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再会 奇异青年
苏栗衡不曾有一秒忘记过自己的伙伴们。
韩继、孟锦迎、沈素书……还有，陆昭昭。
虽然五年来，他在杏林谷也有了不少说得上话的朋友，但在心中，他一直惦记着当初的友人们。或许是因为他在五人中年纪最大，总觉得自己有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因此也总是忧心，他们不知过得如何。
韩继大大咧咧的，不知是否会惹祸；沈素书性子怯懦，会不会受欺负？孟锦迎素来高傲，可修仙界不比凡人界，她会不会得罪人？还有陆昭昭，虽然拜师天衍宗，可她师父看起来不是很可靠，她的杂灵根也是个问题……
几人里，苏栗衡其实最担心陆昭昭。虽然她和他认识的时间最短，可她年纪最小，根骨最差，修仙界虽然大致上和平，可世上又哪有什么世外桃源呢？修士与天争寿，逆天而行，总缺不了各种争斗。陆昭昭小小一个，长得又那样好看，没有实力，总归很容易吃亏出事的……
他心里愁，时不时就想，可也没个联系地址。虽说能跟天衍宗送信，可没有确切地址，信件都难寄出去。
只能寄期望于修为高了可以出门游历时，再登门拜访。然而尽管苏栗衡修炼已十分努力，筑基也很早，奈何他主修丹修，众所周知丹修的战斗能力很……嗯，外出搞不好栽在异兽或者魔修手里，甚至可能被散修打劫……保险起见，至少筑基三阶，积攒足够使用的丹药后，才能外放历练。
苏栗衡：苦。
游戏外的世界有句话叫“劝人学医，天打雷劈”，杏林谷的医修丹修入门也是个艰苦卓绝的过程，现实中的医学生先要啃他个一人高的专业书，杏林谷的修士也没差到哪儿去，《神农本草经》、《本草经集注》、《新修本草》、《证类本草》……背吧。
当然，实践也不能少。刚入门的弟子想上手炼丹或治病那是想屁吃，但是培育、炮制、处理药草的药童那是无论何时都很缺人……
苏栗衡这五年就是这么过来，勤勤恳恳当一只医学狗，还要兼职农学家……到现在也就差不多把药草药性背个八九不离十吧，离能上手炼丹还有一段距离，当然离出门游历还相距甚远……
苏栗衡：苦。
以己度人，苏栗衡觉得小伙伴们进度应该差不多，尤其是陆昭昭，杂灵根修行慢不是吹的……
他是真没想到能在此时见到她。
哪怕声音、容貌，都大有不同，可当她扑过来的刹那，他已知晓她的身份。下意识地将女孩拢在怀中，他很轻很轻地虚虚拢住双臂，拍一拍她的脊背。
“……昭昭。”他说。
这个名字，仿佛已念了很久。明明五年前也只叫过一次“昭昭”，如今脱口而出，却如此自然。
女孩在他颈窝蹭一蹭。
“栗子，”她说：“昭昭想你。”
他的心蓦然一软，仿佛被什么极柔软、极温暖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颗心泡在温水里一般，咕咕嘟嘟，难以言明。
“我也……”他哑声道：“我也很……”
我也很想你。
可话还没说完，怀中蓦然一空，随后便是孟锦迎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们想抱到什么时候啊？！！！！”
孟锦迎真是操碎了心。
两个朋友走了，在身边的呢，韩继她管不了，何樱敏也用不着管，就一个陆昭昭，让人头疼得不行。
别的就不说了，她的小淘气很可爱，谁都愿意纵着。之前抱沈素书也能理解，但是……苏栗衡你也敢这么亲昵？？？
在孟大小姐所受到的教育里，男女授受不亲，更别说公众场合搂搂抱抱，这要还在凡人界，不结婚很难收场。
自然，她也知道修仙界没这么多规矩，何况昭昭还小，可是……
啊——烦死了！陆昭昭根本没一点性别意识！！！
孟锦迎真是烦：她怎么就一点不知道，自己长得那么好看，很容易被人占便宜啊！
她上手把黏人虫撕下来，伸手给她整理好发丝与衣襟，又把她护在身后，才看向苏栗衡。
“苏栗衡，好久不见。”
语气虽然还算温和，表情却不太友好，眼睛里直白地写着：
小老弟你怎么回事？昭昭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她抱你你能抱回去吗？苏栗衡你变了！！！
——话虽如此，可如果他把昭昭推开，孟锦迎会更生气：
好啊！昭昭投怀送抱，你还敢推她！纳命来！
望着有点熟悉，有点陌生的少女杀气腾腾的目光，苏栗衡沉默须臾：“……嗯，好久不见。”
怎么回事？五年前可不见孟锦迎这么护犊子……
陆昭昭从孟锦迎身后冒出个小脑袋：“阿迎好像鸡妈妈。”
孟锦迎暴怒：“我是为了谁啊——”
话音未落，身后贴上小女孩的身体，小姑娘把头亲昵地靠在她颈窝蹭一蹭：“昭昭最喜欢鸡妈妈。”
孟锦迎：“……”
苏栗衡眼睁睁地看着孟锦迎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暴怒一下戛然而止，脸上耳朵上还开始染上一层羞赧的红晕。
“……说什么怪话。”傲娇大小姐嘀咕着，不自在地把她轻轻推开：“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哦哦，那我回去再跟你拉拉扯扯。”
“胡说八道！不许！”
“呜呜……”
苏栗衡：“……”
怎么感觉橘里橘气的。
不论如何，友人来访，苏栗衡自然是十分惊喜，请二人入院一叙，又给她们倒了茶。
“韩继呢？怎就你二人来了？”
孟锦迎刚想说话，就被陆昭昭拉了一下手。陆昭昭露出沉痛神色：“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其实韩继他，在上个月的时候……”
小少女掩了下脸，似乎很难过：“唉，阿迎你来说吧。”
孟锦迎：“……”
……还来？？
眼看苏栗衡果然担忧地皱起眉头，孟锦迎也是要对陆昭昭无语死，但沉默了片刻，她也露出一副沉痛神色：“韩继他，因为太过调皮捣蛋，在上个月初，不幸……”
苏栗衡心里一个咯噔：“不幸……”
“不幸被他师兄抓出去历练了，没赶上和我们一起来。”
苏栗衡：“……”
苏栗衡：“…………”
苏栗衡：“………………”
陆昭昭笑得肩膀都抖起来，小模样可爱得不得了；孟锦迎嫌弃地看着她，仿佛选择性遗忘自己打的配合。
苏栗衡半晌才反应过来，真是哭笑不得：“你们两个……”
他对陆昭昭说不出什么重话，就看孟锦迎：“你也纵着她。”
孟锦迎“哼”一声，陆昭昭笑得甜甜：“阿迎最爱我。”
得到大小姐恼羞成怒的一个脑瓜崩：“胡说八道！”
“呜呜……”
苏栗衡：真的橘里橘气的……
他好笑地摇摇头，端详着二位友人，观察着五年来的变化。
孟锦迎长大了许多，今年应该快要及笄了，是个明艳张扬的少女，和他的预想没什么差别；值得欣慰的是，她的神色一如既往的高傲，这证明她没有遭遇过什么大的挫折，过得应该是很不错。
也是，天灵根的孩子，进哪个宗门待遇都会很不错。
而另一旁……陆昭昭的模样……该说变化许多好呢，还是丝毫未变好呢？当初圆嘟嘟可爱的小脸蛋已初步有了少女的模样，虽还有些稚嫩的婴儿肥，可明眸皓齿，朱唇玉面，当真是一副花容月貌，非但没有长残，还比从前要更好看。
苏栗衡这五年也算见过不少人了，修仙界亦不乏美人。他也按照那些好看女子的模板幻想过陆昭昭长大的模样，如今一看才知连最夸张的幻想也比不上她本人半分。
孟锦迎也是很漂亮的，可在她身边，哪怕比陆昭昭还大出几岁、明艳几分，旁人的目光也只会第一时间落在那个小姑娘身上。苏栗衡觉得，这大概是因为陆昭昭不仅有着顶顶好看的皮囊，更是有种说不出的灵动气质蕴藏其中，宛若宝珠般熠熠生辉，是天生的发光体。
“喂……喂！苏栗衡！”
少年回过神来，瞧见孟锦迎不善的目光：“你怎么盯着昭昭看这么久？？”
“……！”
少年温润如玉的面庞上隐约一抹薄红，他连忙收回目光，掩了下脸：“抱，抱歉……”
面上一阵发烧，心里也十分羞愧：怎能看一个女孩子这样久呢……
陆昭昭反而不介意，笑眯眯地托着脸：“看嘛看嘛，五年都没见了，况且我这么好看！”
她真是一点不谦虚，和从前还一模一样。可怎么说呢？别人甚至不能说她自傲，因为谁都会觉得她只是在说实话，更何况她这副模样，也可爱得不得了。
孟锦迎戳戳她的额头，小姑娘就弯着眼睛嘿嘿嘿地笑。真怪，她傻笑起来也十分可爱，眉眼弯弯，含笑嫣然。苏栗衡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看她，低头掩饰性地抿一口茶，听见陆昭昭说：
“不过栗子现在也好帅气哦。”
“噗……”
苏栗衡呛了一口茶，剧烈地咳嗽起来，面色一片绯红，不好说是呛的还是羞的。心脏砰砰砰砰直跳，他不太明白，却十分羞怯，缓了半天劲才说：“……无碍。”
孟锦迎也就坐回去，把担心的陆昭昭也按下去，还瞪她一眼：“叫你口无遮拦。”
“是实话嘛。”陆昭昭还挺委屈：“栗子现在真帅呀，个头也长得好高……唔，一会儿比比看，栗子和阿继谁更高？”
孟锦迎说：“不管谁更高，反正你最矮。”
陆昭昭如遭雷劈：“对哦……”
真可怕，所有小伙伴里，连祝芝芝都比她高……这合理吗？？
陆昭昭只能劝慰自己：应该和现实一样，她是晚长个子的类型……至少在现实中，她有好好的长到一米六五，不算小矮子！！！
苏栗衡看着，也忍俊不禁，胸膛中的心跳缓缓平复，他轻咳一声：
“这五年来都过得如何？”
三人交换了一番五年来的经历，陆昭昭二人且不说，苏栗衡的境遇倒是很不错。
入门时，本来被一名长老看上，结果由于某些机缘巧合，最后拜入了谷主门下，也就是说，他和陆昭昭算是一个辈分。
孟锦迎震惊：居然又来一个师叔辈的？！可恶，她明明一生不弱于人，但辈分真没办法……
陆昭昭也震惊：栗子居然能比她还螃蟹！她还只是长老亲传，苏栗衡直接谷主亲传，什么叫天命之子啊……
苏栗衡失笑：“也没你们想得那样夸张……师尊对我固然很好，可他身为谷主，事务繁忙，平素少有时间教导我，师兄们也都身有要务……小师叔教导我多一些。”
小师叔……
陆昭昭算了算，那就是谷主的小师弟……对标一下，和秦令雪是一辈的！她一下就好奇死了：“小师叔是怎样的人？”
“这个么……”
“瞧瞧，阿聿，小姑娘好奇你呢。”
苏栗衡还没说什么，便有一道温润而含着调笑的声音响起。陆昭昭闻声望去，院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两人。
一人，黑发黑眸，墨绿色的衣裳，二十几岁模样，虽十分俊美，却神情冷漠，似是兴致缺缺。
一人，烟粉色的长发，近乎银白色的眼睛，粉色的衣裳，同样二十几岁的模样，容貌可称极为姣好，含着一点微笑，给人的感觉十分亲切温和。
不必多说，陆昭昭的目光很自然地被第二个青年吸引过去。
在这个游戏里，烟粉色的头发，她还是头一次见，颜色这样浅的眼睛，她也是头一次见！
真要说，这样的眼睛看上去有一点可怕，可在这青年身上，大概是长得太好看，气质太温和，居然一点也不吓人，反而变成了富有魅力的一部分。可见颜值够高，就是足以驾驭一些非同寻常的造型，比如白发，比如光头，比如白眼……
苏栗衡连忙起身：“小师叔，花先生。”
黑发冷峻青年“嗯”了一声，粉发男子乐呵呵的：“我和阿聿路过，见你难得有朋友来访，就过来看看，马上就走，不会太打扰你们。”
说着，他温和地看向陆昭昭，也不在意她好奇的目光，反而善意地笑了笑：“你看，阿聿，我果然还是比你有魅力些，小姑娘刚才还好奇你，这会儿就只顾着看我呢。”
黑发青年：“……无聊。”
孟锦迎拉了下陆昭昭，陆昭昭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先生的头发和眼睛都好好看。”
孟锦迎换成掐她，粉发青年却只是略微惊讶后便温和笑起：“是吗？你也很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姑娘。”
黑发青年冷哼一声：“说得好像你看得见一样。”
“哎……我可以根据声音猜想嘛。”
粉发青年笑吟吟的：“哦，忘了自我介绍。小栗衡的朋友们，在下花容时，目前客居杏林谷；这位是萧聿，就是小栗衡的小师叔啦。”
陆昭昭也不怯，落落大方道：“我是天衍宗梅峰亲传陆昭昭，这位是我的同伴，天衍宗器峰亲传孟锦迎。我们是苏栗衡的童年好友，今次出门游历，顺路前来拜访，见过二位前辈。”
陆昭昭淘气时是很淘气，正经时也很正经。孟锦迎松一口气，也跟着行礼，一口气没完全松下来，就听她又好奇问道：“花先生的眼睛……”
孟锦迎猛地踩她一下，花容时却忍俊不禁：“孟小友不必如此……陆姑娘率真可爱，况且这并非什么不能提的事。”
陆昭昭委屈地眨眨眼：她又不是没情商，自然是感觉到对方并不介意，才会追问的……
她感觉很准的！
“我这头发啊，眼睛啊，生来便是如此。”
花容时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双眼：“我生来无法正常视物，但能看到灵气与一些常人肉眼不可见的事物，说来有些难以形容……就像我想象不出你们看到的东西，似乎也没人理解我能看到的东西。”
“家中认为可能是某种眼疾，因而将我送来杏林谷，不过折腾了这么多年，也没折腾出所以然，对我来说倒是无碍生活，只是异于常人，总让人有些好奇。”
花容时微微歪了歪头：“不过他人多半只敢偷偷看，私下说，像陆姑娘这般大大方方直接来问的……”
“……如此甚好，”他点了点头：“倒是有几分医修的风范，反倒是那些支支吾吾的，让我觉得有些烦恼，毕竟在我看来其实没什么的事，外人却好像都十分在意，真让人忧心。”
他说着，想起什么，看向身旁的萧聿：“哎，阿聿，你第一次见我，是不是也差不多的反应？”
萧聿道：“忘记了。”
“哎……我还记着呢，上来就说我这眼睛十分罕见，让我配合研究……”
花容时沉思片刻：“那时真吓我一跳，从前都没人敢直接跟我说眼睛的事，你是头一个……陆姑娘约莫就是第二个了。嗯？这么说来，我和你成了好友，岂不是说我和陆姑娘，说不定也很投契？”
陆昭昭：“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