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娶
“公主,你是在担心我吗?”空熠唇角悄悄翘起。
南宫姣语噎,直接拍了他一巴掌,恼道:“你说呢,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真的吗?”他的语调欢愉起来。
“你这人……”南宫姣气结,“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想这个?”
空熠理所当然,“公主的心意自然是最重要的东西,公主担心我,我便再开心不过了。”
南宫姣深吸一口气,看着他,伸手从脸颊使劲将他翘起的唇角挤回去。
轻眯眸子,“你还有空想这些,还这么开心,想必就算有惩罚,也是不值一提是吧?那我关心什么关心,任你自生自灭好了。”
空熠眼角眉梢满足的笑不变,还凑近想要亲她,被南宫姣一把捂在手心。
面无表情:“你说不说?”
空熠在她掌心呜呜两声,南宫姣放开,还顺势在他肩上擦了下。
空熠凑过去,和她鼻尖相抵,笑道:“没发生的事就不要想了,我做事一向只凭自己心意。”
“况且,连我师父那个老头子尚且不知究竟何为天意,乱世之中,天象根本看不出如此细微之处,天机谷又何从判断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呢?”
南宫姣:“可我听说天机谷中规矩……”
“规矩还不是人定的嘛。”他道,“好多规矩早就过时啦,规矩里还说,天机谷不能轻易插手天下争夺呢,可老头子一意孤行,给永陵帝写了那么多封劝诫信想要续命皇朝,早就不合谷中规矩了。
我现在所为,不也和他之前一样?”
“放心,只要天罚没有指名道姓,那就没事!可以指名道姓的天罚,我还没见过呢。”
南宫姣心下稍安,枕上他的肩,“你可别骗我。”
空熠似模似样发誓:“天机谷中人,不打诳语。”
南宫姣点头。
暗想,原来那些劝诫信,竟然并不是天意吗?那也不知这天机谷主知不知道,若不是她那时当机立断,这些信已经为他们天机谷引来灭顶之灾。
不过如今事已过去,多思无益。
只能勉强算作个人情,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用得上。
……
上元节的庆贺规模并不大,只是如常聚在一处围着篝火喝酒赏月,唯一不同的,便是伙食比往日要好上许多。
此时虽然澜瑛阁略占上风,但与灰衣人之间的博弈依旧紧张。
灰衣人察觉到他们的种种动作,已经在朝堂内号召,打着平天怒灭妖女的旗号召集军队,道是若灭了南宫姣这个不祥妖女,那么现在这些肆虐的瘟疫自然便可消失。
百姓之中信的人不多。
之前澜瑛阁特意散布用朝堂及镇国大将军所作所为汇编的童谣十分有效。
平民百姓不怎么识字,但稚童间的传唱却能一直流传到最偏僻的村落,稚童不懂其中喻义,只觉朗朗上口,嬉戏赶路时都会唱响。
大人却能听懂童谣的内容,于是家家户户几乎人人皆知。
此时朝堂再发布告,已经没有深信不疑之人。
加上百姓当中受澜瑛阁恩惠的实在不少,患上瘟疫被救治的人都知道,这救人的药方和医术就是澜瑛阁传授的。许多人因此对朝堂更加深恶痛绝,觉得他们信口雌黄,将这么严重之事推到尊贵的公主殿下头上,实在居心不良。
朝廷不救百姓,甚至不择手段不惜啖百姓血肉供养他们自己,却看不惯他人出手,还要将救百姓的人消灭,皇家朝廷如此作为,根本不配做这天下之主。
灰衣人自己统领的人手及军队里的士兵,则将此奉为圭臬。
灰衣人便不用多说了,宫敛治下洗脑的功力十足,让那些灰衣人十几年来为恶无数还觉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
对他们而言,宫敛的话可比圣旨都管用,如同神谕。这点说辞,自然不在话下。
至于军队士兵,自从他们落入灰衣人手中,便几乎被圈养般只做机械的训练,高压鞭策日日不休,此次疫病爆发,他们接触不到外界也见不到亲友,耳边只有灰衣人传进去的一种声音。
这声音再荒唐,但只要说得够多,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当所有人都如此认为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所谓自己独立的判断了。
所以他们的士气反而因为身体的伤痛格外高昂,乃至身上病痛越难忍,周围因此死的人越多,他们越是想要消灭澜瑛阁。
他们觉得只要捉拿到南宫姣,只要用不祥公主的肉身魂灵举行所谓祭天仪式,就能消灾止厄,乃至于相信如此作为可让因此死去的亲人战友活过来。
一个一个的,全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切只为了消灭不祥公主。
中军将领在篝火旁将此事当个笑话讲出来时,士兵们不禁仰天大笑,可笑着笑着,就有人哭了。
还是嚎啕大哭。
“我兄弟就在他们军营里啊,这哪是当兵,这分明就是将人当牲口啊!”
他端着酒坛子东倒西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刚站起来,周围人都过去安慰,或和他一并咒骂。
南宫姣靠在不远处的树边上,看着这恨意滔天的场面,胸中亦是满满充斥着荒凉与恸恨。
是啊,如今即将内战,来日兵戈相见的都是一国同胞,不定便在敌军阵营里碰到血脉亲人,这些由血肉之躯铸造而成血与火的矛与盾,每经一场战役,都是无数条性命消湮于世。
只为了来日的和平盛世。
南宫姣又仰头饮了一口酒。
这是军中惯饮的西风烈,入喉一片灼热,在冰天雪地里驱寒再好不过。
刚将酒坛子放下,便手中一空,南宫姣看向身侧的空熠。
空熠将酒坛子抱紧,霸道得很,“公主少饮些,这酒太烈,对女子并不好。”
南宫姣不在意地一笑,反问,“那阿熠说说,女子该饮何酒?”
空熠望着她难得的风流意态,耳根悄悄红了,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嘴,“自……自是女儿红。”
“女儿红?”
南宫姣凑近,单手抬起他的下颌欣赏他在火光映衬下的绝色,浓郁的酒气混着女子馨香扑在他面上,“听说有一种女儿红,乃女子出生满月时所埋,待及笄出嫁时从树根底下挖出,与郎婿共饮,阿熠说的,可是这一种?”
空熠愣愣看着她,呼吸不觉急促,手上酒坛子骨碌碌滚落在地。
目光自她的眼,慢慢向下,移到了她的唇,凝住不动了,喉结上下滚动。
他开口,带着缠绵的热气,有些喑哑,“是这种。公主可也有女儿红?”
南宫姣低低笑了起来,“你都唤我公主了,我怎会有?宫中可不兴这个。”
“我有!”空熠脱口而出。
南宫姣眼神微讶,要不是他没有喝酒,她几乎以为他也醉了。
空熠胸膛起伏,“师父曾在我年幼入谷时酿下过一批酒藏在院中,虽并非为我所酿,但师父说了,待我来日成亲,便要拿这些酒来招待宾客。”
他迫切地看着她,“公主,既然遵循世间习俗享鱼水之欢前还要成亲,那待三月期满,我们成婚可好?”
南宫姣更惊讶,看他眉眼认真,失笑,“你是在求娶我吗?”
空熠使劲儿点头,抓着她的手,“虽然我师父远在天机谷并不知我已有心仪之人,但一向我做什么事老头子都不会反对的,只要成亲前知会一声就好了。
至于婚仪,公主想要什么样的我都可以去办!”
南宫姣心间一时五味杂陈,她看着他握她的手,那么那么紧。
笑容不知是喜悦还是什么,她自己也分不清,或许还有些丑。
她道:“阿熠,成婚并非小事,那时烽烟四起,我或许正持长戟在战场厮杀,又如何成婚呢,更别提去天机谷饮女儿红了。
我瞧着,这西风烈就很好,比曾经我饮过的什么宫廷御酿,都好。”
她将酒坛子捞回来,里头还剩一些,她干脆仰头一饮而尽。
柔荑抽出,空熠手一空,寒风扑入掌心,透心凉。
他双膝向前靠近她,仓惶开口,“公主,我不要婚仪也行的,女儿红不饮以后去饮也是一样的,哪怕只对着苍天起誓都可,公主,我是真的想与你成婚。”
南宫姣看他泛红的眼尾,心间不忍,倾身给了他一个拥抱。
含着疼惜,“你别这样,三月之期既然允了你,到时自然兑现,成婚这等凡俗仪式,天机谷不是不兴吗?”
空熠紧紧抱住她,委屈,“公主,我听说成婚便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结为夫妻,我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公主你就像风一样,我害怕抓不紧,你就跑了。”
南宫姣放松在他的胸膛,承诺,“不会的,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会去。”
“倒是天机谷少谷主,本事如此厉害,还能参透天意,我倒还害怕,某一日醒来,你便悄无声息走了呢,让我找也找不到。”她半开玩笑调侃。
“我才不会!”空熠万分肯定,“公主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就是老头子亲自来,我都不会走!”
南宫姣低低笑了,勾着他的脖子,在众人热火朝天闹腾的不远处,贴上他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