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舌根
孟芫接秦秩下班的事第二天便传遍了家属院,她是从钱嫂子那听到的,大概是说什么她粘人,连下班都等不及,非要去接秦秩下班。
她粘人?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粘人的是你们口中冷厉不近人情的秦副团。
钱嫂子说这话时神色揶揄,孟芫尴尬笑了笑,和钱嫂子闲聊几句,也没放心上,谁知道回家时正好碰上孙向娣和人闲聊,说得正是她。
这不赶巧了么。
“我家和她家离的近,我知道的最清楚,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孙向娣说起孟芫来滔滔不绝,嘴里没有一句好话,要不是孟芫,她咋可能连王家的缝纫机都借不了。
她背对孟芫说得起劲,看到对面的人朝她挤眼睛,她还以为是不信,扯嗓门说:“你咋还不信,那个孟芫就是炫耀,我给你说……”
“说什么?” 孟芫一手挎着小篮子,轻轻柔柔出声,“不如和我说说?”
她啊,最喜欢和背地里嚼舌根的当面对质了。
孙向娣听到声如遭雷劈,直愣愣转过身,结结巴巴,“说,说啥。”
“说说我在炫耀什么啊。” 孟芫神色淡淡。
背地里说人坏话被当事人捉住的又不是她,她有什么不能问的,她偏要问,还要当面问,有的人听不懂人话,总得当面和她说清,丑话说在前面,撕破脸也就怪不得她了。
“啥,啥炫耀。” 孙向娣又不傻,才不会承认背后说人坏话。
“嗐,也没啥,秦家的听听算了。” 和孙向娣一起的嫂子见状打马虎眼,小事而已,没必要闹大。
“原来没什么啊。” 孟芫状似松了一口气,“我见她说得那么起劲,嫂子听得那么认真,还真以为是你们说我啥呢。”
她拍了拍胸口,不好意思地说:“我以前在老家见过那种见不得人好的凑一起说别人坏话,也是怕了。”
那嫂子神色讪讪,“我们也不是那种人。”
“咱家属院还是好人多,没有那种见不得人好的坏心肠。” 孟芫说话咬字清晰,一字一句都让人听得清楚。
孙向娣当然听得出她在指桑骂槐,偏偏孟芫说话和和气气,又没指名道姓,她要是回两句,那不是承认了她说人坏话,是那见不得别人好的坏心肠。
她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还得扯出个笑,“咱家属院人都好。”
孟芫认同地点头,“那我不打扰嫂子聊天了。”
孙向娣恨不得赶紧送走她,“行,你忙。”
见她一脸憋屈,孟芫神清气爽回家,正好遇到颜香端着碗出来,俩人正面碰上,各自笑了起来,颜香给孟芫抓了一把花生,“我自己炒的花生,尝尝?”
孟芫吃了几颗,炒熟后放凉的花生脆脆的,嚼起来很香,“很好吃,又脆又香。”
颜香笑了起来,脸颊的梨涡若隐若现,“阿芫很高兴啊。”
“高兴!” 看别人吃瘪,总比自己憋一肚子气舒服,“有人背后说我不好。”
“谁那么坏啊。” 颜香脱口而出,小脸气鼓鼓的。
孟芫被她逗笑,忍不住附和,“是坏。”
有本事当面说,背后说算什么好汉。
“那你还笑。” 颜香知道听到别人说自己坏话时的感觉,不明白孟芫咋还笑。
孟芫手欠地戳了戳颜香气鼓鼓的脸颊,被她自以为凶狠地瞪了一眼,她连忙说:“我骂回去了。”
虽然是指桑骂槐,但憋屈的不是她,她就开心。
“你真厉害。” 颜香毫不吝啬对孟芫的夸奖,她是打心底觉得能骂回去的人厉害,这个人换成孟芫,那更厉害了。
颜香顶着一张白白嫩嫩的娃娃脸,圆润可爱的杏眼亮灼灼看着她,一脸真挚夸她厉害,不得不说,孟芫有点被萌到了。
谁懂啊,阿香真的好可爱。
阿香真的很真诚又可爱,孟芫说什么她都会很认真的听,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想着她,明明性子软,不会与人争执,听到她受欺负,却会气鼓鼓替她打抱不平。
“阿香,你真的好可爱啊。” 孟芫由衷感慨。
颜香小脸忽而红了,她头一次被人夸可爱,满眼都是无措,“阿芫……”
“怎么,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孟芫知道她腼腆,也不逗她,“好啦好啦,不说了。”
她留着以后慢慢说,每天说一遍,友谊天长地久。
“阿芫昨天真的去接秦副团下班啊。” 颜香听了前因后果,不禁感叹,她还以为郑池胡说呢。
“是啊。” 孟芫知道她不怎么出门和人聊天,那只能是郑池和她说的,“郑副团和你说了?”
“嗯,他说你去接秦副团了。” 还说她炒的土豆丝酸,真是吃不来好东西,她觉得可好吃了。
“阿香没有接过郑副团下班吗?” 孟芫好奇。
颜香摇头。
阿芫和秦副团是相亲遇到的,互相喜欢,便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她和郑池不一样,她是个孤儿,那一年闹饥荒,她家里人死的死,走丢的走丢,她快饿死的时候被郑家收留,后来也是由于郑池娘的遗愿,郑池才愿意娶她。
郑池性子冷,刚结婚的时候又正巧调职,时不时要忙到半夜,二人很少有话说,日子糊里糊涂过了下来。
不说接郑池下班,颜香甚至很少主动挑起话头,她嘴笨,又成天待在家里,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我也是第一次。” 孟芫不介意和颜香说这件事,阿香才不会背后嚼舌根,“是秦秩主动提起的。”
“秦副团主动提的?” 颜香一脸讶异,她很难想象秦副团冷着一张脸提出这样的要求。
“可能是求关注?” 孟芫想到秦秩闹她,非要她去接,无奈之余又有几分好笑。
“求关注?” 颜香不明白。
“想要证明你在乎他?” 孟芫觉着这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秦秩粘人,这话她不好意思说,自家男人还是要留点面子的。
想要证明你在乎他?
‘今天隔壁小孟去接老秦了。’
郑池很少和她说别人家的事,昨天突然说起这件事,是……求关注?
颜香摇摇头,估计自己是想偏了,郑池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希望她去接他。
“阿香要去吗?” 孟芫见颜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主动问她。
“什么?” 颜香没听清。
“我一会儿要去接秦秩下班,阿香要去接郑副团吗?” 孟芫柔声问她。
“不了。” 颜香不知所措地摆摆手,“我先回去了。”
“好。” 孟芫望着忽而黑沉沉的天空,随口道:“好像要下雨了。”
颜香坐在院中,怔怔看着天空,从孟芫那句话后,天空乌云黑压压的,她脑海中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要去接郑池,另一个说郑池昨天也是随口一说,不会希望她去接他。
二人意见不合,吵来吵去,弄得颜香心乱。
颜香知道家属院的人怎么说她,说她没文化,说要不是怕影响前途,郑池不会娶她,还说她是郑家的童养媳,是糟粕,郑池没必要赔上自己。
那些不知道是不是说给她听的话,好刺耳,刺得她心疼的难受,她听过几次,不想再听,又不知道和谁说,只好习惯窝在家里不出门。
轰隆!
雷声响起,吓得颜香一激灵。
她转身回屋,打算关上门,她知道的,只要门窗严严实实,她便不会听到可怕的声音。
雷声散去,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颜香关门的手一顿,门口角落有一把伞安安静静立在那里。
家里仅有一把伞,孟芫便和汤汤鱼鱼说好,一人撑着伞去接秦秩,她去的巧,秦秩正好出来。
“怎么过来了?” 秦秩没想到孟芫今天还会来接他,心中欢喜,却还是怕她着凉。
孟芫踮起脚尖,伞遮住他的头顶,“接你回家。”
“下雨冷。” 他借雨幕遮掩,偷偷捏住她的手,待摸到一片凉意,他眉头微皱。
孟芫将手悄悄塞进他上衣口袋,笑意盈盈,“这样就不凉了。”
有雨声打掩护,她说起话来也没几分顾忌,“我想你了。”
她从起床后看到床头柜上新采的那束花起,便很想很想秦秩。
“我也是。” 他还没出门便已经开始想她。
秦秩的掌心很暖和,暖得孟芫眉眼弯弯,“我很喜欢你送的花,很漂亮。”
秦秩眼底的笑意晕染开来,他喜欢她欢喜,“只喜欢花吗?”
“秦秩。” 孟芫一本正经教他,“在外要注意形象。”
让人听了去算怎么回事嘛。
秦秩将伞往她那侧倾了倾,神色温柔,“好。”
“郑副团走了吗?” 孟芫走了两步,忽地转身往后看了眼,没看到人。
“老郑不在这边办公。” 秦秩不知她怎么问起了郑池,“怎么了?”
“我随口问问。” 孟芫打哈哈。
“不能问我吗?” 秦秩黑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谁家醋坛打破了?”孟芫偷笑。
“孟芫。” 秦秩委屈。
孟芫左右四顾,没瞧见人,胆子大了几分,“回家吻你。”
“什么?” 秦秩没听清。
她凑到他身边,大声道:“我说回家。”
没听见就算了,回家回家,她要回家。
逗人的秦秩:……
亲亲没了,更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