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时隔多年，杜绯云又站在了璀璨传媒大厦的门口。
她第一次过来面试的时候，站在门口好奇地朝里头望，最后退团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离开，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而现在，她淡定地看着这座大楼，眼中还带着一丝挑战。
这里不再属于她，但是她以美甲师的身份，再次回来了。
杜绯云上了八楼。
八就是发，璀璨时代把这层打造成风水层，风水局从室内蜿蜒到露台，旁边是休闲长凳，与露天咖啡座，供办公休闲，不过团里的练习生只能买到咖啡与无糖苏打水。
许心卉扎着个丸子头，一脸浓妆，穿着前段时间公布的团服，伸着长腿，像是在自拍，看见杜绯云立刻矜持地挥手：“你来了。”
又对着手机说话，看起来像是在直播，招呼也不打就把手机转过来，对着杜绯云拍。
杜绯云淡定地站着让她拍。
今天她仔细化过妆，突出眉眼和唇形，妆重但是又不俗艳，扛住了这磨皮近妖的镜头。
着装不再是上次纯运动风，而是稍做改变。
编发宽松麻花公主辫，配上咖啡色棒球帽尽显低调，夸张的深红色耳饰成为亮点。她细长脖子上戴着水晶贴颈项圈，奶茶色紧身小背心，露脐显出细细的腰，下头束脚款宽松长裤与浅色运动鞋尽显休闲，走起路来轻快好看。
这么由远及近地走过来，正好秀了一把身材。
许心卉皱起眉头。
以前的杜绯云可不会这样精心打扮，由得她碾压，根本懒得理会，着装打扮我行我素。
她正是抓住了杜绯云这一点，才开直播让大家看看，这种货色也想回团里？
可是事与愿违，几年不见杜绯云变腹黑了，居然给自己来了个出其不意。
此时她的直播间里风向开始变了，她的一些路人粉最先发难。
【卧槽杜绯云收拾一下还人模人样的】
【她身材这么好吗】
【辣，辣呀】
【好像明星街拍】
【许心卉好看是好看，但是也太像要上台了，毕竟团服】
【团服还不够你看的？】
许心卉忍着心里那股酸劲，说：“你上门美甲打扮得还不错。”
杜绯云笑道：“这是□□的一部分。”
她抬起手抚在自己肩膀上，秀出了许心卉预约的那款美甲——星光海砂糖橘。
淡橘色的星光指甲，既切合团名，也符合了许心卉的应援色奶橘，更是与杜绯云脖子上的项圈水钻相映成趣。
效果真的是太好了！
可是许心卉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说是□□，怎么好像把属于自己的指甲以及团队配色穿在她身上一样！
她故意凸显她比自己更适合吗？
许心卉把手机转回来，不再拍杜绯云，看一眼手机差点被气死。
直播间里的风向完全变了。
【太美了】
【被杜绯云圈粉了】
【老婆嫁我】
【我改变主意了，我想看杜绯云回来】
【我也，太可了】
许心卉太生气了，还要维持人设，对着手机甜笑。
“是啊，我也很满意呀，这款指甲就是我要的，大部分都是我跟小云说了怎么做的，现在一看果然很合适啊。”
杜绯云挑了挑眉，你可半个字也没有跟我讲过。
她看许心卉作妖看了这么多年心里早有准备了，笑眯眯地说：“确实很漂亮。这算在□□费里，你定了比较贵的一档，当然要物超所值，精心设计。”
这款1288，杜绯云自己先以服务费的名义做了一套，现场再给许心卉做，等于双倍价格，再加上翻倍的上门费，一款指甲就吃掉许心卉三千块。
这么贵的服务费，陪大小姐你演演戏也没有关系的。
许心卉家里有钱倒是不缺，但是仍然感觉被宰了一刀，脸色越发难看。
杜绯云看着她一边扭曲一边跟直播间的粉丝赔笑，心里忍不住同情，这演得不难过吗？
许心卉丝毫不知道杜绯云的想法，她一边笑一边在心里骂，我出钱买的水军呢？
这时候直播间总算跳出了一个带节奏的水军。
【杜绯云就是个心机婊，穿着许心卉的团服色来艳压原主】
【你这么一说】
【噗，艳压原主】
【你要这么说也行，但是你好大的脸，团服色只能许心卉一个人穿？】
【你们争什么，这明显是服务啊，为了试那个指甲适配度，杜绯云才穿的】
【这不就是茶吗】
【尴尬了】
话题总算扳回了两军对阵，许心卉觉得水军还不够，切出去给水军公司发短信，又追加了活人水军，进来带节奏，感觉还不够又买了两万条机器水军，一旦抢到优势就专门用来复读的。
杜绯云看她站在原地猛怼手机，实在是忍不住了，自己走到另一边坐了下来。
既然许心卉能开直播，自己也能开直播。
许心卉那鬼一样的镜头又偏色又失焦，不利于大家看自己美甲，急需自己的镜头。她把直播间打开，放在支架上支好，跟大家打招呼。
“大家好呀，今天小云要给一位明星做美甲了！大家有眼福了哈哈，稍后有条件的同学可以跟着我一起做，手速跟不上也没关系直播会设置回放！明星同款星光海砂糖橘美甲做起来！”
正在跟水军公司打交道的许心卉听在耳朵里，瞬间呆住了。
杜绯云真的好不要脸啊！她拿自己当招牌还宣传上了！
许心卉后知后觉，自己的热度就这么被蹭了。杜绯云一边收她高价一边拿她当广告，怎么看都稳赚不赔，再看看自己混战的直播间，挫败感满满。
偏偏这时候手机还叮地响了一声，她点开一看，是给水军公司的付款通知。
许心卉深吸一口气，没关系，付出的成本已经回不来了，出多少钱都没关系，杜绯云别想回团里！
许心卉在杜绯云身边坐下，杜绯云把手机镜头调整一下，没有对着许心卉的脸。
杜绯云虽然不喜欢许心卉，但是一直觉得她的手长得非常漂亮，纤长而柔和的肉感，保养也非常到位，没有局部暗沉和倒刺，唯一有点问题的就是她之前做指甲做得太狠，美甲师又打磨过度，指甲非常的薄。
杜绯云小心地把她手上的甲片卸掉，许心卉立刻装模作样喊疼。
“你能不能轻点！”许心卉骂道。
随即发现自己差点崩了人设，又嘤嘤了两句，说：“好痛呜呜。”
她低着头迅速看了一眼直播间，果然自己的粉丝通通在骂杜绯云，心里头好受了一些，再看杜绯云的直播间，里头一排的粉丝都在发呕吐的表情包。
她把自己手机拿过来，开始给水军公司发短信，分一半人去冲杜绯云的直播间。
“别动。”杜绯云开口说，“你指甲已经很脆弱了，我给你上一层修复油。”
杜绯云握着许心卉的手，低头轻轻地给她涂油，许心卉也不装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她是真的很厌恶这种人，真的好假。
两人陷入沉默之时，直播间水军大战已经拉开了序幕。
许心卉的直播间里的皮下真人水军对杜绯云大加构陷。
【杜绯云为了重回团队，求了苏葭不成，又以美甲的名义靠近前队友，真的很聪明】
【借前队友炒作要脸吗】
【并不觉得杜绯云好看】
下头大量机器人水军跟着刷一波，立刻把不同意见刷得无影无踪。
杜绯云的直播间粉丝成分就大不一样了，岁月静好太久，再加上一群不谙世事的鬼魂，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
他们支持自己喜欢的播主，为小云抱不平，可是很快被水军冲刷不见。
鬼魂群情激动，怨气悄悄上升了。
这届的鄷都大帝李俏正一边批公文一边看直播摸鱼。
她的办公桌上，淘宝实木ipad支撑架上，四处泛绿的功德塔监视器平稳运行。
全地府的功德结算都靠它们了，所以前方插着一柱电子香，供品是五款春水桃花美甲。
它已经平稳运行一段时间了，杜绯云又答应来地府经商，平复怨气指日可待，李俏天天都要笑醒，因为功德塔泛红被天庭请喝茶的事情遥远得好像上辈子。
正在李俏被水军刷得有点血压升高的时候，功德塔监视器忽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李俏定睛一看，差点心脏病发，中央功德塔率先泛红，其他四塔怨气值也急速上升，已经变成了黄色了！
“大人，大帝，你不要死啊！”马一过来猛摇捂胸口的李俏，马二马三马上抱着速效救心丸和生脉饮冲了过来——都是在直播间吃的安利。
李俏吃了一颗速效救心丸，又干了10ML生脉饮，虽然没有什么用但是心情平复了一会，立刻勒令开查。
地府乱成一锅粥，高层全被惊动了，一通查找发现竟然是大家在直播间受了气又无处发泄，于是怨气干翻了功德塔。
李俏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
“要不这样，我们也找水军公司。”城隍进言。
中央鬼帝立刻同意：“买一个亿水军碾压，给地府出了这口气。只要功德上去了，咱不差钱。”
这次受怨灾最严重的就是他那一块，非常激进。
“我们自己开个水军公司。”转轮王有些心疼功德，“反正与人间联合成立了灵异事件调查委员会了，开个公司也不是问题吧？”
“既然和人间有联系，让他们管好这群造谣的不就好了？”中央鬼帝想当然地说，“阳间现在谁掌权，我找人给他托个梦……”
“停。”李俏实在看不下去了，“事件级别上升得太高了，不就是没法子骂回去吗？地府宽带谁负责的，接好了吗？”
所有人一起看向城隍。
城隍抖抖索索：“快，快好了。”
也就是没好。
魏乙上前一步，城隍立刻躲到了他后面。
“蹭天庭的网。”魏乙说。
大家发出了一阵嘁声。
“不正是在蹭吗？限流！”
“把流量限速关了，密码是……”魏乙吐出一串字符，众鬼埋头猛输。
“成了！”转轮王率先大笑，“魏判干了件好事，以后要是因为这事被天庭罚我们一起帮你去求情。”
“为什么要罚我？”魏乙认真地说，“功德涨了应该赏我才对。”
最近众鬼网购手机，近一半的鬼都买好了，网络一开，十万鬼魂瞬间摆脱了地府上网禁制，下载app，潮水一般冲入直播间。
水军们正洋洋得意，齐整整地在杜绯云的直播间刷。
【杜绯云滚出璀璨时代】
【杜绯云绿茶心机】
毫无营养的刷屏忽然被打断，不知道哪里涌进来一批怪人，反向疯狂刷屏。
【小云我爱你】
【小云最棒】
【小云我支持你】
每一句都很简单，词句很笨拙，也没有不停地复制粘贴发送，各种杂乱的表白仿佛像阳光的肥皂泡，那么单纯地闪现一下随即被刷没。
他们的昵称千奇百怪，看起来甚至都不像是杜绯云的粉丝，把整个直播间搅成了一片浑水。
在线人数直线上升，之前一般维持在二十几万人观看，但是实际发表评论的不到十分之一，现在猛增到五十万以上，还在持续上升。
水军公司虽然有极强的组织能力，但是在这一片解禁的鬼魂大潮中，再也刷不起屏。
“他妈的谁买的水军啊！”对方破口大骂，骂完忽然想起来，自己不就是水军吗？
直播间里其他观众吃瓜居多，这时候也开始发评论，在潮水中闪了一闪甚至还没看见就不见了。
一夜知丘【私聊】：【大帝！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鄷都大帝【私聊】：【你在鬼魂战争的汪洋大海里】
一夜知丘【私聊】：【！！！乌拉！】
一夜知丘与其他粉丝一样，快乐地刷起了屏，宛如小鱼跃进了大海里。
水军公司刷什么都白刷了，于是转战保卫金主许心卉的直播间，刚涌进去就被卡了出来，这边也人满了。
水军公司准备了若干黑杜绯云的模板，发出去就立刻不见。老板决定不做这单生意了，及时止损，开会研究是从哪里来的强劲的竞争对手，业界为什么从未听闻过。
鬼魂们一边刷屏一边看杜绯云做指甲，玩得非常开心。
功德塔闪了闪，渐渐变黄，又泛出绿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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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绯云却完全没有注意到网络上发生的一切，她紧盯着许心卉手臂上黑色手指印，心中涌上来不祥的预感。
那些瘢痕，像被谁抓着她的手紧握拉扯，呈现出一个黑紫色的淤血握痕。
杜绯云把手放上去比了比，那手形很小，像是婴儿的手。
许心卉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两人对视。
杜绯云看见许心卉眉心间隐约透出一点黑色，和苏瑞眉间的红痕位置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