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空气有些闷热，来往的人都行色匆匆。
龚美这天如往常一样来银楼盘账检查，身材消瘦的邱掌柜风尘仆仆进门。
“你们掌柜的呢？”
在门口等着招呼生意的伙计赶忙领路邱掌柜上楼去。
龚美听到动静整理好衣服出门迎接:“您来了怎么没告诉我一声？我好准备酒席呀！”
用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邱掌柜把急躁的心情压下，让伙计先离开。
“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有大事跟你商量。”
得眼前人提携才能当上掌柜的龚美恭敬的把人带到最里面的小房间内。
“邱哥放心说，绝不入三耳。”
邱掌柜赞许道:“你是个好苗子，运道也好，这不登天的机会就来了。”
“哥哥妙赞了，我呀没那么大的志向，讨口饭吃能养家糊口就行。”龚美倒着茶谦卑道。
“咱们兄弟之间大方的说，别搞外面那些虚的。”邱掌柜才不信龚美没有野心。
龚美拱手讨饶:“哥哥别为难弟了，快说事情吧。”
气氛活跃后，邱掌柜带着兴奋道:“咱们东家这次想办法搭上了益州通判，两人结了儿女亲家。这次亲家公高升回汴京做殿中侍御史，官名听起来不响亮，可却能直接见面官家前途明亮。”
有了这么个靠山，东家生意又能扩大了。龚美真心实意恭喜:“东家的眼光就是好。”
“还有更好的呢。”邱掌柜接着道,“山高水远的，东家怕儿媳想家，要举家迁往汴京。”
这借口好生不要脸，喝着茶的龚美口里的水都喷溅出来。
邱掌柜瞪着眼前人:“干什么呢？在外面你要是敢露出来，一个刁状是跑不了。”
“是，是，我不稳重了。”龚美错认的痛快。
“不说成都府，陆家在益州路经营这么多年的生意，说不要就不要了？”
“若是不要了哪有银钱供着汴京开路子，这边生意照旧，东家去了汴京后会留几个心腹照看着这里。”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龚美一下子露出狼吃肉的贪婪眼神:“人选定了吗？”
邱掌柜眯着眼睛道:“原本东家想让我留下来，我给推了。”
差点喊出声来的龚美硬生生忍住，能放弃手里利益必是后面有更大的利益等着。
觉得自己没看错人的邱掌柜仔细与他分析:“帮别人管家产挣得少了是麻烦，多了也不会承你的情。不如趁这个机会去汴京闯一闯，万一在这贵人多如牛毛的地方得到一个赏识，后辈焉知不能改头换面。”
龚美是认同这些话的，如果不是凭着一股冲劲儿，他也不会从一个走私小贩到今日的掌管一个银楼。
但是他现在刚成亲没有多久，日子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万万是不愿意跟小娥分开。
邱掌柜察觉他的犹豫问:“还是那句话，咱们兄弟有什么话大方说。”
龚美不好意思道:“新婚不久，把她一人留在这儿，我不放心。”
当时邱掌柜在外地，人未到但礼到了，现在想来时间确实不久:“汴京那个地方，有官家、丞相、勋贵，还有入夜照的如天明的花灯。你若不害怕到时被弟妹管着，就直接把弟妹带到汴京安家。”
“咱们去了事情繁重，家眷会不会碍事。”说着话龚美心动了，那个男人不想站在最高处。
邱掌柜打趣的笑:“你要是不放心，到时让弟妹紧跟着我娘子就是了。”
龚美不好意思的点头:“麻烦邱哥和嫂嫂了，以茶代酒祝咱们二人前程似锦。”
邱掌柜不推脱自信满满的把杯中茶水尽饮。
晚上回家后，龚美把披散着头发的刘娥拉到桌子处让她坐下。
刘娥乖巧的坐好。
“我给你说一件大事，过几个月我要去汴京了。”
“那我怎么办？”刘娥知道那里是官家住的地方，距离这很远很远，所以王县令不怕有人告他。
龚美认真道:“你是我的妻子，咱们当然一起去。”
刘娥皱着眉头:“现在过的已经很好了，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吗？龚大哥，你不然再想想？”
发现刘娥是真的在抗拒，龚美耐着性子劝她:“这次机会很难得，可能能直接接触到一些官员。给别人做掌柜一辈子也就这样，以后若是咱们有了孩子我想给他更好的出身。”
提到孩子，刘娥摸着小腹神情松动。
她们都没得到过父母的爱，所以格外的想要把最好的用在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刘娥自成了婚，就已经在和常娘子学着缝小枕头、小鞋子。
“我想一想。”
龚美没有继续逼刘娥，他们都了解彼此。小娥个坚韧的女人，当她明白什么有利后就会做出选择。
中午刘娥把准备好的糕点放在车上，心事重重的回到房间。
常娘子绣完手上的花，见这个时辰刘娥还没有过来，就过去主屋找她。
“是不是和龚美吵架了，怎么闷闷不乐的？”
几年相处刘娥已经把常娘子当成亲人了，闷声把烦恼说给她。
男人心里拿定了主意的事情，太不容易做出改变了。常娘子轻柔道:“汴京是个好地方热闹的很，你不是喜欢做吃食吗？你去了之后在那里可以见到天下的美食。”
刘娥惆怅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知道劝不住。常姐姐我只是怕出现变故，现在的生活与我来说已经是期盼许久了。”
想到自己跌宕起伏的前半生常娘子道:“有些事情不是守在一个地方不做出改变，就能阻止得了的。”
“常姐姐。”刘娥不懂其意喃喃细语。
“他想去你就陪他去，他是你夫郎，需要的时候你不支持他，他该有多伤心。”常娘子说完后又道。
“若是有一天真的发生变故，你就回来找我，一双筷子我还是添的起的。”
等真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轻易怕是回不来了，刘娥压住内心酸涩笑着道:“说不定小瑞过几年就能考去汴京，皆时我们大家还像现在一样。”
“好。”
嘴上答应着，常娘子却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她的儿子在学业上更像父亲固执愚笨。
晚上龚美回来，刘娥轻轻道:“什么时候启程？我要准备东西。”
龚美抱着刘娥吻着她的脸:“先收拾起来吧，这次咱们跟着官船走，那边一给时间可能就要立刻出发。”
随时都要离开的不安让刘娥失落的看着龚美:“你是发过誓的，不许欺负我。”
笑出声后，龚美赶紧哄刘娥:“绝对不会，咱们这个家会越来越好。”
之后寻了个机会，龚美带着刘娥去与邱大娘子吃了饭。
席间两个男人推杯换酒，好不热闹，刘娥被邱大娘子拉出去透气。
邱大娘子已经明显能看出老态，却没有用任何脂粉，穿的衣服也更偏向庄重暗色，整个人的气场都是严肃的。
很少接触这类人，想到舅母的刘娥心里紧张的很。
在院子里摘了一朵带着露水的鲜花，邱大娘子近身插在刘娥发间。
“你的年纪正是最美的时候，怎么不让他带你去看看脸。”
第一次见面就说这些，刘娥手指都有些颤抖，结巴道:“我脸一见风就这样，大夫说呆在屋子里就能好一些。”
邱大娘子可惜道:“怕是过敏，这病不好治。”
“我瞧你不太擅长说话，上了船人多，许多人我也是第一次见面。你就跟在我身边，别怕麻烦我，出门在外再小心都不为过。”
见邱娘子考虑的周到，刘娥赶紧道谢:“麻烦姐姐了。”
两人回来后，龚美喝酒才变得专注了。
邱家，邱掌柜被娘子搀扶着上床。
丫鬟捧来水盆，拿温热的细布给邱掌柜擦脸。
清醒了几分的邱掌柜问坐在床边的娘子:“龚美妻子是个什么性子？”
邱大娘子不客气道:“乡下丫头罢了，脾气温顺的很。”
“收收你的傲气，别在她跟前露出来，她傻龚美可不傻。”邱掌柜警告。
回家后装醉的龚美喝完水，也问刘娥邱娘子为人。
刘娥不客气道:“感觉有些像我舅母，不过你与她夫君好她就不会害我。”
龚美点头不停地笑:“我与她夫君不好了，第一时间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