于心不忍,想做点啥安慰一下,可她感冒还没好利索,眼下先养好病再说。
只见沈承其打开车后备箱,往下搬露营装备,帐篷、睡袋、还有个看起来很沉的箱子。
一个人出去的时候,他很享受那种在无边旷野中的孤独,顾禾时不时回想跟沈承其在冷湖露营的情景,不管面前是白天与黑夜,他眼中都飘荡着淡然和平静。
小半人生度过后留在他身上的,也是顾禾一直渴望的东西。
......
很久没睡过回笼觉了,虽然睡得时间不长,但质量很高。
朦胧间顾禾听到有人喊她下去吃饭。
离开舒服的被窝,顾禾下床去洗手间。
楼下,杨鹏支开桌子,把买的一堆早餐铺桌上,沈承其后脚进来的时候顾禾刚好下楼,她裹着睡衣,嘴里叼着牙刷,因为感冒,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杨鹏分好筷子,打开食品袋,刚要坐下吃被沈承其揪起来,拣了几样塞给他,“回去吃。”
“为啥?”
“顾禾感冒了,别传染给你。”
杨鹏扭头看向顾禾,她忙会意,用手捂住满是牙膏沫的嘴。
“你们两口子天天一起睡,你又跟我在一起干活,左右躲不过去,嫌我当电灯泡就直说呗。”
杨鹏咬口包子,狠劲瞪了他们俩一眼,嘟嘟囔囔走了。
刷完牙,顾禾坐过来。
“量体温了吗?”
“量了,三十六度七。”
“你把这个吃了。”沈承其把粥放她面前。
“再把这个吃了。”
又一个茶叶蛋拿过来。
“吃不了。”顾禾胃口不佳。
“吃不了也得吃,要不等下吃药胃不舒服。”
“你有点霸道。”
“谁?”
“你。”
沈承其冷笑一声,“我要是霸道,为什么不直接拉你去登记?”
顾禾斜睨他,这小子有些时候特别勇猛,平时都憋着不说,一旦被刺激就......
“一、二、三......”顾禾数包子,“五个,你吃四个,我吃一个。”
“你吃两个。”
“我吃半个,你吃四个半。”
从昨晚回来到现在一直板着脸的沈承其终于被顾禾逗笑,他偏过头去,不想被顾禾看见。
看见他笑,顾禾好像轻松了一点,她舀了一勺滚烫的粥,呼呼吹气。
沈承其先吃完,拿纸巾擦擦嘴,问顾禾,“我银/行卡密码多少?”
“要用钱啊?”
“嗯。”
顾禾没追问他干什么,说:“118118。”
“这么简单?”
“怕忘。”
顾禾自己的密码因为记不住,总是反复修改,所以沈承其的密码她没改弄复杂。
“半小时后把药吃了,我一会儿出门去取货,你要不舒服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你先忙。”
顾禾低头,一勺勺往嘴里送粥,每一勺都是假动作,根本没吃着几粒米。
沈承其点了根烟,看她,“短期内你不用再订外卖了。”
“嗯?”
“这碗粥你能吃到明年。”
“......”
也是有点损。
......
感冒这两天,因为咳嗽,顾禾一直戴口罩干活,小马让她休息,她说多赚钱点,好给小马涨工资,小马听完恨不得去门外揽客。
沈承其连续几天都过来睡沙发,顾禾赶他走,却推不动。
虽然她根本没用力。
晚上收工,顾禾啃着沈承其给她买的梨,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沈承其跟朋友吃饭去了,此时此刻这排门市房只有她自己,倒落个清净。
看到搞笑片段,顾禾忍不住笑出声,忽然门打开,有人探进来,问:“还能剪头吗?”
糟糕,看电影看得入迷,忘锁门了。
顾禾刚要回绝,发现进来的人竟然是柴溪,嘴角的笑一瞬收回去。
她穿着一身粉色低胸吊带裙,白色针织外搭,脚踩高跟鞋,至少六七厘米。
白天上班不可能这么穿,所以特意倒饬成这样要干嘛?大晚上的,也是有点吓人。
柴溪的肤色不适合穿这么艳的颜色,平时她的穿着中规中矩,冷不丁换个风格,很突兀。
“闭店了。”顾禾“咔哧”咬了口梨。
柴溪下意识摸摸脖颈,“我都来了,你就帮我剪呗,附近没有开门的理发店了。”
墙上时钟指向九点半,确实有点晚。
“你要不怕我把你剪成秃子就来。”
柴溪笑笑,“坏了口碑对你有什么好处,别告诉我你明天就卷铺盖不干了?!”
她进屋四下瞅瞅,“你老公呢?”
“不在。”
顾禾把没吃完的梨放到收银台上,拿面巾纸包好,打算剪完接着吃。
拆穿柴溪跟丁丰源的关系之后,过了这么久,顾禾跟她一次没见过,也没联系过,今晚突然造访,来者不善,必有猫腻,所以她得防备。
顾禾在柴溪面前磨剪子,一刀一刀,声声刺耳,柴溪身体往后倾斜,尽最大力拉开距离,“不用先洗吗?”
“我不负责洗头,要么你自己洗?”
“行。”
柴溪竟然真自己洗去了,但和理发店的专业服务比,她洗得相当敷衍,连泡沫都没冲干净。
顾禾才懒得管她,用吹风机随便吹了吹,问:“想怎么剪?”
“修下发尾吧,我想养长。”
“养长为什么要剪?”
“注定会分手为什么要谈恋爱?”
“......”
顾禾并不生气,柴溪在用长矛戳自己的盾,她不在乎就成,只是走人之前顾禾都不想跟她再说一个字。
修发尾很快,十多分钟就剪完了,总的来说,顾禾没有因为前仇旧恨打击报复,正常发挥。
不过柴溪的心思好像不在头发上,一直往门口偷瞄。
“前几天我去隔壁保养车了。”
顾禾不吱声。
“你老公技术相当好,活干得利索,那个腰身和肌肉......啧啧。”
顾禾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说你怎么和丁丰源分得那么干脆呢,原来下家这么帅。”
放下的剪刀又拿起来,顾禾冷眼看她。
“被我说中了?这么看咱俩半斤八两。”
“五十。”
“嗯?”
顾禾指着收款码,“五十,付完赶紧走,我要闭店了。”
柴溪站起来,不紧不慢,拿毛刷刷走脸上发茬,说:“剪个发尾这么贵,不怕顾客投诉啊?”
“随便。”
柴溪了解顾禾,她很少发火,店里偶尔碰到难缠的客人她始终保持温柔礼貌,但不代表她没脾气。
扫码付钱,柴溪说:“今天没看到帅哥,改天我再来。”
顾禾无奈笑了声,“你为什么要一而再的抢我男朋友?”
“谁让你挑男人的眼光这么好呢,而且,一个比一个好。”
“......”
什么时候眼光好也是一种错误了?
顾禾警告她,“以后你来理发修车随时欢迎,动别的心思不行。”
“那我要是动呢?”
“你可以试试。”
柴溪第一次见顾禾这个表情,她往后退了一步,“我和丁丰源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听你放狠话?”
顾禾笑笑,“因为我不喜欢他了,那是我让给你的,明白吗?”
她喜欢沈承其,所以别人不能来抢,也抢不走。
门关上,顾禾往窗外看,一辆车开到汽修行门前,柴溪踩着高跟鞋跑过去。
沈承其下车撞见她,两人说了什么顾禾听不到,但沈承其的表情她看见了。
他在笑!
见他朝理发店这边走,顾禾赶忙找钥匙关卷帘门,沈承其忽然改走为跑,但还是晚了一步。
他手掌拍门,“是我。”
顾禾朝门口瞪了一眼。
“顾禾?”
“睡了!”
烦躁的语气,沈承其听出来了,他立马意识到什么,解释道:“她说她来给你道歉。”
“那你干嘛冲她笑?”
“我那是冷笑,姐姐。”
“我不是你姐。”
门外,沈承其舔舔嘴角,有点无奈,他把手里拿的塑料袋放下,给顾禾发信息,“给你买的银耳羹,放门口了,记得吃。”
顾禾上楼才看见沈承其发的信息,虽然心软可面子上过不去,等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把门打开一小溜缝隙,拿回银耳羹。
卷帘门重新落到地面,花坛边上,沈承其弹了下烟灰。
转身落了一背清冷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