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怎么样?”祁栎跟伊臻坐电梯重新回到总经理办公室的路上,祁栎问。
伊臻抬头,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怎么样?”
“想换一份工作吗?”祁栎干脆直白地摆出了他今天的目的,“只要你看上的岗位,我都可以给你提供职业培训。”
伊臻笑了,“齐总这是想挖我跳槽吗?”
“我这里不比云中好吗?”祁栎问,“而且你刚刚跟我的队长打得挺精彩的,很有潜力。”
嘿,这人居然光明正大当着老板的面挖人,也是有点太离谱了吧。
“云中挺好的,我暂时不考虑换工作。”伊臻谢绝道。
本来以为这男人挺清新脱俗的,没想到他居然比那些人还要可怕,这是想把她招进公司里养成金丝雀啊,太变态了。
祁栎只是笑了下,心里却嘀咕,不就是云中一份调酒师的工作,不仅要大晚上上班而且还要去给客人陪酒到底有什么好的!
公司参观完,祁栎本还想留下对方吃午饭,浑然不知自己刚刚的一番“关切”发言在伊臻眼里已经被打成了“想要豢养金丝雀的变态”,伊臻当然不会答应,笑着说自己接下来还有事就走了。
电梯下行的过程里,伊臻看着逐渐变小的数字,轻轻笑了一声,果然还是不该对男人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这种豢养金丝雀的男人简直比那天顾少那种人还要可怕,万一有一天对方玩腻了,愿意放你离开那座雀笼,你却早就连生存的能力都丧失了。
伊臻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日历,马上就是那个人的生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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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那一次之后,祁栎再去云中明显感觉到伊臻对他的态度不如以前了,如果说以前是一种礼貌的客套,那现在连这种客套都没有了。
就连给他调酒的时候都冷着一张脸,调好了之后迅速放下离开,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大概是他脸上的失落和追随的目光太明显了,那位叫小圆的女服务生还跑过来安慰他,“呃,姐她每年到这个时候心情都不太好,你多担待。”
祁栎自然是想追问理由,可惜对方说完这句话之后像是怕极了他的追问,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只剩下祁栎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玻璃杯琢磨着可能的理由。
小圆溜走之后躲进吧台里,在吧台那里偷偷抬头看了眼男人,跟旁边的调酒师八卦道,“诶,你有没有觉得这男的跟姐特别像?”
“你是说两个都一样妖孽的外表但却都有一颗唐僧的心吗?”调酒师Kelvin一边擦着杯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小圆瞪了他一眼,“才不是。你看他们都有这种盯着酒杯思考的习惯诶。”
Kelvin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敲了敲小圆圆圆的脑袋,“磕CP别太上头了,这可是酒吧,酒吧里思考的人十个有八个都是这个姿势好吗?”
“哎呀,反正我就觉得他们很配啦!”小圆说,“你不觉得吗?”
“我觉得有什么用。”Kelvin是伊臻一手带出来的调酒师,对她不说很了解,至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你看姐最近两天那个脸色,估计是没戏。”
小圆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惜了这么一个帅哥了。又折了。”
祁栎本想找机会再问问伊臻职业规划的事情,但接踵而来的工作让他根本没有时间想别的事情,就连去云中坐着的时间都变短了。
宁海的分公司刚刚成立不久,接的单子还有很多都需要祁栎到场察看。这几天他绕着宁海各处都跑了一遍,还剩下最后一个墓园安保的项目还没有去看。
祁栎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刚刚下午三点,应该还来得及,就果断驱车前往墓园。
从宁海市区前往墓园少说也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等他到了之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停车场里只剩下一辆白色的奥迪停在那,除此之外是一辆车也没有了。
四点半后的墓园祭拜的人基本都走光了,大家都赶在太阳下山之前离开这片区域,生怕真的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就连祁栎走进去察看的时候,门房的那个老爷爷都劝他,“小伙子你别看太久,早点出来,最近天黑得早,你在里面别再吓到了。”
祁栎笑了下,“没事爷爷,我是干安保的,戾气重着呢,那些东西看了我都要躲着走。”
说完他就一个人走了进去。
老爷爷看着他进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今天的怪人真多,一来来一双。”
半个小时前那个穿着黑裙子包着一束纯白玫瑰的姑娘走进去的时候,老爷爷也叫住了她,跟她说了一模一样的话,那个姑娘的回答却是,“她要是来见我,那倒好了。”
说完这句话就对老爷爷欠了欠身,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唉,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信邪。
伊臻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向上走,明明市区也有墓园,可当年给张兰下葬的时候伊臻还是特意选在了宁海的郊区这个背山面海的地方。
那时候的墓园还没有被现在这个承建商接管,从看门的老爷爷到一路走上来的路,一切都破败不堪。她半是因为赌气半是因为拿不出那么多钱,所以挑了这么个地方,没曾想现在换了一个承建商,居然要把这里改建成背山面海的豪华墓园了,多讽刺。
站在张兰的墓前,她弯下腰把那一束白玫瑰放下,又掏出一包湿纸巾随意在张兰的名字和遗照上擦了几下。
山上空旷得一个人都没有,伊臻是刻意挑这个时间来的。
“生日快乐。”伊臻说,“我来看你了。”
墓碑上的人动也不动,一双眼睛看向她,在伊臻很小的时候,那双眼睛满是温柔,可现在却写满了冷漠,像是根本不在乎她的来与不来。
“你应该无所谓吧,可我还是来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伊臻说,“其实我挺恨你的。当年我被那个人渣砸穿了头,你说你愿意离婚,我以为你是爱我的,终于因为我受到了伤害想要带我离开了。”
伊臻轻笑一声,带着满满的自嘲,“你说我怎么会那么自恋啊。”
“直到后来,你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从始至终你最爱的那个人并不是我,而是那个人渣。”
离开了南城之后她从月舒姐那里打听到,那人渣伊强不知道得罪了谁,被人弄进了监狱,每个四五十年的出来不来了,伊臻满心以为自己和母亲终于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
不用再提心吊胆,不用再受伤,过一些正常人的生活。
可张兰只勉强撑到了她大二开学的那个秋天。
张兰死之后,留下一封信,信里半字都没提过她对伊臻的爱,只是很后悔把她生下来。
那信里始终记挂着的,是伊强。
是一开始与张兰相遇的时候那个还没退伍的伊强,是伊臻小时候还有的记忆里的那个好父亲伊强。
张兰之所以带她离开是因为责任,坚持到她考上大学,也是因为责任。
而当这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之后,哀莫大于心死的张兰心满意足地放下自己所有的责任,死在了她与伊强相遇的仲秋。
所以伊臻一次都没有在张兰死忌的时候来祭拜过,她只会错开时间,在张兰的生日这天带着一束白玫瑰来看望她。
她坐在张兰的墓前,掏出她自己带来的那瓶酒,任山里带着凉意的秋风吹乱她的头发,直到日暮。
天黑得差不多,张兰到底还是没有出现,她把酒瓶留在张兰的墓前,站起身来,身形都有点摇晃。
“现在我过得挺好的,没什么,就是想让你知道一下。”伊臻朝墓碑挥挥手,“那我走了,明年再来。”
说完她就扶着一边的栏杆,沿着石阶慢慢走下去。
不远处躲在树的阴影后面的祁栎一直看着她。
他一走上这片楼梯就看见了那个穿着黑色裙子的身影,还没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身体就已经先一步作出反应躲在了树后面。
这个地方空旷,伊臻大概也以为没有人,所以说话的声音也没有收着,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祁栎终于知晓伊臻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他当年帮她解决后患以为可以让伊臻拥有的全新生活并未如约而至。
她的母亲居然死了。
视线里的那个身影摇摇晃晃又跌跌撞撞地扶着铁栏杆下去,风吹过的瞬间大概是因为冷,还抖了抖。
祁栎的脚步终于不受他的控制,先一步迈了出去。
伊臻刚觉得有点冷,一件西装外套就已经披在了她的肩头,酒精麻痹了她的神经,她比平时反应更迟缓地转过头去,看向来人,有些不解,“齐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安保公司和这家承建商准备合作,我来看看。”男人低声说道。
伊臻第一次离这个男人这么近,近到能看清他金边眼镜藏着的眼睛里写满的温柔。
一定是她眼花了吧,不过是一个想把她当金丝雀豢养的男人。
“谢谢,但是我不冷。”
伊臻刚想把外套还给他,就被男人摁住了动作的手,人体温热的热度传来,让伊臻一时心软,“穿着吧,山上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