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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祭(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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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

“嘎嘎——嘎———”

紫鸦扑腾起翅膀飞走了,傍晚昏暗的天色下,吹来的风裹挟着缕缕灰雾,又凉又冷。

虞白猛然一激灵打了个颤,她翻身直直坐起,死亡的恐怖和疼痛仿佛还紧紧扼着她的喉颈,令人窒息。

脑袋也是空的,只剩本能般一下又一下胸膛起伏着喘气,泪水无意识往下掉,她弓腰蜷缩起身体,所有肌肉都在应激地打着颤,痉挛扭曲,让她觉得好疼好疼、好冷好冷……

好冷……除了手心里握着的那块木牌。

虞白愣了愣,她垂眼看去,那块制式简单的“麻”字木牌微微泛起橘红的暖光,热气仿佛源源不断地往她身体里输送,分外温和而强硬地将那些几乎令她僵冻的冷气都驱逐了。

这是,琴如给的,麻如的令牌。

……她没死。

终于从那糟糕的死境中回过神、找回魂的虞白对自己讷讷重复:没死,她没死,她还活着——太好了,她原来还活着。

一瞬间,劫后余生的庆幸令她泪如雨下,虞白又哭又笑着抹脸,擦掉了一道湿迹却又来一道,根本没完没了。

她紧紧攥着那块热源,将它珍而重之地贴在胸口,仿佛攥的是自己的救命稻草……虞白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她想,不管这是大梦一场的幻觉,还是时光回溯的法术,都无关紧要了,她还活着,那就是最好的。

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

她的恨与不甘,也不会无处着落了……

虞白死死咬着牙,她抬眼往窗外飞起的小黑鸟看去,所以,现在是什么时间点?

她回到了什么时候……

“哒、哒哒……”

走廊处突然传来脚步声,虞白心上一跳,记忆断点迅速连接,她恍然明白过来此时应当正是思如到来的时候了。

该死!

虞白狠狠地擦干净脸上残留的泪水,她将木牌藏进衣襟,扶着墙手脚发软地站起了身。

……要如何是好?

不想再被压制了,不想再被操控了,不想再一次经历死亡的无力和恐惧了——虞白指尖抽搐般一抖,连她自己也没发觉有几点明黄色的火焰正星星般地燃起了。

越燃越亮、越亮越红,从橙黄变至橙红再到橘红……

“咦,这就是你说的那什么小黑如吗?这脸色瞧着怎么跟死过一回似的?”

人未至声先到,那吊儿郎当又不正经的熟悉语气令虞白一呆,指尖灵火也随之一泄,而后整个人都有些懵了,怎么、怎么是麻如的声音?

“怎么了?”

紧随其后的琴如也走进了房内,她视线投向虞白,见她贴着墙面目无神的模样不禁纳闷道:“小黑如,你这模样活像见了鬼似的。”

虞白默了默,她哑声道:“……琴如姐?”

琴如蹙眉上前拉过虞白的手,上上下下仔细地看了好几眼,又转回头对正在逗鸟的麻如道:“要么还是先给她看看吧,不然待会的婚礼可如何进行……”

虞白闻言猛地抽回了手,她现在还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只觉得一切都奇奇怪怪,来人不是思如、琴如说的话也听不懂、故事走向根本不是她以为当中的样子……

“什么婚礼?你们怎么来了?麻如姐不是应当明早来吗?”

虞白看着麻如肩头上歪头的小黑鸟炮语连珠地问道,她语气冷淡像是在审犯人。

琴如稍稍有些愣怔,但麻如是个心大的毫无所觉,只是摸了摸鼻子道:“嗨呀我的确是准备睡觉来着,可谁让那叫什么…哦幽泽的小男奴怀女嗣了嘛,那我不得赶紧过来给看看,然后再顺便跟琴如来一趟祠狱也给你那小男奴诊诊咯。”

虞白:“……”???

麻如哗啦一下将布包里的东西往桌上倒:“失魂啊失魂,哎我那个菁碧珠哪去了……”

虞白皱眉:“不是,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怀女嗣了?”

麻如耸耸肩:“就是你有福啦,啧啧,真好呀,一个怀孕一个随罪,要说会享受还得是你啊小黑如。”

她冲她竖起大拇指:“两手抓两手硬!”

虞白一脸黑线,她真是服了麻如这不着调的性子,问了跟白问似的:“……”

这时琴如大抵是看不过去了,她无奈又好笑的轻叹一声,走上前来道:“这可是个好消息呀,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山祐村。”

虞白转眼看去。

琴如温声笑道:“现在你已经不是罪女了,相反,你还是个福女呢,咱们山祐村今年也终于可以举行女祭,而不用受到山神大人的问罪了。”

两人的语气里满是轻松愉快,虞白抿了抿唇,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敏锐道:“是因为幽泽怀女嗣的原因吗?”

但是他怀孕跟她有什么关系?还让她莫名从罪女变成了福女,没记错的话他妻主还是因为她而死的吧……

“对啊,”麻如从旁边插话,她贼兮兮地冲虞白挤了挤眼笑道:

“到底还是傻人有傻福,谁能想到我们每天求女,最后却是你这个傻不愣登的女君得了福泽,哦哟都要当妈妈的人了可别再拉着张苦瓜脸了,幽泽怀的可是你的女嗣呢~”

虞白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哈?”

琴如在旁忍俊不禁:“要么说你是福女呢,第一个孩子就能生出女嗣,这可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虞白:“——等等!等等等,怀的谁的女嗣?”

麻如:“你的啊。”

虞白:“我?的?!开什么玩笑??!!”

疯球了吧你们——

这碰瓷可不能这么碰!

她一直清清白白地待在祠狱,见都没见过幽泽,怎么就让他怀女嗣了?!

虞白一脸震惊呆滞,反倒让琴如两人摸不着头脑了:“没开玩笑啊,山神大人钦定的恩泽,你待会还要随我们去前面拜谢她老人家呢。”

麻如酸溜溜道:“唉瞧你那不乐意的模样,这女嗣谁不想要啊,你却跟见到什么毒蛇猛兽似的……算啦算啦,总归是有人得女嗣了,沾你的福气接下来三年应当能过个好年了。”

她嘀咕完,又喜滋滋地笑了起来:“嘿嘿我今晚就回去努努力,下一个得女嗣的肯定是我。”

说着,麻如手上动作也不慢,聊天的功夫招魂仪式已经做完了,收回手来的时候刚巧注意到了少年昳丽精致的容颜,又忍不住口花花起来:“你这个男奴倒是生的好看,哎反正你今晚要与那幽泽成婚,不如把他……”

虞白从震惊中回过神:“不借!你想都别想!”

麻如悻悻:“我还没说完呢……”

虞白:“……”没说完我也知道你们这些个女君的秉性:)

她气哼哼的怼完,目光终于注意到了床上睁开眼安静沉默的犬笙,气氛有一瞬间的僵滞,她现在还被那离谱消息冲击得脑袋发麻,是以连说话都尴尬:“你、你醒了?”

犬笙轻嗯了一声,而后他撑着坐起,半垂着头拢了拢衣襟,又向在场另外两个女君点头致意了一下,便缓缓移步走到虞白身后,一副恭谨柔顺、贤良淑德的模样。

虞白:“……”为什么你会显得对男奴的身份适应那么良好啊喂?!

琴如倒是个有眼色的,她帮麻如一起将桌上的东西往布包里捡:“行了,既然你家男奴已醒,消息也已传到,我们就不叨扰了,小黑如你好好准备下,亥时到了便会有副主持来带你去与那幽泽完婚。”

虞白大惊:“今天?”

琴如:“是啊,再过几日就是山神祭了,耽搁不得。”

说着便将麻如一起拉走了,被拉走的不正经巫医哎哎叫唤着,又突然想起什么来叮嘱道:“你那男奴最近可不能再大规模地动用法术了,不然再失魂一次我也救不回来……”

砰一声,门被关上。

那两人的声音渐渐消失,便衬得室内愈发安静了。

虞白转眼看向犬笙,两人相顾无言地沉默住,她其实到现在还有种看什么都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尤其是刚刚被一连串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后,现在面对犬笙时就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呃,你感觉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

犬笙点点头,他专注而幽深地这么望着她时,好像一眼就能将她所有隐藏的情绪都看透:“好很多了,麻烦你了虞白姑娘,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你可有遭遇到什么变故?”

虞白闻声一愣,她挠挠头,缓缓松弛下了肩膀道:“……还好,也没有。”

犬笙目光深深,半饷,移开视线垂眸道:“那便好。”

空气静静流淌着,如水轻和,如月温柔,虞白莫名走神地从那扇半开的窗户里感知到田野处吹来的晚风,沁凉透彻,安抚一切失意和躁动。

一股突如其来的疲惫就这样席卷而来,虞白抹了把脸,走到床边坐下,仰脸叹了口气,对犬笙勉强笑了笑道:“嗯,但其实……也是有经历一些的,不过现在来不及说了,待会那个什么成婚,对我来说很重要。”

她说到此顿了顿,垂下脑袋继续道:“因为它是变动了一切的关键,我觉得我可能会在那里找到些什么答案,所以我大概还是会去一趟的,”虞白莫名露出了心虚的表情,她用一种自己也毫无所觉的像是辜负背叛了谁的语气低声道:“对不起犬笙,今晚只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了……”

“没关系的。”

犬笙倒是露出笑意,他声调一如既往的温和清淡,仿佛山涧上常年累月的泉石叮咚般令人悦耳放松:“虞白姑娘你决定就好。”

“……哦。”

虞白悄悄松了口气,她摸摸鼻子,突然又想到什么:“对了,那块思如给你的令牌在哪呢?你不要放在身上了,对你有伤害的。”

犬笙闻言,不疑有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令牌放到了桌上:“好。”

他做完,目光并未从虞白身上移开过,仿佛比起那可能会伤害到他性命的令牌,他更在意另外的东西:“我观虞白姑娘神色颓靡,似是很累了,不如先休息一下吧?”

虞白一呆,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半耷拉起眼皮,便顺势歪身往床上躺去:“也是,那、那我先小眯一会,你待会叫我起来好吗?”

“嗯,好。”

少年温声应道,他缓步走至窗前,将窗门轻轻掩上。

虞白侧躺着看他的背影,困极的双眼却一时睁了又闭,闭了又睁,竟迟迟难以陷入安眠,一闭上眼就漆黑黯淡的视野让她心慌,总不自觉地会想起些糟糕的场景……

“我会一直守在这的,你放心。”

犬笙回过头时,就对上了她不安而焦虑的视线,便微微一笑,绅士有礼地又这么温声保证了一次。

同时指尖一暖,虞白眯起眼看去,看到几点莹蓝光芒有灵性般轻轻地朝她跳动了下,然后停在手心里不动了。

像是一份温柔而不逾礼的暖心陪伴。

“……”

虞白见此忍不住弯了弯唇,她带着笑意蜷缩起指尖,将那几点幽蓝虚虚空握在了手心,又将手往胸口的地方拢了拢,而后闭上眼,这次长睫颤了颤,没再睁开,终于能放松而安心地睡去了。

甚至她还好心情地做了个美梦,梦中那些光陆怪离、诡异恐怖的景象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茫茫的白而软的云将她全部包裹,天地之间一片静谧温柔,好似有人踏云乘风而来,将她缓缓抱入怀中,又悄悄覆手在了她的眼睛上,然后珍而重之地隔着手背落下了轻轻一吻……

湿湿的,热热的,痒痒的,像一片羽毛一样。

虞白无意识仰脸依恋的蹭了蹭。

“……白白…睡吧。”

动作稍顿,随后一声疼惜怜爱的轻叹响起又消散,在这晚日黄昏里,除了那些掌心里漂浮晃荡的莹蓝色光点,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也并没有第二个人能听到这些僭越的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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