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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宁宇赶回宁府,其余一干心思都顾不得想,满脑子都只惦念着梨愔。

他屏退了随侍,直接来到梨愔院外,独自一人推门走进了梨愔院中。

梨愔正独自站在院中,抬着头,似乎是在看天上的月亮。

府内很安静,静的有些诡异,这一路过来几乎都没有什么灯火亮着,只梨愔院中还燃着灯。

但宁宇回来本就已是深夜,也早已过了休息的时间,且他此刻心思全放在梨愔身上,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也是因为他一早就警告过,今晚不许任何人靠近这座院落,环佩早被他支了出去,甚至府中的守卫也撤了一半。如此是为了避免有人多管闲事,避免被人打扰,他有自信钳制得住梨愔,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虽然这个妹妹是感激他,依赖他的,与他从前那个妹妹不同,但他也不能确定她是否会完全顺从。

万一像他从前那个妹妹一样,才刚刚得到手,还未尽兴就寻死觅活,最后闹成那样,着实是扫兴。

所以今夜,他要断了她全部的求助与逃离的念头,免得再发生从前那样的结局。

而且这一次,与从前是不同的。

他救了她,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无论做什么都该是被允许的,无论什么都不能说做是过分的事。

而且,他也为了她的身子着想,忍耐了这么多日,今日她已全好了,也该让他彻底尝到甜头!

过了今夜,她便会彻底属于他。

宁宇如此想着。

他紧闭上院门,快步走到梨愔背后抱住她,手臂环着她的腰,手掌覆在她腰间缓缓向上滑,意欲动手。

梨愔却忽然抱住了他的手臂,回过头望着他,眼里一副“果然是兄长”的模样,抬起手指着前方的树,弯起眉眼笑着对宁宇说:“兄长,你看,春桃开了,很香。冬天,已然过去了。”

宁宇看过去,院子里确实有几棵已经盛开花枝的桃树,也跟着不走心的附和了句:“的确好闻,远远的就闻到了花香。”

他急着接下来的事,揽了梨愔催促道:“我们回去吧,外面冷。”

梨愔抱住宁宇手臂轻轻晃了下,软声撒着娇:“难得今日不冷,花都开了,兄长,我们走近些去看看嘛。一整个冬天瞧见的都是光秃秃的枝干,今日终于见到花了,阿愔想看。”

宁宇虽然着急,但看着梨愔满是期待的表情,还如此请求他,便耐心应下,跟着梨愔走到花树前。

反正今夜很长,等了这么久,已然等到了,没必要如此着急。

而且,他如此依着她的心思,她也该是要在接下来好好感激他的!

这树桃花开得很好,凑近了闻,花香更为浓郁。

梨愔一直是笑着的,可藏在袖子里的宁宇看不见的手指却紧紧掐着,视线装作有意无意的,朝宁宇瞥过去。

好在,没有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丝毫异样。

他的注意力似乎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并未起疑。

如此,也让梨愔眼里的光芒更冷几分,甚至,滋生出的厌恶已快要压制不住。

她立刻错开视线,望向桃花,又很好的将情绪藏起来。

已是最后的时分了。

“兄长,我们回屋吧。”她说。

宁宇已忍耐许久,就为了等她这句话,如今听到,立刻答应。

两人走入屋内,宁宇顺手关上房门,转头,却看见梨愔捧着桌上的白瓷瓶来到他面前,满眼含羞抬头望着他。

白瓷瓶内,是一枝开得极盛的春桃。

宁宇轻笑了下,抬手去勾她发端,故意问:“妹妹这是何意?”

梨愔垂下头,像是被逗得更羞,不敢看他,只将白瓷瓶小心翼翼捧着给他。

“其,其实……阿愔一早便折了今日绽开的的第一枝。前几日读到书中桃夭一篇,很是喜欢,阿愔想要与兄长分享这份心情。院中虽只有几树,见不到书上所说的千万朵的盛景,但阿愔觉得,只这一枝,便已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一枝,所以,想早早私藏起来,赠给兄长。”

只几句话,却仿佛藏了满怀的喜欢。

“妹妹最近倒是读了不少书。”宁宇说。

“都是兄长赠的书,阿愔已全部看完了。”梨愔说。

宁宇满意的笑了笑,他这段时间托人带来不少书,其中掺了几本全是讲些知恩图报的故事,看来效果不错。他忽然又觉得自己先前全是多虑了,妹妹如此喜欢自己,想来定然是什么都愿意的。

他接过白瓷瓶,凑近花枝嗅了嗅,手指有意无意的拨弄着花瓣,故意笑着说:“妹妹只是赠花,不是怀了其他心思?”

梨愔低下头只笑着不说话,转身朝床边走过去,宁宇立刻放下瓶子追过去。

他不再顾忌假装,当即暴露了自己的心思,抓住梨愔的手臂按住她向后倒下去。

“兄长,我发端的首饰还未取下来呢。”梨愔软声责怪了句。

果然,这段时间耐心的接触,再加上诱导教习,她已然习惯,也丝毫不讨厌和他有任何贴近。

宁宇笑了声放开她的手,指尖流转至她颈上,轻轻一勾掀开衣衫,手指不避讳的伸了进去,温热的唇贴上她近乎冰凉的皮肤。

他太心急,便未顾及梨愔的动作。

梨愔缓慢从发端卸下发钗,一个一个放到床边,直到最后,才取下发簪,只是,她伸手靠近床边时,却忽然快速转手朝宁宇脖子上扎过去。

这一下风急,宁宇立刻反应过来,变了脸色,他伸手要去抓,可动作却忽然异常迟缓。

发簪从一侧横扎进他脖子,他的手停悬在半空中,惊恐地望着她。

“你……你做了什么?”

梨愔未答话,只冷冷看着他。

在那个夜晚,她独自一人偷偷跑出宁府去找千尘,被宁府守卫发现并跟踪的那夜,千尘送她回去时,曾顺道给了她一小包药,用以防身。

此药名为软骨香,顾名思义,会让面前人清醒着失去所有防备能力,但相应的,此药香味浓郁,很容易被察觉。

所以她把药放在了花枝里,借桃花的香气遮掩,又故意在树上的花枝中也洒下了些,先引宁宇过去闻过。

树上的花枝里的药是因在室外,被风吹散后闻着便几乎没什么用了,但可以让宁宇先习惯这个味道,故此在屋中再次闻到,便很大可能不会起疑。

其实如果他再小心谨慎些,便很难被她得手,只可惜,他太着急了。

“你!你!我救了你……”宁宇痛苦的挣扎着,直到最后,还瞪着眼睛斥责她,“你该报答我!你怎能如此!我救了你!”

“那又如何?”梨愔态度冷漠,只抬手,更为冷漠的拔了发簪,顷刻,宁宇颈间动脉瞬间破裂,鲜血四溢。

宁宇再也说不出话来,瞪大瞳孔倒了下去。

梨愔双手颤抖了下,又很快横下心,无情推开人站起身,走出房间,来到院中那口井前,微微沉下眼眸。

·

萍夫人走后,她走进了玉和屋内。

玉和虚弱的倒在地上,手指死死抓着胸口前的衣衫,似是极端痛苦与难受,鲜血返上她咽喉,克制不住的从唇间不断流出。

她虽然没死,但已然快要死了。

看到梨愔,玉和的情绪更加激动起来,顾不上抚着胸口,她挣扎着要朝梨愔爬过来,但碍于痛苦,实在是爬不起来。

梨愔望着她,不禁蹙眉,站在门前问:“她是谁?她是怎么死的?”

玉和冷笑,动不了,却还有力气说话。

“一个福薄的贱人,就那么死了。”她说。

“福薄?你认为,这是她的福?”梨愔眸光一瞬有些复杂。

“自然是她的福!可惜啊可惜,少爷看上她又如何,她自己没这个福气!”玉和表情痛苦,身子不住的蜷缩着,嘴上却仍有力气说风凉话。

她又死死盯着梨愔,咒骂道:“你和她一样,都是贱人,勾引少爷,你们都该死!”

“勾引?真是她勾引?”梨愔反问。

玉和垂下头没有说话,似是太难受了。

梨愔眸子沉了下,忽然问了句:“她该死,还是宁宇该死?”

“自然是她该死!”玉和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凄厉吼出声。

“在你心里,宁宇便没有半分错,全是她该死?真是她该死么?”梨愔冷笑了声。

“是她该死……”玉和耗尽力气,倒在地上,又忍不住吐了口血,蜷缩着再说不出话了。

梨愔最后冷冷望了她一眼,收回视线,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萍夫人下了死手,但看起来,短时间内,她并不会立刻断气。

这段时间,如果紧急送医,说不定还有救。

可院中空无一人,下人们全都不知所踪,她又被禁足关在这里,现在这般模样,根本撑不到出去求助。

是萍夫人算计好了要故意折磨她,让她受尽折磨去死。

是与宁小姐有关。

宁小姐生时,便受了玉和不少折磨。

·

鲜血喷洒在床上,和她的衣衫上,染透了鲜红。

梨愔颤着手覆在心口,轻轻开口。

“欺侮你的人都已死去了,你也可以安心了。”

她安慰着已逝的人,也是安慰着自己。

双手仍在颤抖着,不仅是双手,身子也跟着轻轻颤着。

尽管屋内倒着的那个人,的的确确是该死之人。

可她还是很害怕,手中头一次染了血,内心怎么可能没有分毫波澜呢?

但她不能害怕。

这样的日子,以后便会成为寻常。

毕竟,她已是宸阁的杀手。

为了活下去,为了她自己的性命,绝不能害怕。

她如此劝慰着自己,又深深吸了口气,平复着情绪。

任务已然完成,接下来,便是逃离这座府邸,去寻千尘与子祺复命了。

环佩一早被宁宇支走,此时并不在宁府。

她看向一旁掩着的门,打算换身环佩的衣服离去。

就在此时,天际忽然灼染了层红光,将漆黑的夜照的透亮,红光之中,还有一阵白烟,大火烧灼的刺鼻味道一起袭来。

梨愔迅速反应过来,这是,宁府走水了!似乎是有人在帮她离去。

她迅速走到环佩屋中换了衣服,却心中一动,朝着萍夫人院中跑了过去。

院门紧锁着,她从掩在草丛中的洞口爬进去。

才一进院中,梨愔便看到屋内的景象,萍夫人踢了矮凳,意欲悬梁自尽。

梨愔立刻扑过去抱住人,将她救了下来。

两人一起倒在地上,梨愔先爬起来去看她。

“没事吧!”她着急问。

萍夫人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气。

她看向梨愔,却是一脸绝望:“你不该救我。这府内所有人都是懦夫,所有人都该死,我也该死。”

“在您心里,女儿的名节和性命,哪个更重要?”梨愔问了句。

“名节怎有她性命重要!”萍夫人几乎是吼着说道,眼泪也跟着从她眼眶不断坠下。

情绪稍稍平缓些,她接着说:“环佩告诉我,你很好奇当年的事,几次刻意打探过,我便告诉你,这府内所有人都是罪人。”

宁小姐是被逼死的。

名节受辱,府内无人可怜同情,甚至投告无门,绝望之际,投井自尽。

宁宇的母亲是南州王国公的女儿,贵为郡主,母子二人在府内地位极其尊贵,父亲背靠其势力,不敢多得罪,也宠爱儿子,所以对女儿的死,便完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府内唯一在乎的人只有萍夫人,可她力量微薄,不仅无法报仇,还被污蔑为疯子,锁在院中永远不得被放出来。

“我知道我女儿名节受辱,我比她还心痛,此后她要如何存活于世?我问她只是因为太心痛,我知道此事不该怪她,我也从来没有想要责怪她,可若没有我当初的那句话,她便不会死……我也该死。我不能保护她,是我害了她,是我对不起她……”

“此事,也不能全然怪你。”梨愔尝试劝说。

萍夫人只摇摇头,说:“感谢宸阁相助,我今日终于得以替她报仇。你的任务已完成了,走吧。”

“可你……”梨愔不放心的望着她。

“你是宸阁的杀手,怎么能对人有这样多余的感情?如此,可不像是杀手。”萍夫人笑了声,又闭上眼,重复说道:“走吧。”

如此说完,便不再理她了。

梨愔缓慢收回手,微垂下头,又很快重新站起来,离开这座院落,离开宁府。

身后是通红的明亮的火光,眼前则是漆黑的望不到光的长夜。

她眼眸里的光坚定下来,一步一步,朝城北长巷走去,朝千尘身边走去。

是了,她不该有这样多余的感情。

无济于事,反而容易害己。

她的任务已完成了。

她已通过考验,成为宸阁的杀手了。

她如此想着,眼前蓦然一沉,竟不受控的朝前倒下去。

身子一轻,她被人扶住后背,抬起膝窝,打横抱了起来。

梨愔用尽力气睁眼看过去,眼前人一袭白衣,如白雪一般纯净,落在她眼里的下颚白皙清冷。

“千……尘……”

她望着那人的脸,费力开口唤道。

千尘稳当抱着她,低下头,勾起了唇。

“回去了。 ”他说。

“好,好……”

梨愔应声,却忍不住也轻轻笑了。

一边笑着,她彻底失去意识,倒在了千尘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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