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巾
“你怎么来了?” 郑池出办公楼看见颜香撑伞站在不远处,单薄的身影快要淹没在雨幕中,他小跑过去,接过她手里的伞。
“我来……” 颜香抿抿干涩的嘴唇,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接你。”
话说出口的瞬间,颜香心跳极快,心跳声和雨声交织,她目光没有躲闪,直直盯着郑池,她过来也是脑子一热,冷静下来后却也不曾后悔,她想要看看郑池是什么反应。
不喜,还是欢喜。
“接我?” 郑池镜片后的眸子闪过一丝讶异,他们结婚以来,颜香还从来没有接过他。
手指碰到她微凉的指尖,郑池心一紧,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给你。”
“什么?” 颜香下意识低头,入目便是一团明艳的红色。
“围巾。” 郑池没有看她,顿了下又说,“后勤处发的。”
“好看。” 颜香没有怀疑,反正部队的后勤处总会发些用得上的东西,什么毛线,暖水壶,之前还发过一个有雕花的木盒子,郑池说留给她装自个儿的东西,颜香可喜欢了。
在颜香心中,再没有比部队还贴心,还有安全感的地方了。
她摸着软和的围巾,红色围巾少见,她喜欢的紧,“给我的吗?”
郑池嗯了一声,见她傻傻抱着围巾,心下无奈,“你抱怀里,手伸进去。”
颜香乖乖照做,许是刚从他怀里拿出来的缘故,围巾还有几分暖意。
郑池垂眸,正好瞧见她笑眯眯将手塞进围巾,红围巾映得她莹白的小脸微红,俏生生的。
雨声阵阵,他心中忽地安定下来,他将伞往身边人头顶倾了倾,余光瞥见颜香被雨水打湿的裤脚。
他只好又将伞塞回她手中,蹲下身,将她略长的裤脚卷起,抬眸对上她微红的面容,他不自在地解释,“湿了容易感冒。”
“哦,好。” 颜香小脸红扑扑的,藏在围巾里的手指忍不住动了动。
红线编织的围巾困在小小伞下,映红了一张又一张鲜活的脸。
“我去做饭。”
“我去烧水。”
两道声音一起响起。
“先换衣服,不然发烧还要人照顾。” 话一出,郑池想要扇自己嘴巴一下,说的什么屁话。
“好。” 原来是怕她发烧麻烦啊,颜香垂下头,打算去屋里换衣服。
她不能给他添麻烦。
“那个……” 郑池握住她的手腕,嘴唇动了动,“我是说,你来接我,我很高兴。”
颜香怔怔看他,郑池很少会直白的说自己喜欢什么,颜香一直觉着他像一个包了很多很多层的点心,内里不知道是什么馅的,她吃不起,又不会猜,便将他放在那里,现在他直接告诉她,他很高兴她会去接他。
“真的吗?” 她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
“嗯。” 郑池不大自然地抬了抬眼镜,温声道:“去换衣服吧。”
“好。”
颜香转身的刹那,郑池的耳垂攀上一抹绯红,他唇角忍不住翘起,起身去厨房烧水。
颜香抱着换下的衣裳,目光不禁落在纤细的手腕处,那里好像绑了一根浅浅的红绳,红绳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隐隐发烫。
她小脸浮上一层薄红。
“饭我蒸上了。” 郑池将水壶放下,“你先泡脚。”
“好。” 颜香小声应下。
“我去换衣服。” 郑池怕她不自在,主动出去。
“嗯。”
郑池走了没两步,忽然出声,“晚上我想吃土豆丝。”
“又吃土豆丝吗?” 颜香疑惑出声,他不是说土豆丝酸嘛。
郑池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我想吃。”
“好。” 颜香没心没肺应下,土豆丝又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家里有一大袋呢,想吃一个月都管够。
隔壁,
“怎么不擦干?”
“想要你帮我擦。” 孟芫其实是懒,她头发长,要擦好久才干,她懒得动,寻思让它自然干,但秦秩这样问,她不能说实话,上次这样说被他念叨了十几分钟,全是不把头发擦干的坏处。
孟芫不想再听,索性换个说法。
秦秩接过毛巾,轻轻擦拭如瀑般的黑发,“晚上想吃什么?”
“你……” 孟芫打了个哈欠,她中午没睡好,有点困。
秦秩黑眸微沉。
她懒洋洋地补上后半句,“做的都行。”
“……”
“怎么了?” 孟芫没听见他说话。
“没事。” 秦秩神色如常。
“你怎么不说话?” 孟芫问。
“我在想给你做什么。” 秦秩随口道,修长的十指穿过她的乌发,轻轻顺了顺。
“酸汤面怎么样?” 天一冷总想吃点热乎的。
“好。”
“我和你一起。”
“厨房油烟大。” 秦秩提醒。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 大不了再洗一遍。
孟芫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秦秩那双狭长的眼眸愈发黑沉,听到她挑衅,他轻笑,低沉的声音好似带了钩子,勾得人心甘情愿进入圈套,“你可别求饶。”
“谁求饶谁是小狗。” 谁怕谁。
屋外,
鱼鱼坐在舅妈缝的小垫子上,听雨声滴滴答答,他伸出小手要去接雨,坐旁边的汤汤按住他的手,鱼鱼也不恼,小嘴一咧,笑哈哈倒在姐姐身上,胖乎乎的两只小手伸过去裹住姐姐的手,“姐姐冷不冷呀。”
“不冷啊。”鱼鱼的手热乎乎的,她的手就不冷啦。
“嘿嘿~” 鱼鱼咧开嘴笑,张嘴打了个哈欠,他摸摸不再圆滚滚的肚肚,将汤汤的手拉过去,“姐姐你摸摸,我是不是饿了呀。”
汤汤认真捏了捏,“好像有一点点。”
“唉~我的舅妈怎么还不来看看她的宝贝们。” 他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宝贝这个词鱼鱼还是听舅妈说的,舅妈说喜欢的人和东西才能喊宝贝,他喜欢舅妈,舅妈也喜欢他,那他就是舅妈的宝贝啦。
正好听到这句话的孟芫噗嗤一笑,一手一块桃酥递给他们,“那舅妈的宝贝吃不吃桃酥啊。”
鱼鱼眼睛一亮,“吃呀。”
鱼鱼虽然喜欢吃,但不护食,他先接过一块,手用劲掰成两半,大一点的那块给了汤汤,小块留给自己,剩下那块还在孟芫手里,他没再要,“舅妈和舅舅也吃。”
他的小肚肚不圆了,有点点饿,舅妈都没有小肚肚,该多饿啊。
他和舅妈是好朋友,好朋友要一起分享,一起吃饱饱。
孟芫笑了起来,没有说自己不吃的话,她也学着鱼鱼的模样,将桃酥一分为二,递给秦秩一块。
她咬了一口手中的半块桃酥,酥酥甜甜,真的很好吃啊。
她拍了拍手,一家四口排队洗过手,孟芫一手一个孩子,“我们今天吃面好不好?”
“好。” 汤汤鱼鱼齐声,拉长语调的声音有一点软,很可爱。
孟芫并没有赶他们出去,而是往小盆掺了热水,一人一颗小白菜,叮嘱他们洗干净些,两个孩子正是什么都新奇的年纪,欢欢喜喜拿菜去洗。
她给孩子布置任务的功夫,秦秩和好面放盆里醒着,他低头择菜,耳边传来三人说话的声音,你问一句,我说一句,听得人想笑。
秦秩顺从内心笑了出来,他笑的极温柔,如同冰雪消融,洒落大地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舒适。
他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秦秩麻利地将菜处理好,起身时发现案板上放着两颗洗得干干净净,水灵灵的小白菜,他笑了笑,在两个孩子期盼的目光中把小白菜切成大小差不多的模样,打算等会儿顺手炒个醋溜白菜。
见小白菜成一盘菜,汤汤鱼鱼心满意足,坐在灶台旁烤火,其实都算不上烤火,他们离灶台有些远,但他们不想出去玩,想和舅舅舅妈在一起。
他们坐在小板凳上,一人手里拿着半根热乎乎的烤红薯,不大,只有汤汤手掌那么点。
舅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埋在炉灶里的,有两根,她和鱼鱼一根,红薯捏在手里暖乎乎的,汤汤低头咬了一口,烤得香软的红薯又糯又甜,真好吃。
汤汤和弟弟小口小口吃着香甜的红薯,目光忍不住看向灶台那边,灶火烧得旺旺的,煮面的大锅咕噜咕噜冒热气,舅妈的身影一会儿清楚,一会儿被热气遮住,她好像看见舅妈在笑,舅妈笑起来可真好看啊,她轻轻笑了笑,屋里热乎乎,身上暖乎乎的。
他们下午吃酸汤面,孟芫喜欢吃手擀面,筋道爽口,再浇上一勺酸汤,又香又地道,她能吃一大碗。
秦秩力气大,面揉得筋道,他切面条跟有强迫症一样,几乎一样宽,孟芫自认做不来,擀面切面条的活儿给了他,她负责往锅里下面。
根根分明的面条在锅里翻滚,清水一会儿成了浅白色,面食特有的香味和炝好的酸汤味混在一起,令人食欲大开。
孟芫悄悄摸了下平坦的肚子,她饿了。
面条煮起来快,她赶忙捞起来,四个碗都挑了大半碗,她和秦秩是大碗,汤汤鱼鱼有自己专属小碗,白面条浇上一勺酸汤,一人一碗爽滑酸香的酸汤面。
她酸汤炝得又酸又香,还带一丝丝辣,汤汤鱼鱼还有秦秩都很喜欢。
秦秩单另炒了个醋溜白菜,一家人吃得干干净净,鱼鱼这个不大喜欢吃白菜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动手的原因,吃得比谁都欢。
一碗热乎乎的汤面下肚,身子暖洋洋,一家人洗碗的洗碗,扫地的扫地,忙过后天色才渐渐暗沉。
才八点左右,一家人坐在铺了床单的炕上,先前还买了张矮桌,专门放炕上的,还没用过,秦秩干脆搬来放在中间,孟芫一人冲了一杯麦乳精,鱼鱼嘴馋,一口气喝掉大半,窝在舅舅身边,听舅舅讲司马缸砸光的故事。
“是司马光砸缸。” 孟芫听得发笑,忍不住纠正他。
鱼鱼大手一挥,掉了颗门牙的嘴漏风,“司马缸砸缸。”
行吧。
孟芫没有再纠正,她用梳子顺了顺汤汤长长的头发,汤汤的头发又黑又亮,摸起来很舒服。
孟芫忍不住给她编了个辫子,一股一股的头发编成一个大辫子,孟芫拿出之前新买的头绳,问汤汤喜不喜欢,汤汤眼睛亮亮点头,孟芫给她编好辫子。
汤汤窝在她怀里笑,她也笑。
小雨淅淅沥沥不歇,秦秩声音低沉,讲着还未完的故事,鱼鱼用稚嫩的声音问他能不能砸家里的水缸,得到一句不行,也没胡搅蛮缠。
汤汤窝在她怀里,呼吸渐渐平稳,孟芫换了姿势抱她,汤汤小脸睡得红扑扑,孟芫伸手将她额间的碎发拂到一旁,低头亲了亲她。
汤汤睡觉都笑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