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啊啊啊啊啊！”先崩溃的是系统，而不是杜绯云。
“小云，我尊敬的宿主，你胆大如斗，我头大如斗，你想想，大半夜的，约在这几天的碰鬼的地点，还是第一次预约的顾客，你用你的美甲小指头想一想，你觉得真的是人？”
系统一会哀求一会咆哮，简直快分裂了。
“我以为你会很高兴，毕竟又有鬼气吃了，为了吃的你还怕什么？”杜绯云吐槽道，一边猛刷手机，试图找个帮手。
“你死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系统嘤嘤嘤地假哭，“而且最近我吃得太饱了，食困啊，整个系统都很缺氧，只想睡觉，连狗血霸总文都没看了。”
“忍忍吧，胆子别那么小，咱什么世面没见过。”杜绯云随口安慰了一下他，在手机上猛跟唐拾聊天。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去，你真的那么缺钱吗？”系统穷追不舍地问，企图让杜绯云打消念头。
“钱不是很缺，但是谁会嫌钱少呢？而且我不应该歧视顾客，是人是鬼，只要出钱，我都愿意为他们做美甲。”
杜绯云认真解释，立刻被系统无情地驳斥了。
“借口，都是借口。你企图用钱来掩盖你的英雄主义情结，你的责任感，哼，天真！”
“想多了，我只想赚钱。”杜绯云把手机收起来，眨了眨眼睛，“想好好赚钱，先得维护世界和平。”
系统默认了杜绯云的说法，哼哼了两声，打了个饱嗝，忽然又警惕地问：“约到了人吗？魏乙跟你一起去？”
“听说还在天庭喝茶。”杜绯云语气里带着同情，“他有点惨，好像那种晚自己带着全班同学翻墙去网吧上网的班干部，现在听说要请家长了。”
“鬼还有家长？”系统竖起耳朵。
“听说这家伙在天上有人，总之不会有事。”杜绯云无所谓，“所以约了唐拾。”
“唐拾？那家伙靠谱吗？她还在实习吧？”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温柔中带着嘶哑。
“唐拾来了。”
工作室的门口站着一个覆盖着鬼面的高马尾鬼差，漆黑短打上衣腰上系着血红色的腰带，手指上淡淡的光泽流动，正是鬼差唐拾。
系统立刻不吱声了，杜绯云笑道：“你来啦。”
杜绯云早就注意到了，判官与鬼差都看不见自己的系统，这一点非常特殊。
如果说自己真的有金手指，那就是这个突然来到自己身边的系统，在孤身一人的时候它陪在自己身边，而在人前它又悄然隐身，甚至一句话也不开口。
该说它谨慎还是识趣呢。杜绯云笑了起来，捏了捏自己无名指，站起身来。
唐拾揭开鬼面戴在头上，露出苍白的小脸，对着杜绯云笑。
“偷了魏判的天雷火手铠，再加上锁魂链，万无一失。”
“劳烦你陪我走一遭了。”杜绯云悄声说，背上包包，拿着手机开始叫车。
“不用。”唐拾摘下面具，“给你变戏法！”
屋内一暗，上次魏乙变的戏法再次出现了，黑暗中出现了一只猛兽的光形。
“原来是面具。”杜绯云惊叹。
“这是神兽白泽，是以前判官钟馗的坐骑，钟馗你知道吧，现在他带着神兽一起退休了。白泽四蹄生云日行千里，能看破一切幻相。魏判把白泽的神力封入了面具中，鬼差戴上这个就不会被蛊惑，还能代步。”
不等唐拾招呼，杜绯云熟门熟路骑了上去，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上次像骑马，这次怎么像骑狗？
唐拾也上来了，倒没有像上次魏乙那样压着杜绯云，她那小身板比杜绯云还小一号，想压也压不住。
这次头都会被吹掉吧？
杜绯云捂住了耳朵，忽然发现外头景物移动得也很慢，就跟开了个普通超跑一样。
说好四蹄生云日行千里的呢？
杜绯云两条长腿都快被拖在地上，好像骑了儿童款自行车，有些不适应。
“怎么回事啊！判官的神兽不长这样啊！”杜绯云大声道。
“这要靠法力支撑……”唐拾艰难道，“人类比我重几倍啊！”
等跑到灵犀东大道的时候，唐拾家的白泽喘得也像条狗了，哈次哈次的声音连杜绯云都听见了，她心想真的是太不人道了。
两人蹦下来以后，白泽根本不等施法，往地上一躺，变作一张青铜鬼面。唐拾伸手一招，把面具戴上，忽然隐身了。
杜绯云去南山别墅入口，保安上次见过她，随口道：“A12对吧？”
他拿着通讯器开始拨号，忽然听到杜绯云说A27，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没有27幢。”
杜绯云愣了一下，立刻追问：“这里一共有多少幢？”
“25。”保安解释说，“这是低密度山景区，一共只有25户，26是物业管理处，维修配备，和安保中心，并没有27栋。”
谁在耍我吗？
杜绯云立刻给甜滋滋发信息：“您好，能把地址再发我一遍吗？”
甜滋滋秒回：“南山别墅，A27。”
与昨天回复一字不差。
是许心卉在恶作剧吗？
杜绯云回复道：“没有A27，请把你的定位发给我。”
对方发来了定位，赫然是南山别墅区的最北边一列，A23，A24，A25，A26……A27。
杜绯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是百度地图的截图？
她仔细辨认，发现截图上有走向不一的黑线与赤线，就像魏乙那张奇异的地图上的金线银线一样。
这张地图，不是凡间的地图，也不是地府的地图。
它就这么赤裸裸地展示在杜绯云的面前，像一个妖异的挑战。
她正在犹豫的时候保安已经接通了A12，与钱姐确认了杜绯云的身份，说：“你可以进去了，需要对方派车来接你吗？”
杜绯云摇摇头，快速说了一句：“我自己来就行了。”
她背着双肩包一路狂奔，冲向那曾经灵秀无比的黑暗大山，沿着盘山路小跑上去。
“唐拾！你看见了吗？”她急切地问，“这张图是什么？”
“我看见了。”唐拾飞快地出现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风一样地飘过九层湖的上空。
“鬼差培训的时候，说这样的地图，来自妖魔界，黑色是怨气的分界线，而红色是人间大地的血线……”
是魔发来的地图！
杜绯云身在半空，脚下是黑暗的九层湖。流动的河水一层一层流下去，瀑布发出哗哗的水声，和山风撼动树叶的声音相和，像是不知名的东西在蛊惑着她。
“我们先去看看。”她小声地说，“不要惊动她。”
“我已经在联系魏判了。”唐拾说，“他很快回来的。”
两人飞越湖水，停在临近别墅处，这是最北边的一列，杜绯云对着手中的地图，一间一间数。
“23，24，25……26……”
26的另一边，赫然还有一幢房屋，A27！
杜绯云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立刻打开自己手机上的地图软件，放大，没有A27，再查找地形图，这里是一片山坡。
而且在这样明亮的月光下，A27明明白白地矗立在那里，与其他房间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有一间房间亮着灯。
她手心沁出冷汗，沾到了唐拾冰冷而干燥的手心。
杜绯云看了唐拾一眼，忽然伸手摘下她脸上的白泽面具，往自己脸上一扣。
那面具没有眼缝，戴上瞬间遮蔽天地，跟瞎了一样。但是稍等一会，黑暗消失，一切景物又再现出来，像加了青色的滤镜。
她朝A27望过去，那里已经没有了别墅，只有一片山坡。
“不能靠近了，必须等魏判。”
杜绯云隐约感觉到这次的魔非常强大，她不想再出人命，也不想出鬼命。
两人转过身，朝那片湖水走过去。
一阵冰冷的山风忽然从湖水里席卷而来，杜绯云冷得发抖。
山里头晚上这么冷吗？那天在苏家也没有感觉到啊！
她想起那张地图里，这片湖水正是黑线穿过的地方。
“快走！不要沿着水飞……”杜绯云大喊一声，黑色的雾气从林中猛地涌了出来，如同烟雾弹一样遮天蔽日，杜绯云什么也看不见，不知什么时候她与唐拾的手松开了，朝下摔了下去。
又要打水鬼了吗？杜绯云手脚乱舞，企图先发制人，忽然脚踩到了实地。
她眼前明亮起来，有灯光，自己在室内。
她茫然地站在一个巨大的地下停车场里，看着这个夸张的水泥空间。
“喂——有人吗——”杜绯云试着喊了一声。
回音从远处传来。
“有人吗……有人吗……”
这个停车场里，没有车，甚至也没有人。
这是什么噩梦场景，杜绯云有点怀疑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她摸了摸自己额头，发现扣了一个东西。
她摘下来一看，竟然唐拾的白泽面具。
-
那阵黑雾追着唐拾，从中间伸出了长长的触手。
唐拾戴着大了二号的暗金手铠，指着那团黑雾大喊。
“天雷火！”
金色在天地间一闪，黑雾猛地一停，唐拾哈哈大笑，手铠上现出金色天火。
可是紧接着她就笑不出来了，她的法力太弱小了，召来的天雷火都只有小小的一簇，看上去像在给鬼点烟。
鬼雾触手烤了烤火，又搓了搓手，一点伤害都没有。
唐拾一看情况不妙，果断拔腿就跑。
“救命啊！”
紧急状态下她忘记自己已经死了，下意识狂喊救命，沿着盘山公路狂奔。
四周的灌木林中不断飞出黑雾触手，唐拾不停避让，跑路像在跳大神，一不小心被一卷黑雾勒住了脚踝拖倒在地上。
完了！
唐拾以为自己要殉职了，忽然远处射来一束灯光，还有鸣笛声。
一辆私家车停在她前方，远光灯照得唐拾都快瞎了，黑雾被物理攻击了一下，小小地缩了缩。
唐拾立刻起身，蹬掉那股黑雾，往那车上爬。
“喂，喂！你他妈碰瓷的吧！我告诉你行车记录仪有记录，我挨都没挨到你！我没有钱！我只是来这里给人送礼的！”
那司机骂骂咧咧，一脸莫名其妙。
他看着路上躺了个人，好心开了车门要看看情况，车门才开了一半，那躺在地上看着像要暴毙的女人忽然又跳了起来，二话不说挤进来，还坐到了副驾上！
岂有此理啊！
“滚出去啊！卧槽这什么东西？”
唐拾伸手把司机拖了进来，把车门猛地一关。
啪的一声，黑色的触手打在了车窗上，扭扭扭。
司机：“妈呀！”
他猛地转过头来，与唐拾对视，看了二秒钟，两人忽然一起大喊：“我认得你！”
“你不是小云给美甲的那个女鬼唐拾吗？”
“你不是想泡小云的那个王纲吗？”
竟然是熟人！
竟然是熟鬼！
“快跑！”唐拾看王纲还在发愣，跨过来坐在他的大腿上，猛踩在一脚油门，车子嗖地窜了出去。
王纲晕头转向，看了一眼唐拾秀发飘飘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窗户上黑雾与触手，唾弃自己这时候还心猿意马。
他正在想入非非的时候，车猛地一刹。
王纲被吓了一跳，该不会被发现吧，我只是脑一下啊，脑内不犯法吧，难道鬼还能透视到我在想什么吗？
“怎么了？”他的声音都有点发抖，做贼心虚一览无余。
“好像要掉下去了。”唐拾坐在他腿上冷静地说。
王纲伸头朝前看，又转头朝侧边看，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爱车，正两轮悬空地挂在崖边，再往前一步就要掉下去了。
下边黑雾涌了上来。
王纲和唐拾终于一起喊了起来。
“救命啊——”
-
杜绯云侧着头听，好像觉得有谁在喊救命，试着应了两声，又没有动静了。
她拿下白泽面具，心想，是唐拾交给自己的吗？
古朴的兽脸青铜面具在灯光下看起竟然有一丝安心感。
杜绯云拿着面具慢慢扣在自己脸上，心里有些忐忑，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逃不出去的空间，如果全是幻象，那会是什么？
自己该不会在山坡底下吧！
她眼一闭，把面具扣了上去，慢慢睁开眼，咦？
空间没有任何变化。
这里是真实的。
自己被传送到了其他地方？
现实中的地下停车场一定会有出口，说不定是唐拾把自己传过来的。
杜绯云想到这里，心里轻松了一点。
她索性打开手机，给甜滋滋发信息，说：“我迷路了，要不今晚取消吧。”
甜滋滋秒回：“你没有迷路。”
这是什么意思？
杜绯云想了想，鬼使神差地点开上头甜滋滋的地图定位。
屏幕猛然一黑，复又亮起，在一片黑线与红线中，一个绿色的点格外醒目，那是自己的定位。
自己的定位仍然显示南山别墅A27。
杜绯云：“定位不准。”
甜滋滋：“准。”
杜绯云皱起眉头，忽然看到你A27有几道黑色的指示线，指向二十公里以外的琼华江苑。指示线上标明了相互的箭头。
甜滋滋的信息又过来了。
“你进入了‘电梯’，直达了重叠空间。”
这是什么意思？
杜绯云还没有想明白，远处又传来了“救命啊”的大喊。
她立刻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这是真实的人声，越接近声音越清晰。
“……大家好，我们正在传奇烂尾楼——琼花江苑地下二层停车场……那个，跑路中，咳咳，刚才信号断了，重新介绍一下，我是深受大家喜爱和也深受大家唾弃的up主水煮西施，这边哭得……那个梨花带雨的，是名利科技首席专家……”
“是命理！命理！不是名利！”
“对，命理科技，也是名利科技，首席专家黄拉先生，刚才有鬼趴在他的背上，跑路拍得不太清楚，想必黄拉先生有很多想法想说……”
“我没有！我只是替大家以身试鬼，刚才鬼都爬到我背上了，给我刷个火箭呗……”
声音越来越近，与杜绯云转角相遇。
“啊啊啊啊啊啊！”
一米八五的水煮西施，与一百八十五斤的黄拉专家，迎面撞上一个青铜鬼面，吓得狂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