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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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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州零飏郡。

霍冉和姜绰暗中探查小厮长姐之事,竟发现人早死在了狱中,两人不便打草惊蛇,趁黑摸进郡太守府里查找卷宗,却不料落入圈套,也被关进了牢狱。

“现在怎么办?”姜绰抱着脑袋怨声载道,“我看郡太守就是做贼心虚,一个破卷宗还设陷阱?!”

“若咱们死在这,侯爷想起来会为我们报仇的。”霍冉靠着污秽已冻结的墙,叹气道。

姜绰猛地站起来,说:“我他娘的亮明身份!谁能拿小爷怎么样?!中都城里都没受过气,如今在这吃糠咽菜。”

“别冲动!”霍冉粗声说,“咱们既然知道这事蹊跷,更不能暴露身份,说不定过几日他们当咱们是个寻常小贼,放了呢。”

负责放饭的狱吏,家里有个八九岁的小子,他值档时常带着。

那小孩不仅淘气还带着“我已长大”的孤高,跟在狱吏身后趾高气扬。

姜绰见着他就来气,但是转念就来了主意。

他用狱中铺在地上的枯草,手指翻飞,编出个稻草蚂蚱。

趁着狱吏给别的牢房放饭的空档,他把蚂蚱吊在手里,自言自语。

“什么?!这么好玩!”姜绰颇为神秘地凑近蚂蚱大笑道。

霍冉配合着,耳朵也贴近,说:“你小声点,别被那小孩听到了。”

他俩时不时眼睛朝小孩看过来,那孩子被看得炸毛,走到他们跟前说:“说谁呢!”

姜绰把蚂蚱往他面前凑了凑,说:“这里来了位神仙,小兄弟,你可别告诉别人,不然被吓跑了,神仙就不跟我们讲秘密。”

秘密谁不爱听?

小孩降低声音,说:“刚才你们说什么呢?把那东西给我。”

“送你也行,让你爹多给我们些饭菜。”姜绰说。

孩子小脸带着嗤笑,蔑视群雄地看着两人,说:“成交。”

“这位是个贪吃的神仙,他要是不跟你讲话,你就跑到太守府对面的馄饨摊,说:雏儿雏儿,出来跟我说话。”姜绰即将递出去时,又缩回手,叮嘱道。

自从那日,大巫为找无觉,昏睡三日,险些丧命,骆煜安遂将人送回朿郡好生养着。

根据大巫的“看到”的提示,他带着绣衣们来到泾州。

绣衣们百般尝试就是联络联络不到霍冉和姜绰。

南风疾步跑来,回禀说:“主子,那家的馄饨摊老板说,见过一高一矮的两人徘徊在郡太守府,但是打前日便没再出现了。”

骆煜安朝南风指着的方向看去,一位年迈偻背老妪,手脚麻利地抱着馄饨,有客来,堆着笑声音洪亮地应一声。

声音怎么听都不像老人。

犹如崭平的馄饨皮,尽管捏了褶皱,入口依然软嫩爽滑。

骆煜安指派几名绣衣,说:“你们与我去找无觉禅师,剩下的在此蹲守。”

说完,打马向着城西而去。

零飏郡城西有座破败的寺庙,院中荒草丛生,阴暗处的积雪冬日不化,冰面上冻着枯叶秽土。

自小被奉为神童和尚的无觉,衣衫褴褛,脸颊沾土,蹲在佛像前取暖。

看到骆煜安挥断蛛丝迈进来,他也没动。

骆煜安抱着手臂,歪头盯着他。

“做什么!”无觉终于在这无声地对峙中,爆发道,“我跟你说过,不想去中都。”

“怕什么?”骆煜安抬高下颌,问道。

连日赶路,身心俱疲,此刻好脾气地隐忍,着实费神。

“怕?我不怕。”无觉从怀里摸出白玉色的东西,说,“上面的咒文逐渐暗淡,你知道为什么吗?”

骆煜安斜睨了一眼。

是在玉藏儿花灵树下埋着的东西。

刻着金色咒文的一截白玉骨。

“这里,也有。”无觉抬头激动地说,“金色的咒文,只有上仙才用金色的咒文!”

“所以?”骆煜安面色不虞。

“所,所以......”无觉捧着白玉骨送到他手中,说,“集齐了白玉骨,便能打破咒文......”

“我如今是大齐武宣候,皇上钦点绣衣直指。此行任务,是接无觉禅师前往中都照泽寺任职方丈。”骆煜安沉声道,“我讲得够明白吗?来人,请无觉禅师回驿站。”

“神尊,神尊!”无觉被绣衣架着手臂,喊道,“那你找!你找!就在零飏郡!”

骆煜安垂下眼眸,掌心躺着的白玉骨上金色咒文流淌。

******

放饭狱吏家的孩子叫小胜,胆战心惊地捏着衣角,翻着眼皮看着扶刀的绣衣,不敢吭声。

“侯爷。”

屋里肃穆的绣衣听到动静,皆俯首施礼。

小胜觉得进来的人,像是悍拔而起的树,遵劲有力。

他仰着头,心想:这人莫不是顶着屋顶了。

骆煜安卸了臂缚,看到还有个小孩,问道:“怎么回事?”

绣衣把稻草蚂蚱呈给骆煜安,说:“太守府馄饨摊逮着的,这小子嘴里捻着:雏儿雏儿的。问谁给的也不说。”

骆煜安手中捻着草尖,说:“南风,给他拿糖。”

小胜见着糖眼睛亮了一下,装作不为所动,说:“我不做出卖兄弟的事!你们休想贿赂我。”

“讲义气!”骆煜安痞气渐露,带着些坏笑说,“我不问你谁给的,糖你拿走,不够的话再跟哥哥们要,这玩意儿送我怎么样?”

叫了一天也不见神仙应,小胜看了看糖,点头答应了。

小胜走后,骆煜安唤来一位绣衣,吩咐道:“去查这孩子来历。”

绣衣出门一盏茶的功夫又回来了,禀告道:“侯爷,小子是狱吏的儿子,狱吏嗜赌成性,将婆娘都输了,孩子没钱去学堂,常跟着他爹混在狱中。”

南风说:“老霍和姜雏儿不会被抓起来了吧?主子,要派人夜里前去狱里探查吗?”

“夜里探查什么?”骆煜安反问道,“白天去,走正门。”

南风:“......”

泾州不像中都那般清澈蛮横的冷,吹来的风都夹着南方特有的潮寒,雪粒混着细雨砸下来。

零飏郡太守大门口。

骆煜安着玄色银线绣衣,坐在马上,夷然自若,威严庄重。

身后是整齐的绣衣,皆不苟言笑扶刀而立。

太守郑穞一手提袍,一手扶帽,步履匆匆。

“不知侯爷莅临,有失远迎。”郑穞拱手施礼道,“府里备了薄酒,请侯爷赏光进府一叙。”

骆煜安下了马却没跟着进去,单刀直入道:“府君【1】不必客气,我来要人。”

郑穞讪笑道:“不知侯爷要何人?”

骆煜安整理手套,漫不经心地说:“两名绣衣,如今还在狱里关着呢。”

郑穞看了看左右,面露难色道:“侯爷说笑,绣衣直接听令皇上,借本官十个胆子也不敢关押绣衣。”

“是么?”骆煜安说,“那多有得罪,本侯告辞。”

其势汹汹嚣张而来,郑穞以为他定要寻衅滋事,一路想着对应之策。

这......说走便走了?

南风前面牵着缰绳,疑惑道:“主子,咱们不管老霍和姜雏儿了?”

“已经告诉郑穞,他们的身份,你猜他会如何做?”骆煜安问道。

“哦,自然放了他们。”南风惊喜道。

“不对。”路上,骆煜安买了几个包子给绣衣们分了,他举着包子一口塞进嘴里,说,“杀了他们。派人看着,有何异动,随时拿人。”

甜口的包子里带着清茶的淡香。

骆煜安想起华凌祁。

怕辣喜甜,却不碰糖。

六年磨出的文雅教养,她纤长的手指慢条斯理捏着包子,送入口中,他的视线碰着她微微上挑的眼,再沿着未带玉珠的耳,然后白瓷侧颈,往下......

遮挡的衣衫似乎要在这灼热的目光中燃烧,烧得骆煜安差点失去理智。

骆煜安嗓中干渴,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那嫣红的唇,顺着后颈滑到盈盈一握的腰肢,感受着流畅的臀线......

疯了。

骆煜安搓了搓脸,再抬头时,南风和绣衣们皆消失了。

摘了手套,阴阳鱼逆转,骆煜安目露寒光,无声道:“来了。”

从踏入零飏郡,处处透着诡异。

卖馄饨的老板韩氏,看似年迈的婆婆,实际也不过三十多岁。

两个月前不慎落了胎后,变成了这幅模样,不止她一人如此,城中至少十几位女子呈老态,有的比韩氏出现的更早。

他还在零飏郡大街,空无一人。

面前一座花团锦簇的高楼,寒冬中格格不入。

楼前望子飘摇,犹如韵湘楼姐儿手中的香帕子,一道道挥动着,娇俏地说着:“来玩啊~”

骆煜安心道:我这是多欲求不满?

他迈开长腿进了楼,才明白,确实是欲壑难填。

女子们身着花红柳绿的薄纱,有香肩半露咬着酒盏边沿吃酒的,有光着修长的腿横坐在栏上的,有轻咬指尖媚眼如丝的,有拿翎羽滑过锁骨勾魂摄魄的......

风光无限。

全部,顶着华凌祁的脸。

身后蓦然“哐当”一声,南风摔到门框上。

“主,主子,才离开中都多久,你这般急不可待,莫不是积攒几个月都要发泄在这儿了?”南风瞠目结舌,捂着嘴说,“姑娘若是知晓,提刀砍了你。”

骆煜安扶额叹气,南风说的对,他又不是和尚,这谁顶得住。

骆煜安威胁道:“若再不闭上眼睛,你与这些东西一起葬身火海吧。”

南风的另一只手急忙又将眼睛捂上。

“窥探我的心境么?”骆煜安手掌上翻,燃起流火,火光照亮他阴沉不定的脸,邪恶笑道,“你们最不该用的就是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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