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顾念收敛住自己所有的情绪，用平常的态度对待他，就当他只是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
她转身，一个人影朝她扑来，她倏地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将他接住。
许楠泽头昏昏沉沉，感觉天旋地转，身子不自觉往前扑。
顾念神色一紧，没了表面的平静，急忙将他扶住，却忽略了他的重量，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
“你怎么了?”她没有顾那么多，用尽全身力气不让他滑落在地上，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吃力地拖起他，将他放在沙发上。
许楠泽没了意识，自然不会回复她。
顾念摸了摸他的额头，触及到一片滚烫，手缩了缩，喂了他几口水，又找来药喂他吃下。
好在他配合，她也省了不少力气。
他在昏睡中，没有任何反应，顾念目光浅浅地看着他，眼底似乎夹杂着什么
她趴在他旁边，终于不用伪装，将自己柔弱的一面暴露出来。
注意到的衣服湿了，顾念亲手为他换下衣服。
为他解开扣子时，她无意间瞥见了他胸口上的伤口，目光一滞，手也停在半空，目光落在狰狞的伤口上，一直没有离去。
他伤的很重...
过了一会儿，她才试探性地抚上那条丑陋的伤痕，她微凉的指尖轻触却又很快收回。
她的头低着，柔软的发丝随着她俯下的身子清扫他的心口，像是突破了某种禁锢，她不再犹豫，手指毫无顾忌地在他伤口处摩挲。
她知道他昏睡中，听不见她说的话，所以才放心地低语:“很疼吧?”
顾念自嘲一声，她应该说他活该，说他自作自受，在见他之前她一直都想这么说，仿佛这样能让她夺回一局。
可她真真正正看到他的时候，她竟说不出苛责的话。
一滴泪不知何时砸在他的伤口处，顾念失神地看着，侧过头，颤抖着手为他换上衣服。
她小心翼翼探出指尖，轻轻地触上他的眉心，似要为他抚平所有的不安，又在他动了动眼皮的时候，飞快把手缩回。
她在害怕，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怕他醒来，又怕他一直睡着。
她如梦初醒般，猛地站起来，凳子随着她大幅度的动作“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顾念慌忙起身，许楠泽就似有察觉般一把拽住她的手，他的力度很轻，她轻轻一拉掰就能挣脱。
可她没有挣脱，纵容他牵着。
直到很久之后，他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她以为他醒来了，心头一颤，却见他眉头轻轻皱着，嘴里还呓语着什么。
她俯下身子，凑近了听，他的声音因为生病了带着点沙哑，无比清晰地传进她的脑海里，让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顾念。”
“顾念……”
他在叫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好似被抛弃的小孩，迷茫不知所措。
顾念心头一片慌乱，她下意识退后几步，缓解内心的无措。
不该是这样的。
她垂眸，视线落在两人相交的手上，神色茫然。
她不由握的更紧了些，好似要将两人的未来交缠在一起。
等察觉到自己做了些什么，她脸上的血色就像被瞬间抽离般，惨白一片。
她难耐地阖上眼，再次睁开眼，将露于表面的情绪藏在内心深处，一下一下掰开他的手指，深深看了他一眼。
她警告自己，他只是个陌生人，不要对他产生多余的情感。
可是，如果真是无关紧要的人，她不会...带他回家。
不会因为他生病了担忧他，不会细心照料他，更不会任由他牵着心潮翻涌。
她的心早乱了。
许楠泽早就住进了她心里，无法忘怀。
她正要走，许楠泽在这一刻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头脑还不清醒，看着她即将要走的身影，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走。
慌忙中，他用力将她拽住，不让她离去。
牢牢用双臂将她桎梏在怀里，揽腰抱住她，他不敢有一丝放松，生怕她会从他怀里溜走。
他不说话，只是紧紧拥住她，将她抱了个满怀。
沉重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他的胸腔上下起伏着，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双臂抱的更紧了。
顾念感受到颈肩传来的炙热的呼吸，没有再动，她没有回抱他，但却默许了他的放肆。
顾念敛下眼，“你生病了。”
许楠泽却不在意，声音又许些颗粒感，很低，“我知道。”
“是不是只有我生病了，你的目光才会暂且留在我身上?”许楠泽长长的睫毛低垂着，让人看不起里面暗藏的情绪，如果是这样，他可以一直病下去。
顾念陷入沉默，答非所问，“醒来了，就走吧。”
忽地一颗晶莹的泪珠啪嗒一下滴落，正巧砸在她的手背。
他的泪炙热，滚烫，直滴在她心里。
“我不走。”许楠泽他即惶恐又慌乱，他怕顾念再也不见她了，手足无措地道:“你看看我。”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实在算不上好听，像病急乱投医的患者，无助乞求着，“顾念，你看看我。”
说道最后他几乎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底布满血丝，手也颤抖着，“好不好?”
“或者……或者你让我留下，就一会儿，就一会儿，让我多在你身边待一会儿。”
他也不想如此狼狈，不想让她看见他不堪的一面，但他更不想她决绝的离开。
顾念的思维滞胀了一会儿，手背残存的水渍让她怔忪，她终于肯看他了，她双眸雾蒙蒙的，隔着一层朦胧的水光，似是越过了很多东西看向他。
他哭了。
没有丝毫掩饰。
眼泪大颗大颗向下落，眼泪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顾念觉得自己的心被牵扯般，泛起丝丝缕缕的痛意。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许楠泽哭了，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从来不将软弱的一面暴露出来，也不曾这般狼狈。
他总是肆意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卑微。
因此她总是以为，他没有她也能过得很好。
她还想问一遍，你为什么哭呢?是因为难受了吗？是因为她吗？
还有后悔了吗?
可她什么都没问出来，或许她早已知道答案。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没有那么多误会，可心知肚明的原因却让彼此缄默。
泪水忍不住溢出眼眶，冰凉透明的液体从眼角一滴滴划过，她难以自制，任由它滴落。
她低着头，眼里蓄着泪，眼眶微红，将所有的脆弱都暴露出来。
许楠泽对上她含泪的眼眸，心一颤，探出的指尖想要抚上她的脸颊，为她拭去眼泪，却怕她生气，手指曲了曲，终究还是没有触上去，慌张道:“别哭。”
“对不起，我不该失约，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忘记...你也会害怕了。”
他的声音有些涩然，“我只顾我的情绪，却忽略了你的感受，我应该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而不是...千方百计瞒着你，无视你的诉求。”
“离开你...对不起，你说的没错，我自私，以自我为中心，打着为你好的名号伤害你，最后还回来乞求你的原谅，对不起。”
许楠泽一遍又一遍说着，他说了无数遍对不起，心也是收缩般的疼痛。
顾念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她总是在哭，又是那么伤心。
下一秒，他毫不迟疑地将她揽入怀中，温暖的怀抱如同壁垒将她严严实实保护着，驱散周身一切寒冷，抚平她的不安。
顾念瞪大了眼睛不让眼泪夺眶而出，却还是失败了。
她无法再伪装平静的模样，将头抵着他的肩，肩膀一耸一耸，小声啜泣起来。
他是个坏蛋，从见到他第一面时，顾念就知道了，许楠泽不是什么好人，可她还是忍不住被他吸引。
既然选择了他，就得付出代价。
正如《小王子》里的那句:“想要和别人制造羁绊，就得承受掉眼泪的风险。”
许楠泽敛眼，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发丝，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吻了吻。
“这次无论发生什么，我不会走了。”
他很清楚，顾念不是无动于衷的，否则他也不会有机可乘。
“你想知道的什么，我都告诉你，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一丝隐瞒。”
许楠泽下垂的手动了动，“求你，给我一个再次追求你的机会。”
“我会做到比以前好的。”说完这些话，他的力气似乎被用完了，脸色更加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身子微微颤抖，但抱着她的手却依旧不肯松开。
一阵门铃声响起，紧接着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将顾念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打断。
整理好一切情绪，她在他的眼下接通，“顾柯锐?”
顾柯锐轻快的声音传来:“顾念，可以出来下，我有东西忘给你了。”
许楠泽听出了是谁的声音，心一悬。
是他，喜欢顾念的人，刚才抱着她的人。
他们是什么关系?
顾柯锐又接着道:“不会耽误很久的，我就顺带和你说几句话。”
顾念刚想回话，他便抓住她的手，虽然身体虚弱，但漆黑的眸子里涌动着妖异的光。
许楠泽虚弱地看向她，冲她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他艰难地道:“不见他。”
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如同抱住最后一块浮木，哀求道:“不见他，行不行?”
他的手指只是轻轻搭在她的手上，顾念不用用力，轻轻一扫便能不受他的束缚。
顾念抬眸，问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