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已非(五)
睡梦中我看到眼前有一片白雾,便伸手左右煽动着,想要拨开这层雾。
“肖女史。”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这个声音很熟悉。“肖女史,你来了。”
“成蛟?”我疑惑的问道。
忽然间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身着白衣,头发束起,头戴一顶白玉冠。
此时我也确定了这个少年就是成蛟。“成蛟你怎么在这里?”
“肖女史,我想请你帮我照顾我哥。”成蛟笑着说道,“我对不起他,但是已经没机会跟我哥道歉了。”
“成蛟,你哥他不会怪你的,他希望能见到你的。”我想走过去,离成蛟更近一点,但我好像被死死的固定在了一个地方,怎么也挪不动半步。
成蛟摇摇头说:“故人已非,便是再也回不去了。”
紧接着我的身体开始不停的下沉我想惊呼出声,可是喉咙像是被卡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大口大口了吸着氧气,像快要干涸而死的鱼,拼命的想要活下。
猛的睁开眼,惊魂未定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头疼的厉害。这时我发现身边坐着一个玄色衣袍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卷书和一支笔,正是吾王嬴政。
他见我醒来,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自顾自的嘟囔道:“不烧了,就是还有点不清醒。”
说着从床头取下一只药碗,拍了拍我的胳膊,说道:“肖晗,你还好吗?喝药了。”
“你怎么来了?”我望着他,咽了咽口水,本就干哑的嗓子因为这一个动作剌的生疼。
嬴政叹了口气说:“他们说你状况不好,我没什么事儿就来看看你。怎么还专门跑回来,在我那里也可以。”
他神色如常,只是眼神中多了些憔悴之感。我侧过身不去看他,下一秒眼泪便夺眶而出,我强撑着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说:“王上,妾身有些疲倦,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他把手放在我胳膊上,叹口气道。“吕不韦和李斯都有和我说,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成蛟的死我明白不怪你。其实你不用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就像你不用总是拼命想保护我。”
顿了一会儿他又说道:“肖晗,一直以来你都保护我太多次了,我虽然是帝王却总是让你受伤。”
听到他在自责,我抿了抿唇,心里很是难受,这孩子怎么总是怪自己。“嬴政,成蛟的死我知道是迫不得已的无奈,但我没办法一下子就释怀……”
“喝口药吧。”嬴政轻声道,“别的先别想了,你现在得养好身体先。”
我转身看向他,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的衣服,“嬴政,你陪我一会儿吧,我想哭。”刚说完鼻子就一酸哭出了声。
嬴政像哄孩子一样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安慰着我,他也不说话,就这样陪着我,听着我哭,听着我内心对成蛟的愧疚……
哭累了,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我搂着嬴政的腰有点不好意思的把脸埋在他衣领间。
“哭累了?”嬴政说道,“我有点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嗯。”
嬴政揉了揉我的头发,说:“你这是光长年岁,不长心。”
他吩咐下去不一会儿就有人端着清粥小菜上来了,这妥妥的病号餐。我觉得我现在不是在生病,就是在生病的路上,妥妥的药不能停。
拿着勺子喝了口粥,我问道:“王上,我想问一下您打算……怎么安置成蛟。”
嬴政轻轻叹了口,扶着额说道:“我实在是保不了成蛟,他这个……诶……”
刚才光是抱着嬴政哭了许久,忘了其实他才是最闹心的,文武百官的施压,恐怕早就让他精疲力尽了,却还要分出心思照顾我。
“王上,臣妾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我说道。
“你说。”嬴政问。
“王上,成蛟肯定是入不了宗庙了,毕竟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叛臣,死人开不了口,活人又有口难辩。”我顿了顿,继续说,“可是成蛟的妻儿毕竟是您的骨肉至亲,要不要先按流放堵住他们的口,然后派人私下接济一下他们,过些日子再想办法给他们封些虚职,总归保下他们先。”
嬴政淡定的说:“已经处理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这么快?
嬴政说:“老太后很疼成蛟,如今成蛟死了,她也想保下自己重孙子。我去求了仲父和母后,希望他们网开一面,毕竟再下一辈已经没了王位继承的风险,他们也都能接受。”
“就这样就没了?”我意外的看着他,这可是叛乱。
嬴政放下碗,叹了口气:“确实就这样,秦国最有话语权的两个人都开口了,其他的人自然也就不执着了。只不过成蛟终究是叛党,入不了秦国的祠堂,受不了祖先福音。”
听到这我内心又一次失落了起来,不论大家再怎么偏袒成蛟,有些事已经成了事实,总是没法改变的。我记得不知道再哪里听过一句话,雪崩之前,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成蛟的叛乱很多人都要为此背责任,包括他的死也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可是最终承受一切都是他自己,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去,甚至于往后的几千年都是。
“那他的尸身,暂时要如何安放?”我问道。
“我交给他夫人了,只是要求不能进秦国宗祠,不能举办葬礼,也不能有人祭拜。”嬴政低沉着声音说,“你想去看看他,也不要惊动了其他人。”
“好。”
“帮我给他带碗秦酒,秦酒苦烈,我兄弟二人却不能再痛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