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神奇互换
雨林里不知怎么起了风，凉幽幽地。从身旁穿侧而过，带来几许诡异的冷。
黑瞎子举着自制的招魂幡，跳了好久的大神。地上昏迷的江月仍是没什么反应，只有他自己累了个够呛。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摇了摇手中的白幡，纳闷道。
“奇了怪了，怎么不管用呢？”
解雨臣蹲下身，再次检查江月的身体情况。
和之前一样，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
那双稍细的墨眉蹙紧，眉间凝重不减，本来精致俊美的脸上多了几分冷冽。
侧眸，看向瘫坐在地上的黑瞎子，声音有些冷。
“我看你的那点破法子，才是糊弄鬼地。”
说完，解雨臣俯身把昏迷的小姑娘抱了起来。
那张清凌俏丽的小脸，紧闭着眼眸，削减了平日里的锐气。面色白得近乎透明，就像是碧绿荷叶面上，一滴颤颤巍巍的露珠儿。
仿佛只一阵风，就能把她从这世间带走，留不下任何痕迹。
想起江月一路跟着他们走过来的画面，解雨臣眸中闪过一抹不忍。
或许，到了吴三省的营地，会有其他的办法吧。
思及，那道白色身影抱着人转身，透着清冽凛然的味道。
“......”
这时，怀里的小姑娘忽然有了动静，嘴唇不安地蠕动了几下，似乎是在说什么。
“江月？”
见状，解雨臣瞬间紧张地看着怀里的人。
黑瞎子听到动静，手一撑，从地上蹿起，拖着手里的白幡大步走过来，狐疑道。
“我这招魂大法，还真起作用啦？”
解雨臣单膝跪地，把小姑娘放在地上，扶住她瘦弱的肩膀，眸色小心紧张。
开口，轻喊了一声。
“江月？”
“......”
被两人注视着的小姑娘，好一会儿才慢慢转醒。长长的眼睫轻轻扑闪了几下，露出一双清莹明亮的杏眸，晶莹剔透，像是两颗清晨的露水儿。
清新，干净，又夹杂一股子天然的懵懂，不谙世事。
（他们是....）
而眼见这样一双干净懵懂的眼睛，却让解雨臣和黑瞎子心中齐齐生出一种违和感。
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黑瞎子握着手里的白幡，蹲下来。
推了下鼻梁上的墨镜，探究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
语气中，略带了点迟疑。
“小哑巴，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闻言，解雨臣看了他一眼，无话。
同样，他也觉得面前的小姑娘很不对劲。
怎样一种感觉呢，分明还是那张脸，但是那双干净清莹的眼睛，不像是之前的江月。
那个小姑娘性子傲娇又高冷，一双眼睛也是清凌冷色地。
眼睛，是区别一个人最好的方法。
江月的眼神变了，好像一下子就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刹那，就让解雨臣两人觉得很陌生。
被怀疑的“江月”，缓缓坐起身，大大的杏眸扫量着面前的两人，眼神里透露出迷茫和疑惑。
（这两个人怎么在这里？）
她记得自己明明跟着张起灵在躲大蟒蛇，然后，她忽然觉得头疼.....
思及，醒来的“江月”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四处张望，好像是一只积极寻找亲人的小狗。
张起灵呢？
吴邪呢？
胖胖呢？潘子呢？阿宁呢？
“江月，你没事吧？”
解雨臣盯着她，语气不免带上一抹小心翼翼和疑色。
可眼前的“江月”醒来后，也不回应，只是顾自张望着四周，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举动，在两人看来不免有些怪异。
思及，解雨臣的身体微微后倾，靠近黑瞎子。
语气迟疑，小声地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把什么孤魂野鬼招过来了？”
闻言，黑瞎子也开始怀疑自己了。
看了眼手里的白幡，嘀咕道。
“不应该啊。”
“难道，当初偷学的时候，没学到家.....”
这几句小声碎念，可全进了解雨臣的耳朵，当即音量提高了一些。
“什么？”
“你是偷学的？”
见事情败露，黑瞎子讪讪一笑。
“这个，人家的这种东西都是有版权的，不能轻易教给别人。”
“我这不是勤俭持家，想着多学门手艺嘛。”
解雨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个瞎子。
这时，醒来的“江月”才终于把注意力放到两人身上。
歪了歪脑袋，依旧迷茫地看着他们。
（难道，他们就是胖胖说的偷孩子的？！）
见此，解雨臣又问了句。
“江月，你..没事吧？”
听话，“江月”眨巴眨巴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而后，缓缓开口，有些艰难地发声道。
“我...背...过...你...”
虽然她说得慢，吐字不算清晰，但解雨臣倒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脸色瞬变，稍加思索，立即反应过来，有些惊异地问道。
“你是说，你在沙漠里背过我？”
见面前的小姑娘点点头，解雨臣敛眸，若有所思。
他是恍惚记得自己在沙漠晕倒时，有个小姑娘好像背过他。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一旁的黑瞎子看了看这两人，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随即，他又凑到“江月”面前，开口问道。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听见这句话，“江月”慢慢把目光挪向一旁戴着墨镜的男人。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当即眼睛便亮了。
好像是两颗小星星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绽开一个大大地笑容。
（青椒肉丝炒饭！）
她立马积极地开口道。
“黑...炒...饭...”
她记得，这个叫黑瞎子的人有很好吃的青椒肉丝炒饭！
思及，小姑娘大大的眼睛又露出格外热切的目光，满眼期待地看着黑瞎子。
（可以再给她吃一罐青椒肉丝炒饭吗？）
这模样像极了一只等待投喂的小松鼠，微鼓起点肉肉的腮帮子，看起来可爱又乖巧。
闻言，黑瞎子面色一愣。
“嘿，炒饭？”
“好家伙儿，感情瞎子在你眼里就是一罐炒饭？”
说话间，黑瞎子起身，默默后退一步。和一旁的解雨臣并肩而立，眉间染上一抹狐疑之色。
“这不是之前的那个小哑巴吧？”
江月看见他哪里会露出这么热切的目光？哪次不是企图用眼神杀死他？
看着眼前反差如此巨大的小姑娘，黑瞎子不感觉她可爱，只觉得有点瘆人。
你能想象一个平时冷冰冰的人，突然像个小傻子一样对你灿烂地笑吗？很吓人的好吧！
解雨臣亦是蹙紧了眉，怀疑地再次问道。
“你不会真把其他人的魂招来了吧？”
听话，黑瞎子看着面前就差把“我想吃炒饭”写在脸上的小姑娘。
被这么期待热情的目光注视着，他却忽然有点不自在。
片刻，他举起手中还没来得扔的白幡，不确信地询问道。
“要不，我再招一次？”
.....
雨林的另一头
一条小河边，六人小队刚刚才从大蟒蛇的口下逃生，一行人颇为狼狈在休整。
潘子和阿宁都在清点装备，检查有哪些损失。
“诶，天真。”
正在锤肩膀的王胖子，用手肘怼了下身边的吴邪，下巴指着不远处的两道黑色身影，纳闷道。
“这小哑巴一直盯着小哥干什么？”
“你瞅瞅那眼神，怎么感觉她想把小哥吃了？”
吴邪正想让他别乱说话。
下一秒，就见被不远处的小哑巴忽然转过头，一双冰凉的眼眸直直地看过来，就像是两把锐利的小刀。
一刹那，王胖子和吴邪的话齐齐卡在喉咙处。
“.......”
那道冷色的眸光，审视地在两人身上扫过，不遗一寸。
王胖子和吴邪瞬间觉得自己就像是粘板上的一条鱼，正被人用刀仔仔细细地刮去鳞片，只剩下□□的鱼身，没有一点安全感。
片刻，那道冷冷的眸子才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前面的张起灵。
“呼——”
凌厉的视线移开，王胖子立即松了口气，连带着肚上的肥楠都一下凸了出来，瘫在腰上，跟着他一起上下起伏地大喘气。
他压低声音，又同吴邪说道。
“这小哑巴，怎么眼神突然这么吓人？”
“难不成，是中邪了？”
吴邪也觉得刚刚那道眼神有点吓人，但听见王胖子的这句话，还是说道。
“你别胡说，好好休息吧你。”
说罢，手撑了一下地，站起身，往张起灵的方向走去。
小河间，潺潺的水流带着叮铃当啷的声响流过，近乎透明的水质，连里面碧绿的藻藓都清晰可见。
河边的大石上，倚着一个穿黑衣，戴兜帽的男人。气质清冷无双，淡然地就像是天山上的一片白云。
那么近，又那么远，谁也抓不住他。
张起灵按着自己的右肩，传来隐隐地钝痛感，使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应该是之前同蟒蛇打斗时，不小心受了伤。
一双黑如鸦羽的眼睫微抬，凉凉的冷色眸光，看向面前的小哑巴，淡淡开口。
“你不是她。”
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小哑巴”，不是之前那个。
但是很奇怪，他并没有从这个“小哑巴”的身上，感受到违和的气息。
眼前的人，和小哑巴身上的魂魄气息竟然十分接近？并且，张起灵也没在她身上感受到危险。
所以，这也是张起灵在发现不对后，没有第一时间出手的原因。
闻言，“小哑巴”并没有感到意外，或被拆穿的惊异。
她淡定地点点头，模样瞧出来几分傲娇的色彩。
“.......”
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在躲瘴毒，却忽然出现在这里？但是，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不同。
这不是她的身体。
因为，她绝对不会愚蠢地给自己编两个小辫子！并且，还在头上戴着一顶丑不拉几的傻草帽！
真正，愚蠢！
但是，“小哑巴”看向眉眼淡然的张起灵，心中蓦然生出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总觉得他很亲近。
（这个人....是谁？）
“小哥。”
这时，吴邪恰好走了过来。
他在张起灵的身边蹲下，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张起灵。黑色的眼珠不自然地左右转，有点抱歉，像是保证似的说道。
“那把黑金古刀，我会想办法。”
“......”
张起灵并未接话。
一旁的小哑巴，不，准确地来说，是江月。
她蓦地能感觉眼前这个叫“小哥”的男人，似乎是在“惋惜”的情绪？莫名地，她跟着感同身受，心里不太舒服。
（是因为，那把黑金古刀？）
思及，她抬起头，左右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片雨林里的草丛树木，似乎有被什么生物碾压过的痕迹，被破坏得很严重。他们应该是刚刚受到了什么大型动物的袭击。
几人身上都有伤，身上也没有装备。看来是在躲避袭击时，不慎掉落了。
那把让这个“小哥”惋惜的黑金古刀，应该也是在路上丢失地的吧。
江月转过头，眸色认真地看着张起灵。
缓慢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去...找.....”
（我去帮你把刀找回来。）
闻言，张起灵分了个眼神给她。黝黑的瞳仁，无波无澜，好像是一碗水。
嗓音清淡，有些凉。
“不用。”
他说这话时，江月仍能感觉到他心中的惋惜情绪。想来那把黑金古刀，对他来说应当是很重要地。
思及，那一双清凌的眼眸微抬，散发出坚毅的光芒，灼灼地看着他。
“我...会...找到..”
话落，她扯下脑袋上那顶有些潦草的“草帽”，拿在手里，随意瞥了一眼，嫌弃地皱眉。
（这么丑的东西，也敢往头上戴。）
接着，她将草帽随意一扔，正落在旁边发懵的吴邪身上。
那道娇小的黑色身影，转过身，利落将黑色兜帽盖上。几个跳跃，灵活地朝着几人来时的方向跑去。
“她呢？”
刚跑出几步，江月猝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是问这具身体本来的人？）
她在一块大石上站定，背对着众人的身影显出几分神秘，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道。）
而后，她眼神一凌，看着前方的茂密雨林，纵身跳入林间，很快消失在几人的视线中。
“小哥，小哑巴去哪儿啊？”
见小哑巴一个人冲进了雨林，吴邪怀里还抱着那顶小草帽，不免有些焦急地看向张起灵。
“她不会是想一个人回去找刀吧，那怎么行呢，太危险了。”
说话间，休息的潘子几人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纷纷走过来。
王胖子看了眼小哑巴消失的方向，说道。
“这小哑巴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往回闯，要是碰上大蟒蛇，还不够给它塞牙缝地。”
虽是这样说，可他皱紧的眉毛，显然还是担心地。
“我看，咱们还是回去看看吧。”
潘子也道：“是啊，这也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
闻言，阿宁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人，也是赞同地。
“我们的装备补给都掉了，要想在找到吴三省之前活下去，必须回去找。”
........
雨林里，天色渐渐暗下来。那些生得郁郁茂盛的灌木丛，幽暗浓郁，偶尔发出“簌簌”地声响，更是骇人。
河边的一棵大树下，生起了篝火，燃起火红的光。
解雨臣就地坐下，歪着头，修长白净的手指撑着脑袋。
微睁着一双狭长漂亮的眼睛，从上扬的眼尾，丝丝泄露出几分慵懒的贵气。
他有些乏累和无奈地看着不远处的“狼外婆诈骗现场”。
“.......”
只见黑瞎子蜷着一双大长腿，蹲在那个懵懂的小姑娘面前。削薄的嘴角轻扯，露出一个不正经的标志性坏人笑容，恶声恶气地威胁道。
“说，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孤魂野鬼，姓氏名谁，家住何方，全都给我老实交代！”
“不然，嘿嘿....”
那张墨镜下的俊脸，装作不怀好意的样子，上下打量着小姑娘。
不过，才刚笑了两声，就被一颗从天而降的小石头砸中了脑袋。
“哒。”
紧接着，解雨臣略带嫌弃的清冽嗓音响起。
“别笑得那么恶心。”
黑瞎子秉承着“雇主是天”的原则，敢怒不敢言。
摸着脑袋上被砸的地方，颤抖着嘴唇，一副受了莫大欺凌的样子，好不可怜。看着不远处的解雨臣，控诉道。
“我说花儿爷，你下手也忒重了吧。”
见此，解雨臣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默默挪开视线。
眼不见，心不烦。
见人不接自己的戏，黑瞎子颇为无趣地转过头，看着小姑娘又扯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容。
伸手，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正在燃火的木棍，挨近小姑娘白嫩的脸颊。
压低声音，用恐吓的语气吓唬道。
“要是不说，这根火棍就要落在你的脸上了。”
“被烫伤，很痛地，啧啧啧......”
他故作惋惜地感叹。
“可惜喽，这么漂亮的一张小脸，就要毁容喽。”
张起灵那边是江月，那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自然就是小哑巴了。
不过，黑瞎子可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小哑巴可不会按常理出牌。
话音未落，他手中举着的火棍，一子下就被吹灭了。
伴着丝丝缕缕往上飘的黑烟，黑瞎子的笑容戛然而止。
“........”
视线上移，只看见那个可爱的小姑娘，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正在虔诚地许愿。
（我想要好多好多的吃的.....）
见状，黑瞎子蓦然失笑。
“干吗？”
“你当瞎子给你过生日，吹蜡烛许愿呢？”
这是把火棍当生日蜡烛吹呢？
一旁的解雨臣见了，忍俊不禁地用手抵唇。
这小丫头倒是有意思。
片刻，小哑巴才睁开眼。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黑瞎子，莫名有种大姐姐看调皮小孩的感觉，眼神里写着“不赞同”和“你怎么能干坏事呢”。
吴邪说过，不能在森林里面玩火。所以她看见黑瞎子举起火把，就赶紧把火吹灭了。
思及，小哑巴看着黑瞎子，再次在心里直摇头。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没有她懂事呢？）
黑瞎子被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逗乐了，问道。
“干什么，许了什么不得了的愿，没实现？”
闻言，小哑巴这才磕磕巴巴地,扯出王胖子教育她的一句话，解释道。
“小...孩儿...”
“玩...火...尿..尿...”
她本来想说“小孩儿玩火尿炕”。
可惜能力有限，最后一个“炕”不会说，小哑巴只能卡着“尿”这个字一直说。
不过，倒是不妨碍在场的两个人理解她的意思。
解雨臣嘴角露出浅淡的笑意，好似枝头初绽的桃花，芳菲潋滟。
看着那个一本正经讲道理的小姑娘，状似无奈地摇头。
这丫头，倒是比江月好玩儿。
而今年高龄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年人黑瞎子，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丫头教育“小孩儿玩火尿炕”的道理。
面色一怔，又骤然笑了。
笑声爽朗，伴着夜风带来了一种道不明的洒脱意味。
他站起身，同走过来的解雨臣说道。
“看来，瞎子还真招错人了。”
“这小丫头，不是那只会咬人的小野猫。”
要是江月看见自己将火把凑到她脸上，指不定，当场就要把火夺过去，追着要杀了他。
话落，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庞，墨镜下，嘴角的笑意浮于表面，只淡淡露出几分少见的凝色。
在逐渐黯淡的夜色中，叫人看不真切。
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江月，那真正的江月去哪里了？
解雨臣语气微沉。
“怎么办？”
眼前的人明显不是江月，该拿她怎么办？
闻言，黑瞎子勾唇，又扯出一抹意味不明地笑。
“那就先把她绑着，找到三爷再说。”
听见两人的谈话，小哑巴大概能弄懂眼前的情况了。
她不知道怎么跑到别人的身体里来了。而眼前的解雨臣和黑瞎子，已经认出了她并不是从前的那个人。
虽然她认识这两个人，可他们不认识自己，还以为她从哪里附身来的孤魂野鬼。
现下，听说黑瞎子还要绑她，小哑巴立马就炸毛了。
（这个黑瞎子果然不是好人！）
下一刻，只见小姑娘突然从地上蹿起来，凑到黑瞎子面前。呲出一口白牙，像一只突然发狂的小猴子，呲牙咧嘴，故作凶狠地朝人示威。
她一边比划着，一边磕磕绊绊地放狠话道。
“你...你绑...沃..”
“渣...起灵...会...会揍...泥...”
（你绑我，张起灵会揍你的！）
说着，还不忘双手比圆，假装是黑瞎子。扔在地上，然后用力地踩了踩！
最后，双手插腰，下巴上扬，一副神气十足牛逼哄哄的模样。
瞧那样子，可真是像极了家里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家长，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
（要是欺负她，这就是下场！）
（看见了吗，哼！）
而面对小姑娘这一顿连说带比划地威胁，当事人黑瞎子表示完全听不懂。
他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皱着眉，像个听力不好的老大爷似地问道。
“你咿咿呀呀说什么呢？”
“什么，什么帮你扎什么？”
旁边的解雨臣亦是疑惑，微蹙着眉，不确定地说道。
“她是说....”
“扎气球的，会揍你？”
黑瞎子皱眉，一探脑袋，黑猩猩同款疑惑道。
“什么乱八七糟地？”
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要去摸背包里的绳子。
看样子，是真要把人绑起来。
见状，小哑巴又急又气。
一跺脚，双手成拳，直接朝人揍了过去。
“哟，还是个有功夫的。”
黑瞎子反应迅速，立马截住这一拳，嘴角噙笑。
“那我就来看看，你这个小孤魂野鬼有多厉害。”
话落，他松开那只擒住的小爪子，脚步往后一撤，又挡住小哑巴气势汹汹的一拳头。
紧接着，小哑巴身形如电，动作迅疾。又蹲下身，右腿伸直，扫过一记凌厉的扫堂腿，掠起数片枯叶翻飞。
她的进攻愈来愈猛烈，可黑瞎子却没有还击。大部分都是挡了回去，游刃有余，似乎只是为了看看她的水平。
小哑巴也看出黑瞎子的功夫高出自己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她近来出招，都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稍一分神，便不慎被黑瞎子擒住双手，跌坐在地，只能瞪大一双晶莹的杏眼，忿忿地看着人。
（趁我不注意，卑鄙！）
这副样子，倒是让黑瞎子从她身上看出了几分江月的影子。
笑了下，懒洋洋地问道
“功夫倒是不错，和谁学得？”
说着，看向一旁的解雨臣。
“怎么样，看出点什么名堂没有？”
闻言，解雨臣蹙紧的墨眉未松。
“她的身手，和江月有九成相似。”
这个小姑娘的功夫招招凌厉，丝毫不拖泥带水，身法利落漂亮，可不是短时间能练出来地。
更重要的是，她的招式，和江月有九成相似。
对于这个结论，黑瞎子并不意外，刚刚和人过招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
眼前的“江月”招式同样凌厉，只是比之前那只小野猫缺少了几分狠绝，但同样是杀伤力极强的功夫。
思及，黑瞎子薄唇微勾，饶有兴致道。
“看来，瞎子还把那只小野猫的亲人招过来了？”
几分钟后，被绑住双手的小哑巴坐在地上，瞪大圆眼，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一脸忿忿地看着正在烤虫子的黑瞎子。
（这个黑瞎子真地好坏，等我见到张起灵了，一定要让张起灵揍他一顿！）
思及，小哑巴又挣了挣手腕上的绳子，纹丝不动。
那一张嫩白清俏的小脸，浮现出气忿的怒火。又瞪着黑瞎子，开始结结巴巴地骂咧道。
“渣...起灵..不..会..放过...泥...”
“一定...揍..扁...泥！”
这两句话，倒是说得比之前更清晰些。
解雨臣反复咀嚼几遍，似有所思。
“渣起灵，渣起灵？”
忽而反应过来，稍显锐利的凤眸，直直看向对面的小姑娘。
“你是说，张起灵？”
见人终于听懂了，小哑巴瞬间翘起小尾巴，点点头，十分神气。
（知道怕了吧，还不快放了我。）
如此一来，倒是说得通了。
当初在沙漠走散时，就是张起灵来救的他和吴邪。如果这个小姑娘是张起灵那边的人的话，那么之前她说背自己的事，也就成立了。
思及，解雨臣和身旁的黑瞎子对视一眼，两人互通意见。
少顷，黑瞎子转头，两条腿大咧咧地张开。右手举着一根木棍，将手肘撑在大腿上，老神自在道。
“你说张起灵？”
“那你是张起灵什么人啊？”
闻言，小哑巴灿烂的笑容当即滞在脸上，有些苦恼地低下头思索。
她不能傻乎乎地说自己是跟着张起灵从青铜门出来的。张起灵和吴邪还有胖胖都叮嘱过她，不能拿这件事到处说。
小姑娘灵活的小脑瓜转了转，抬起头，重新亮起一双晶莹的杏眸，洋溢出几分俏丽的神采。
开口，缓慢，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他...我..爹...”
他是我爹!
（家父张起灵！）
反正吴邪也是这么和阿宁解释的，她这么说，应该没事吧。
这话一出，原本静谧的夜，更加安静了。
黑瞎子手上的木棍霎时掉落在地，发出“噔”的一声响。
他微微张大嘴巴，鼻梁上的那副墨镜遮住眼睛，可就是让人看出了瞠目结舌的味道。
“......”
就连那位九门最年轻的当家人，向来遇事不惊的解雨臣，俊美非常的脸庞上，也难得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她刚刚说什么？
张起灵是她爹？
这令人震惊的消息，惊得黑瞎子许久没找到自己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你是哑巴张的崽子？”
小哑巴立即骄傲地昂起下巴，点点头，狐假虎威，神气十足。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还不赶紧放了我？）
解雨臣在脑子里回想小姑娘刚刚出手的招式，终于将那种熟悉的感觉，和张起灵联系在一起。
她的身手，和张起灵极其相似。
思索间，他这才注意到小哑巴的眉眼五官，和张起灵也有几分相同。
不，这是江月的样貌。
如果，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和张起灵有关系的话，那江月.....
解雨臣敛眉思索，每一处轮廓线条看似温和，又蕴含着浅浅的锋利。那张隽逸精致的脸庞，眼帘微垂，长长的睫羽在眼底投下浅浅的阴霾。
“......”
黑瞎子瞥了他一眼，又挪开视线。
对面一脸骄纵的小哑巴，背后快翘起来的小尾巴，扬起的小下巴。浑身上下，似乎都在洋溢着一个信号，“再不放了我，你就完蛋了”。
黑瞎子嘴角上扬，故意扯出一抹痞气十足地笑，坏声坏气道。
“小丫头，你说张起灵是你爹？”
“正好，他还欠我一罐炒饭钱呢。”
说着，他嘴角的笑容弧度扩大。
“你正好，来帮你爹还债。”
闻言，小哑巴懵兮兮地眨巴眨巴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小耳朵。
（你在说什么？）
这是什么发展？听见张起灵是她爹，不应该很快放了她吗？
现在的替父还债，又是怎么回事？
.........
夜色下，小河里的流水潺潺而过。河边嫩绿的草尖，在莹白的月光照耀下，散发出幽幽的绿光。其间，不时传出长长的虫鸣。为寂静的夜，谱出一首安眠的曲子。
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是木柴燃烧的声音。
吴邪躺在睡袋里，却毫无睡意。
白日里，那触目惊心的一幕，现在还在他的脑子里重现。
阿宁只是想去河边擦下脸，可是一条蛇突然就从水里蹿了出来，一下就咬中了她的脖子.....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死去，吴邪心里十分不好受。
他侧过头，看着躺在不远处脸色惨白，毫无生息的阿宁。
心中，酸楚，懊悔，各种复杂的情绪上涌。
“.......”
忽地，吴邪猛地瞪大眼睛，翻身爬起来，举起手电筒去照不远处的阿宁。
声音染上一抹惊异，冲正在守夜的潘子喊道。
“潘子，阿宁的睡袋怎么打开了？！”
几乎是在吴邪一起身的瞬间，躺在睡袋里休息的张起灵，倏尔睁开眼，眼神锐利。迅速起身，走到他的身边。
“怎么了，小三爷？”
潘子走过来，询问吴邪发生了什么事。
吴邪举着手电筒，紧紧盯着地上阿宁的尸体，有些惊骇道。
“阿宁的睡袋怎么打开了？”
闻言，张起灵蹲下身，检查阿宁尸体周围的痕迹。
潘子扫视着营地周围，说道。
“刚才咱们睡觉的时候，好像有东西爬过。”
伴着这道话音，张起灵站起身，按下手电，白色的光直直照出远处的好几个泥泞脚印。
“有脚印。”
见状，吴邪有些激动，当即便想去追。
刚迈出一步，就被张起灵拦住。
冷凉的嗓音中，染上了几分谨慎。
“那东西还在。”
猝然，溪边那足有人高的草丛开始疯狂地抖动，犹如在夜晚里狂欢的鬼魅，陡生出几分诡异。
“簌簌簌簌——”
潘子上前一步，把吴邪挡在身后。
“小心。”
紧接着，从那草丛里直接飞出好几道黑影。
“咚——咚——咚——”
东西落在地上，发出好几声闷响。再仔细看，竟然是白天几人落下的装备。
吴邪有些惊讶。
“是我们的装备？”
张起灵眼帘微抬，一双淡然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漆黑的草丛。
下一秒，草丛直接被一只纤白的手狠狠扒开，从里面走出一道娇小的黑色身影。
她走到几人面前，才揭下脑袋上的黑色兜帽，露出清灵冷俏的面容。白皙的皮肤映着银白的月光，莹莹地，恍若镀了一层圣洁的晕。
犹如夜幕下，一只漂亮清冷的精灵。
正是之前跑出去的江月。
她走到张起灵身边，从背后摸出那把不知怎么断成两截的黑金古刀，递给张起灵。
素常清凌的脸庞，不由蒙上一抹愧疚，默默垂下脑袋。
“只...找到...它...”
她寻着痕迹去找，只找到这把断裂的刀。
见状，潘子惊讶道。
“这黑金古刀，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把黑金古刀，可是张起灵用着最趁手的一件兵器。
张起灵沉默地将断裂的刀接过去，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刀身。
江月能感受到他惋惜的情绪。不由得，心尖蒙上一抹浓浓的愧色。
那颗小脑袋埋得更低，只敢看着地上的草，像极一个犯错的小孩儿。
“.......”
片刻，张起灵的视线从刀上挪开，看着面前愧疚无比的小姑娘，淡声道。
“不关你的事。”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吴邪突然大喊了一声。
“胖子！”
闻声，躺在睡袋里的王胖子，猛地睁开眼，举着匕首跳了起来。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伴着他这句着急忙慌的话，蓦地，不知从哪里蹿出一条细长的身影，直直朝他袭去！
“是野鸡脖子！”
王胖子一声大喝，同时挥刀，将那条毒蛇打开。
一条火红色的蛇被打落在地，颇具人性地甩甩脑袋。而后，又瞄准了一旁的吴邪。呲出锋利的毒牙，蜷缩起身子蓄力，猛地弹出，直直对着吴邪的脖子咬去！
见状，张起灵第一时间想去帮忙。
旁边的江月意识到他的想法，眼神瞬间凌厉，抽出腰间的匕首，几步上前。
娇小的身姿轻盈无比，纵身一跃，直接在空中截住那条凶猛的蛇。
“哧——”
下一秒，尖锐的刀尖，直接插进那条蛇的脑袋！
野鸡脖子被狠狠剁进地里后，闪着寒光的刀锋一转，又顺着蛇身划下去，直接将那蛇分成了长长的两条。
点点鲜血溅在她的脸上，刺眼无比。那双冷色的眼眸飞快闪过一抹狠意，为她增添了几分决绝的狠辣与凌厉。
这一幕，属实有点血腥了。
王胖子举着匕首，咽了口唾沫，呐呐道。
“这，直接分尸了。”
“也不知道这野鸡脖子的刺身，好不好吃。”
离得最近的吴邪，可是把江月杀蛇的那几手看得清清楚楚。出手十分狠辣，毫不留情。
那副样子，和他之前见过的小哑巴十分不同。
思及，他不由有些担心地喊了她一声。
“小哑巴....你没事吧？”
闻言，刚杀完蛇的江月顶着那一张沾血的脸看过来，清眸冷淡，眼角点缀着鲜艳的血，像是点点绽开的嫣红梅花，横生出几分戾色。
一霎时，她身上的气质很骇人。
吴邪当即心头一窒，生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
一时，在场的几人都没说话。
眼睁睁看着江月将沾血的匕首，在衣袖上擦了擦。而后，顾自站回张起灵的身边。
这两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倒是如出一撤的清冷颜色。
张起灵微微侧首，瞥了眼宛如利刃收鞘的江月，那一闪而过的杀气消失，只剩下了冷冽。
他眼睫微颤，敛下眸子，没有说话。
“......”
再说说另一边，顺着吴邪几人营地边的小河往上，好一段距离后，赫然是解雨臣三人。
火堆旁，黑瞎子双手做枕，靠在大树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晃着脚。
下巴微扬，冲小河里的一个小姑娘吩咐道。
“快点抓啊，不抓到三十条，不能上来。”
说着，他又摇头感叹道。
“谁让张起灵是你爹呢，这父债子偿。”
“只能让你做工给我抵债了。”
解雨臣走过来，随着他说话的声音看去。
夜色下的小河黑漆漆地，朦胧中，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娇小身影。正弯着腰，不时用木棍在水里插着什么东西。
一时间，只听得木棍插破水流的声音。
“哗啦——哗啦——”
解雨臣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揶揄道。
“你这是打不过张起灵，就欺负他的孩子是吧？”
闻言，黑瞎子当即笑了笑，一副不认同的模样。
“这怎么能叫欺负呢？”
“她这是在帮她爹还债呢，父债子偿。”
“瞎子叔叔可是在教她做人的道理啊。”
听此，解雨臣嗤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而后，缓缓正色道。
“你真认为，她爹是张起灵？”
这道上，可从来没有过消息说，张起灵有孩子啊。
况且，这还是个上了别人身的孤魂野鬼。
对此，解雨臣保持观望的态度。
黑瞎子将二郎腿放下来，双腿岔开，两只手撑在膝盖上。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模样，嘴角噙笑道。
“管他呢，后面和三爷会合了，哑巴张和吴邪肯定也是要去找他的。”
“到时候，就看看哑巴张，认不认这个孩子了。”
说着，他伸着脑袋，看着小河里的小姑娘。把手放在嘴边假装大喇叭，声音提高道。
“再抓不上来鱼，我可就要把你丢在这里了。”
“到时候，就是哑巴张，也找不到你。”
这两声玩笑似的“威胁”，落在正苦哈哈在小河中摸鱼的小哑巴耳里，顿时炸起了一道怒火。
小姑娘气呼呼地将手里的棍子朝水里一打，瞬间溅起高高的水花。
（过分！）
这时，黑瞎子欠兮兮的声音又传来了。
“要是把鱼吓跑了，就更抓不到喽～”
正在气头上的小哑巴，头顶上的火焰“啪”地就熄灭了，又蔫嗒嗒地将那根木棍捡起来。抬起头，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天空，看着那轮银白的月亮。
那一双清莹的杏眸里，慢慢蓄起了一汪水，湿漉漉地。
“......”
她原本梳好的头发散落在肩头，乱糟糟地。脏兮兮的小脸，赤脚踩在小河里，冰凉的水没过小腿。加上一身狼狈的水渍，怎么看怎么可怜。
俨然就是一个被卖到大山里，辛苦做活，受人欺负的小姑娘。
小哑巴可怜巴巴地看着月亮，心里在默默流泪。
（吴邪，胖胖...我好想你们啊。）
等见到张起灵了，她一定要叫他把这个黑瞎子打成猪头！
让他欺负自己，连青椒肉丝炒饭也不给她吃。
哇，张起灵，吴邪，胖胖，潘子快来救她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