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刚睡醒的李昀双眼还带着点迷蒙的水雾，头发也散乱着，脸上是有些气鼓鼓的表情，她生气的时候嘴唇总是下意识地轻抿着，两颊便会有浅浅的梨涡，像极了炸毛的小猫。
都说灯下看美人，此时灯影朦胧，发脾气的美人更是活色生香，看得秦漠有些挪不开眼，心跳也跟着陡然加快。
“你说呀！该不会是瞎编的烂借口，故意来耍我的吧！”李昀隔着被子，伸脚踢了踢秦漠的膝盖。
“咳，你先披件衣服，别着凉了。”
秦漠起身从床尾的衣架上取了件厚实的大氅递给李昀，等她披好了，才斟酌着开口：“我有一位友人......”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昀噗嗤一声轻笑打断了。
实在是这个开场白太过耳熟能详，李昀破了功，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又立刻正色道：“嗯，继续，你的友人怎么了？”
秦漠不知道她笑什么，只好继续道：“他做了一些让我难以接受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他，但这件事牵扯甚大，我也不能选择视而不见。”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轻叹一声，似乎自己也没想好该怎么解释。但李昀没有给他继续含糊其辞的机会，她眼波流转，轻声道：“顾大人做了什么让你不能接受的事情？”
秦漠震惊于她的敏锐，下意识地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李昀一摊手：“喏，这不就知道了。”
秦漠的朋友，她也就知道个顾允和而已，随便一试就试出来了，看来今晚秦漠确实心绪大乱了。
秦漠无奈地笑笑：“好吧，是星爻。你还记得孟余县桐花巷的事吗？那里本来也是悬剑山庄的一处据点，管事的周礼夫妇是谢夫人从贺家带去的陪房，谢家事发前，周礼夫妇二人跟着谢六公子去了漠北，因此逃过一劫，后来他们就回了孟余县老家，帮着管悬剑山庄在京畿一带的事务。今天我从悬剑山庄的长老莫言朗那里得知，周礼夫妇是星爻杀的。星爻一直为我义父办事，那这多半就是我义父的意思了。我很担心，万一查出谢家的案子跟我义父有关的话......”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李昀也知道，以谢家跟贺家的关系，若贺将军真的参与其中，那确实诛心，若谢瑾言知道此事的话，肯定无法面对自己的舅舅。
李昀沉吟片刻才道：“现在你知道的也不过是这位莫长老的一家之言罢了，真相或许并非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再说了，顾大人这样的端方君子，应当也不至于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吧......”后面这句替顾允和辩白的话，纯粹就是出于私心了，她磕的cp必须要维护一下啊！
秦漠没想到她这么维护顾允和，若是将杀人的主角换成自己，她怕是要说“秦漠这狗东西果然不是好人”吧，唉，顾大人是端方君子，贺小将军又好看又厉害，只有自己在她心里是与二郎神十分般配的狗东西。
看秦漠的脸色古怪，李昀又接着道：“你这样猜来猜去也没什么用，找机会去问问顾大人跟贺将军吧。既然一个是你的好友，一个是你的义父，疏不间亲，无论外人无论怎么说他们，你都应该亲自去求证啊。”
秦漠苦笑：“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心中有些难受罢了。”
李昀叹气：“要说难受的话，还是谢家人更难受吧。”
秦漠讪讪地接不上话。
他转而说起何歆的事：“何歆竟是我师父的女儿，也不知道师父他为何一直瞒着这件事，又不准何歆离开淮固城，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隐情......上回她直接对我下杀手，又跟莫言朗搅合在一起，我怀疑他们暗中勾结了李绩那边，这次钦差来淮固城，恐怕是风雨欲来，你出门时一定多带些人。”
何歆的事，李昀一直没有问过秦漠，她与何歆接触的时间太短，对她的所作所为也看不明白，秦漠忽然说起这人，她又有点好奇了：“你师父没有成婚吗？”
秦漠点头：“师父他醉心武学，从来不理俗务，我拜入门下时，何歆就已经在师父身边了，他确实待何歆很好，只是不准她离开淮固城。”
“那看来何歆母亲的身份很不寻常啊！何歆如何到你师父身边的？贺将军知道此事吗？贺将军跟你师父又是什么关系呢？”
“我义父跟师父，还有谢大人，从前是好友，我能拜到师父门下，也是因了义父跟他的这层关系，至于义父是否知道何歆的身份，我就不清楚了。”
李昀一摊手，无奈道：“你看，你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得了点捕风捉影的消息就开始自寻烦恼，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来吵我，你有这精神头，何不连夜骑马去三河镇找贺将军问清楚呢？”
秦漠被她说得一噎，感觉自己确实像个扭扭捏捏的小姑娘一般，耳朵根都开始发红了，亏得光线太暗，李昀也瞧不出来。
李昀接着又道：“该不是你随便找个借口，故意半夜闯我房间来吧？”一边说着，她一边狐疑地上下打量床边的秦漠，甚至不自觉地往床里侧缩了缩。
“我说秦公子，你最近态度挺奇怪的啊......”
这音调拖得老长，惹得秦漠心都跟着提了起来，她该不是已经察觉出自己的心思了吧？应该不会吧，他自己都还有些事情没想清楚，没下定决心呢。
“你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
真听到她这样毫无遮掩地问出口了，秦漠反倒是略松了口气，既然她已经察觉了，那他一个大男人，又怎能畏畏缩缩的：“对啊......”
说完又觉得自己太过气弱了，补充道：“我是对你有意思，既然你看出来了，那你怎么想的？”
李昀长叹一口气，她其实对别人的情绪很敏锐，尤其是在宫里生活这几年，不够敏锐的话，早死了八百回了。
自从她受伤后，秦漠态度大改，一路上相处这么长时间，她怎么可能没发现呢，直到今天才说，是觉得秦漠的越界行为越来越多，再不喊停的话，不好收场。
她从未想过要一辈子留在这个世界，就算不幸回不去了，那也不想嫁人生孩子，江美人和李曦虽然强行留住了她，但她其实从未喜欢过这个世界，无论婚姻还是孩子，都只会让她在这里越陷越深，直到溺毙。
“秦公子，抱歉，我一直只将你当成合作伙伴和朋友。我还是那句话，你很好，我们的关系虽然开局很差，但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也看出来你其实为人做事有底线，有良心，对我和李曦也很好，你长得也好，还很有钱，”李昀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又接着道：“但可惜，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将来你会遇到真心喜欢你的女子，所以不要把时间和心思浪费在我身上了。像今天这种半夜跑到我房间来的事，下次别做了。”
李昀这张嘴啊，哄人的时候甜得发腻，能将人哄得团团转，说起狠话来的时候，也很直接了当，扎得人心口发窒。
秦漠没想到自己两辈子以来第一次跟她表白，就被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心中酸涩难忍，有些艰难道：“是不是因为我一开始的时候想杀你，后来又总是威胁你，还害你受伤了？对不起，我其实也不想这样的，能给我个弥补的机会吗？”
李昀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以前那些事情确实让我很生气，但是你已经道过歉，也改了，所以我也原谅你了。我们以后还是做合作伙伴吧。”
她说完，又摸索着从枕头底下拿出那枚玉印递给秦漠：“这枚印你还是收回去吧，先前是我没想清楚，稀里糊涂就收下了，但其实这样是不对的，我不能拿你这么重要的东西。”
“这个印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才给你的，既然你说我们是合作伙伴，那你的安全对我来说就很重要，你拿着吧，若你出事，我又上哪儿再去找位公主跟我合作。”
秦漠的态度也变得有些强硬，眼看着今天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了，他有些狼狈地起身，低声道：“确实是我行事不周，不该大晚上跑到你房间来，抱歉。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他也不等李昀再说别的，赶紧转身翻窗户走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李昀也只能希望他想开点了，堂堂七尺男儿，这点小情小爱的风浪又算什么呢？她很快就重新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