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小心一点。”祁栎刚刚跑到对岸去买棉花糖去了,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这让人胆战心惊的一幕,吓得他一时间都忘了自己在学姐面前的人设,声音都比平常要沉稳些。
伊臻吸了吸棉花糖的香气镇定了一下自己刚刚被吓着的神经,视线却顺着祁栎还环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向上爬,“嗯?”
“学姐,”祁栎终于记起来自己的人设,声音又一下软和下去,“你这样真的很危险。”
伊臻反手抓住了祁栎的手腕,在对方想要抽回手的动作里顺着小臂向上爬,在小臂肌群的地方捏了捏,的确是硬梆梆的手感。
祁栎被她捏得一激灵,猛地从伊臻手里抽回自己的手,红色从脖子一路蔓延到耳朵尖,“学姐!”
伊臻被他这一声学姐喊乐了,怎么感觉自己像是个老流氓轻薄小男孩似的,“小同学,你这手臂挺有力啊?”
祁栎没想到自己只是拉个人都能穿帮,脑子飞速运转,得赶紧想一个理由混过去。
偏偏面前的女孩抱着双臂,一副我看你要说什么的样子站在那铁了心要逗小狗玩,拂柳低垂,微风拂面,太过和煦的光让祁栎一瞬间慌了神。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祁栎率先将另一只手那多粉红色的棉花糖递出去,正正地挡住伊臻看向他的视线,“学姐,你的棉花糖。”
伊臻也没想到他说有东西要买居然是要买棉花糖,只是觉得自己似乎在无意间帮助了一只会报恩的小狗,“谢谢。”
她接过棉花糖,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舌尖立刻品尝到了棉花糖的甜味。
祁栎深呼吸了一口,总算想到了理由,“之前被人欺负了,想着不能总是麻烦学姐你,所以就稍微锻炼了一下。”
伊臻本来也只是想逗逗他,现在嘴里吃着人家买的棉花糖也不好逗得太过,嗯了一声之后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棉花糖的甜原来一如既往,并没有变苦啊。
一路走一路吃实在是有些狼狈,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现在回去的事情,而是朝石阶上走了一段,找了几级更干燥一些的石阶坐下来。
棉花糖融化的速度很快,再加上微微几缕的风,很快就团成一团变了形状,有一些还缠在伊臻的手上,黏糊糊的。
大概是风太温柔,伊臻居然第一次放松了心里的警惕,回想起童年的一些片段,“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吃这个,甜丝丝的一大团,吃进嘴里就会马上化开。但是那个时候我还挺小的,一吃就容易弄得满脸都是,我妈就不太愿意给我买。”
她咽了一口嘴里的棉花糖,“我,我爸,那个时候还在部队里,很少回家。每次回家为了哄我开心跟我拉进一点亲子关系,就会背着我妈给我买这个。”
“所以每次他回来我都特别开心,因为又能吃到好吃的,还能告诉我的小伙伴,我是真的有爸爸,不是我编的。”
祁栎看向她,明明是在讲述一个很温柔的故事,可是他却总是从伊臻的语气里听出若有若无的悲伤。
“那你比我好啊,”祁栎说,“我小时候还挺皮的,一放假就被爸妈留在爷爷奶奶的村里。那时候还挺馋的,每天就想找吃的,偏偏村里连个小卖部都没有,最后只能去田里抓虫子烤了吃。”
伊臻听见虫子两个字眉头都拧紧了,“虫子?”
“嗯。”祁栎点点头,露出一点狡黠的笑容,“一咬就爆浆,特别好吃。”
伊臻被这句话勾起了想象,瞬间觉得手里的棉花糖都不香了。
“祁栎,”伊臻摇了摇头痛心疾首,“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下次有机会带学姐尝尝吧?”祁栎笑着说。
“拒绝!”
两个人几乎是踩着点回到酒店的,老刘看他们两个从餐厅门口走进来的时候,还在后背悄悄给祁栎比了个大拇指。
吃过饭一行人就坐上了去机场的大巴飞回南城,不知道是因为气流颠簸还是离南城越来越近的缘故,明明下午的时候心情放松了些,可随着一次又一次地从颠簸中醒过来,伊臻之前那种挥之不去的不安又重新萦绕心头。
下了飞机又坐上了学校安排的大巴,看到旁边的祁栎打开手机消消乐打游戏的时候伊臻才想起来,她好像还没开机。
伊臻从包里翻出手机开机,在飞机上没睡好的她刚准备握着手机在车上再睡一觉,开机的手机就在她的手里震动了一声。
【别回家。】
看到这三个字的伊臻呼吸一窒,再三看了两边发件人确认是妈妈发来的,时间是她今天刚刚下飞机的时候。
别回家?为什么?遇上什么事了?那个男的又回家要钱了吗?
脑子在那一瞬间里转过千百种可能性,伊臻苦笑了下,说什么希望呢,在这千百种的未来里,自己居然找不到任何一种可能可以安慰自己此刻的警觉的心,让它不再那么难受。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心头不安的预警果然是悲剧即将发生的前兆预告,是她只顾着自己开心放松了警惕。
对妈妈的歉疚感淹没了伊臻的心,就连手脚都因为紧张和担心变得冰凉。
她打开导航,一刻不停地确认着线路,窗外的昏暗的路灯和空无一人的街道在伊臻心里无一不昭示着一种可能:夜深人静,正是犯罪的好时候。
可她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渣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来,要钱,还是要命?
祁栎本来就只是在玩消消乐打发时间,借着消消乐的余光察觉到平常上了交通工具第一时间都选择睡觉养足精神的伊臻在这个全车人都睡着的时间点里居然还清醒着。
不仅清醒,还一直握着手机看着导航,视线更是频频看向车窗外,像是在找什么。
他小声喊了一声,“学姐?”
“你怎么了?想去厕所吗?要不要跟司机说一下?”
伊臻看向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没事?
祁栎看着她脸上忽明忽暗的慌张,跟平常他见到的那个脸上写着淡定的学姐实在是差得太多了,他根本不相信。
但学姐不愿意说,他那小乖乖的人设根本也不支持追问下去,他只能把疑问咽下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幸好已经夜深,路况都比平常要好上许多,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只用了四十分钟就走完了。
司机停车的那一瞬间,伊臻几乎是立刻就从车上站了起来,看了眼前排睡得香甜还在打鼾的老刘,拍了拍祁栎,“我先走了,你帮我跟老刘说一声。”
祁栎点点头,“学姐小心。”
大巴的门一打开,伊臻就头都没回地下了车,消失在夜色里。
祁栎站起来伸了伸腿,顺手拍醒了前座的老刘,“老师,醒醒,到了。”
老刘这才醒过来,让司机把全车的灯都打开,把同学们都喊起来,然后一个一个地送下车送到来接的家长手上才放心地打了个勾。
祁栎盯着窗外的夜色,总觉得不太对。
伊臻刚才的行为和表情都显得有些太过慌乱了,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伊臻呢?”老刘看了眼车上剩下的学生,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得意门生好像不见了。
“学姐说有事先走了。”祁栎回答道。
老刘有点摸不着头脑,“先走了?我刚刚下车在行李架的位置还看见她的行李包跟你的行李箱堆在一起啊……”
行李都没拿走?
祁栎觉得更奇怪了。
他跟老刘下车确认了一下,放在自己的行李旁边的那个行李包确实是伊臻的没错。
那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伊臻连行李都不拿就匆匆跑掉了啊?
“那只能我先给她拿回学校了。”老刘叹了口气说,“祁栎,你家长来了吗?”
“来了来了,”正说着,柳女士就到了,“老师你好,我是祁栎的妈妈。”
“诶你好你好,”老刘见到来人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弯下腰把祁栎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来交到柳女士的手里,“时间挺晚的,辛苦跑这一趟了,快回家吧。”
柳女士刚想接过行李箱拉着祁栎走,却看见自家儿子又弯腰从里面拿出来一个行李包拎在手上,“老师,您知道学姐的地址吗?”
开车听着导航在夜色中去往不知名地方的柳女士还是觉得很荒谬,“祁栎,你给我说老实话,你到底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祁栎手上的消消乐精力已经全部被他消耗完,却连一关都没有闯过去,足以显示他此刻的心不在焉。
“没有你大半夜的给你学姐送什么行李,”柳女士压根不相信,自家的崽自己知道,虽然乐于助人,但也绝对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人家刘老师都说了可以帮你学姐保管,你还非管人家要地址送什么行李。”
“不是,”祁栎不耐烦地摁下手机锁屏键,“我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奇怪。”祁栎说,“她今天不太对劲。”
“你还能留意到别人不对劲。”柳女士翻了个白眼,车跟着导航驶入了旧城区的路,宽阔的道路一下子变得狭窄,就连路灯都变得昏暗,街上更是安静的只剩下树叶的沙沙声。
旧城区的路设计得挺复杂的,柳女士跟着导航七拐八拐,差点走错好几个单行道才终于导航到了伊臻家里所在的小区。
在小区门口随便找了个位置停下打算送个东西就走,柳女士刚降下车窗想问一问路过的人哪一栋是4栋,车窗外就传来与之前的旧城区安静截然不同的吵闹声。
议论纷纷的行人,哭天抢地的女人,恶狠狠的男人……
柳女士和祁栎同时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就看见某一栋单元楼门口前,昏黄的灯下,一个女人正抱着一个年轻的女孩跌坐在地上,嘶声裂肺地朝对面的男人吼着什么。
借着昏黄的灯还能看见年轻的姑娘头上还流着血,一点一点地顺着脸滴下来。
而对面的男人正拿着一把尖刀指着面前的这对母女,嘴里碎碎念叨着恶毒又狠厉的话,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把这一对苦命的母女剁成碎片。
“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啊,大晚上的怎么还会撞上这种人……”
柳女士被这场景一下恶心到,皱起眉刚想跟祁栎说改天再送,就看见祁栎的手已经抠在车门把手上像是下一秒就要冲出去了。
她眼疾手快地从驾驶座上锁住所有的车窗和车门,“祁栎!你干什么!”
“救人。”祁栎抠了两下车窗门没抠开,踹了一脚车门,“开门!”
“祁栎!你是不是疯了!”柳女士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那人拿着刀呢!你就想上去跟人家肉搏你是不是有病啊!”
祁栎转过头,双眼通红瞪着自己的妈,双拳紧紧握住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怒气不在这一刻打碎车窗的玻璃冲出去,“妈!!”
“那就是学姐!”祁栎指向那个死死瞪着男人,跪坐在地上满头是血的女孩吼道,一点泪光闪烁在他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