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来人
孟芫是故意将二人当空气,她又不是闲得慌,瞧见个人不管认不认识都要问人家是谁,有那时间不如回家多写吃半碗饭。
咋能是她婆婆,孙向娣心里犯嘀咕,嘴一撇,“你大姑姐的婆婆。”
王老婆子眯着眼打量孟芫,想看她是个什么反应。
“我大姑姐的婆婆?” 孟芫嗤笑一声,说话不留情面,“哪里来的婆婆,坟里挖出来的吗?”
秦家姐姐去世将近两年,法律都规定夫妻一方死亡,婚姻关系自动终止,王家老二能搞破鞋,想要娶个新媳妇,她大姑姐凭什么走了还要被恶心,做什么王家的媳妇。
恶心谁呢。
秦秩姐姐要是知道自个孩子被恶毒婆婆作践,半夜不得揍死这个老虔婆,哪轮得到她作威作福。
王老婆子听她这话,一口气差些没上来,嘴角向下耷拉着,“秦家小媳妇,你啥意思。”
“您会说话啊。”
半天不做响,真以为你是谁家的大爷,往那一杵,都得恭恭敬敬问声好,也不瞧瞧自个儿配不配。
王老婆子可是发现了,这秦家小媳妇是个说话噎人的,她眼一横,也没了寒暄的打算,“我来看看孩子。”
“谁的孩子,你的吗?” 孟芫不接她的话,又句句往她心窝子戳,“不是都在牛棚?”
孟芫没记错的话,王家老大和老二都在牛棚改造,有那闲时间不如去牛棚看看自家孩子,天天惦记别人家的娃娃。
王家婆子被她气个仰倒,她一天天话没说几句,尽受了气,她为数不多的牙都快要咬碎了,“我家招娣和进宝。”
“谁?” 孟芫这会儿是真没装。
招娣是谁?进宝又是谁?
反应过来,她是真被招娣这个封建糟粕的名字给囧到,真是够够的了,她家孩子有那么好的名字不要,疯了才去当什么招娣。
王老婆子可是见过这小媳妇牙尖嘴利的模样,不信她不知道,以为孟芫是在装傻,拖着不愿意让她见两个孩子,“孩子呢?你藏哪去了?”
她脖子伸了老长,眼睛一个劲的往屋里看,“招娣进宝,奶奶来了,快出来,奶奶带你们回家,给你们买肉买糖吃。”
王老婆子喊得真情实感,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她是多好的奶奶,只是在场的三人都怔在了原地。
孟芫低头正好撞上汤汤疑惑的眼神,她一默,继而又升起一种荒唐的想法,王家婆子根本没有认出汤汤,可见汤汤在王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荒唐过后是难以言明的心疼,心疼汤汤在王家所遭受的一切。
不说孟芫是什么神情,孙向娣都一脸懵。
孩子不是在孟芫旁边站着呢,她看不见吗?
大白天的,孙向娣硬生生给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来。
孟芫不怒反笑,语气讥讽,“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既然不认识,那永远不要认识,她不希望汤汤活在王老婆子的阴影之下,不希望汤汤做梦都在害怕,她希望王家的人,不管是谁,有多远滚多远。
“汤汤,你怎么不应你奶……”
“孙向娣!” 孟芫厉声打断她还未说出口的话,“我们家的事,关你屁事。”
孟芫从未这么讨厌一个人,一个见不得别人好,什么都要掺一脚的人,孙向娣这样的人,根本听不懂,也不在乎别人留的情面,既然如此,她何必给她留脸。
孟芫说话素来笑意盈盈,便是那几次堵孙向娣,也是不轻不重的,孙向娣心底还是觉得她面皮薄,不敢对她怎么样,她骤然冷了脸,眼神凶狠地望着她,吓得孙向娣一激灵。
孙向娣看好戏的念头被吓退了几分,她脚往后一撤打算走,余光瞥见李玉霞似笑非笑,她脖子一梗,说什么也不想被她看了笑话,撑着口气,“我这不是怕孩子想奶奶。”
王老婆子听见这话,细细琢磨一番,又见孟芫手中牵着的小女孩眉眼像极了她那早死的儿媳妇,哪里还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娃娃是半棍子打不出个响屁的招娣。
她腆着老脸,僵硬的扯出个笑来,掐着嗓子开口,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慈祥,“招娣啊,奶奶的招娣啊,都长这么大了。”
她两手颤颤,说话间要过来摸汤汤的脸,汤汤往孟芫身后一躲,探出头来,“我不是招娣,我姓秦,秦昭。”
她不想做什么招娣,她有自己的名字,爷爷奶奶给她起的名字,她是秦昭,妈妈还给她起了小名,她是汤汤。
她不是任人打骂的招娣,她讨厌这个名字。
孟芫现在没闲功夫搭理孙向娣,之后有的是时间和她算账,她拦住王老婆子伸过来的手,顺势挡在汤汤身前,“不是说看孩子?看两眼就行了。”
想装的一副情深模样,也得好好想想自个先前做的亏心事。
王老婆子悻悻然收回手,有心骂几句秦家小媳妇,一转头看见门外躲了好几个人,她心思一转,满是皱纹的手搓了几下,憨厚讨好的朝孟芫笑了笑,“秦家小媳妇,我是来接俩孩子回去的。”
“我年纪大了,就想多看几眼孩子。” 她摸了摸满头白发,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你们秦家本事大,我也没想和你抢。”
孟芫不傻,自然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装可怜,让周围的军嫂可怜她,然后她要是顶不住压力,便能把孩子给她。
想屁呢。
“秦家的,你家汤汤鱼鱼也是人王家的孩子,你这不是抢人家孩子?” 刘菊装模作样的劝,“你也不能让老人家一把年纪连个孩子都见不着面。”
好家伙,真是让你逮着机会来堵她了。
“嫂子可真是个好人。” 孟芫冷笑,对刘菊也没什么好脸,“干脆好人做到底,当场认个亲,给她当孙子孙女去,好好孝顺你家祖宗。”
总有人上赶着当那出头鸟,那也别怪她说话难听,杀鸡儆猴。
“你怎么说话呢?” 刘菊没想到孟芫丝毫不给她脸。
“和嫂子一样,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话一顿,看着王老婆子,“我家的孩子,不可能让你带回去。”
“他们是我王家的娃娃啊。” 王老婆子抹了抹眼睛,一副可怜相。
“你王家?” 孟芫嗤笑一声,“你王家能养的出什么好人?”
“你家老大挖社会主义墙角,你家老二搞破鞋,一家子黑心眼的王八蛋,你能养出我家汤汤鱼鱼这么好的孩子?”
“闲的没事拿面镜子好好照照自个。” 一窝吸血的蚂蟥。
“你……你说什么?”
她说话就像是在一刀一刀割王老婆子的肉,王老婆子喘着气,眼睛浸了毒似的死死盯着孟芫,恨不得上去咬死她。
她家好好的儿子为什么成了那样,还不是秦家老二做的孽,她凭什么那么说她的儿子。
汤汤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她咬了咬牙,从舅妈身后站出来,小小的手握住舅妈的手。
她说了要保护舅妈。
“我说你们一家都不是个东西。”
孟芫不介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将王家的脸皮撕开,反正坏事做尽,丢脸的不是她家,外人听了顶多说句秦家是冤大头。
她不说出来,今儿冒出来个奶奶,明儿跑来个伯娘,她不可能每次都关上门和她们说话,时间一场,次数一多,王家再恬不知耻贴上来,汤汤鱼鱼的日子还过不过。
索性说破,谁都别想贴着汤汤鱼鱼吸血。
“当初我大姑姐去世,是你哭天嚎地说舍不得俩孩子,还去我婆婆家闹,气得老两口住进了医院。”
“汤汤鱼鱼是和你回去了,可秦家每月给你二十块钱,粮票布票都没有少过你,你是怎么对孩子的?”
周围的家属一听,不禁咂舌,二十块钱啊,还有粮票布票,赶上城里一个正式工的工资了,她们自个也有孩子,知道汤汤鱼鱼这么大点的孩子吃的多少,一个月吃一半都撑得慌。
秦家对这俩孩子可是真疼啊,这么舍得钱票,怪不得王家不愿意放手。
“汤汤饿的半夜起来喝凉水,鱼鱼多吃一口被你用柳条抽,你记不记得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他们的,你省下来给你孙子吃,他爹娘是死了吗?”
孟芫瞥了王老婆子一眼,见她满脸理所应当,便知道和这种人是没法讲道理的,“你也不怕亏心事做多了折寿。”
“你胡说八道什么?” 王老婆子急了,她说汤汤鱼鱼都没关系,可凭什么说她家老大,还咒她死,哪有这么坏心眼的人呐。
孟芫要是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不得连呸几声,她还嫌她家的人名从她嘴里说出来晦气,王老婆子还有脸说她心眼坏,谁心眼能比她坏。
“我说这里没有你的招娣进宝,我家的汤汤你也瞧了,家里穷,不留你吃饭了。”
她怕会忍不住下毒。
“我不管!这是我家的孩子。”
见说不通,王老婆子伸手去拽汤汤,孟芫还没来得及动作,一个小炮弹从人群中冲过来,直直朝王老婆子撞过去,将她撞了个仰倒。
孟芫扶住差点跌倒的鱼鱼,鱼鱼额头都撞红了,他也不在意,“不许欺负我舅妈和姐姐。”
“你们是想要我这个老婆子去死啊。”
王老婆子直接坐地上不起来,她随手将头发弄乱,又趁机在地上滚了几下,弄得整个人灰扑扑的,她捂着肚子嗷嗷喊痛,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
今天不论如何她都要把俩孩子带走,她自个儿的儿子还等着救命啊。
孟芫既不说话,也没有低下头劝,她直挺挺站在那里,纤细的身躯挡在俩孩子前面,素来和气的小脸冷若冰霜,她冷眼看王老婆子撒泼打滚。
气氛有一瞬的窒息。
往常谁家出现这样的事,大家伙还能劝说劝说,甭管占不占理,面皮薄的低个头也就过去了。
可现在,王老婆子是个不要脸皮的,孟芫是个不在乎她要不要脸皮的,甚至巴不得给她撕下来一层脸皮。
再说了,这八竿子打不着,人也不认的关系,她们也没法子劝啊。
她们不好劝,孙向娣看热闹不嫌事大,“孟芫,好歹也是你大姑姐的婆婆,你咋这样子对人家。”
“你把嘴闭上。” 孟芫不想听她满嘴喷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