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席堃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一顿军棍下去没了半条命，心中对莫言朗这厮更是恨极了。
他不知道的是，莫言朗也没落着什么好。
三言两语说服了席堃这蠢货后，莫言朗心中得意，畅想着贺家内讧，秦漠的靠山倒台，再有那位大人帮扶着，悬剑山庄的钱，漠北的权，迟早都是他的，他奔驰在无星无月的暗夜中，却颇有几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快慰。
可惜这得意之情还没能跟任何人分享炫耀，远处城墙边二十来个着夜行衣骑高头大马的杀手已经好整以暇等着他了。
为首的人甚至连夜行衣都懒得换，一身浅色天水碧锦袍简直要闪瞎人的眼，可不正是秦漠吗。
莫言朗发现不对，立刻就要勒转马头走为上策，谁知道身后密林中也迅速赶来十几个同样装束的杀手，截住了他的去路。
秦漠不紧不慢地打马上前，笑容和煦，语气温和地开口：“小师叔，这大半夜的一个人出城去找谁了？能跟师侄我说说吗？“
莫言朗心中发沉，面上却跟着勉强笑笑，好脾气地道：“庄主是大忙人，属下办点自己的私事，怎么好打扰庄主。”
“您这话就见外了啊，您是我师父唯一的师弟，他老人家交代过，要拿您当自家长辈一般敬重，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能说打扰呢。”
马灯的光有些昏暗，打在秦漠的下颌上，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渗人，莫言朗心中也发紧，知道今晚自己怕是会折在这里了。
强烈的不甘心让他绞尽脑汁地搜罗着能打动秦漠，让他放自己一马的筹码。
秦漠耐心十足地等着，他也希望能从这位小师叔的嘴巴里套出点东西来，毕竟前世他可是真的害死了顾允和，害得贺沅汐颓唐萧索，甚至后来贺问岳的死，自己的死，说不定都跟他脱不开干系。
“我的好师侄，你一心护着那位顾参军，可知道他背着你杀了周礼两口子？你让他帮你找新夏，他却暗中派人追杀，你的这片真心啊，怕是喂了狗咯。”
秦漠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面上却毫无破绽，似是有些好笑地嗤了一声：“师叔啊，你就这么恨顾参军？死到临头了还要攀扯一把？”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何必攀扯他？再说了，我跟他无冤无仇，哪有什么恨不恨的，只是见不得你受人蒙蔽，提醒你一句罢了。”莫言朗语气诚恳得很，仿佛真是在关心晚辈而已。
“无冤无仇？我看不像吧，撺掇着席堃去军中闹事，不就是要毁了顾参军的名声，毁了他的婚事吗？多大的仇才能干出这种事啊？”秦漠漫不经心地跟他瞎兜着圈子。
“哼，只有你们这些出身高门的世家子，才动不动把什么国仇家恨的挂嘴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罢了，哪儿来那么多恨？你是秦威将军的儿子，贺大将军的义子，明明留在军中就能平步青云，非得在悬剑山庄这一亩三分地瞎折腾，你们挡了我的路，还要来奇怪我为什么对你们动手，真是可笑。”
秦漠看莫言朗那咬牙切齿的样子，知道这几句才算是真心话，心下不由得一叹，他确实是想得太多，一样的米养百样的人，有的人心怀天下，有的人就是只图钱财、权力而已。
“这么说来，新夏是在你手上了？唔，我那好师妹何歆也是你撺掇着跑了的吧？”
莫言朗又恢复了几分从容，有点得意地笑道：“是啊，人在我手上，所以咱们打个商量吧，你今日放我一马，你的小厮和师妹，我也放他们一马，如何？”
“小师叔啊，说你唯利是图不择手段吧，你又还有点天真，一个小厮，一个要置我于死地的师妹，我在乎他们？”
“唔，小厮确实不值什么，但这个师妹可不是普通的师妹啊，你还不知道吧，她是你师父的亲女儿，唯一的骨血，就算一时想岔了跟你动了手，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也得保她一命吧？不然将来你怎么好意思下去见他呢，他可是把一切都留给了你啊！”
莫言朗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笃定了秦漠无论再怎么恨何歆，也不可能不顾及他师父南归鸿。
秦漠确实没想到何歆会是南归鸿的女儿，直觉这背后或许藏着什么大事，但肯定也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莫言朗，他知道的事情不少，还得再挖一挖。
“等我下去见师父，那都不知道得几十年后了，我何必操心这么远的事？何歆也不是什么傻子，既然自己跟着你跑了，那要死要活我也管不着，师叔还是换个别的筹码再试试吧！”
“呵！你当我傻呢！”
话音刚落，莫言朗就一剑刺向秦漠。先前借着说话为由，两人凑近了不少，这一剑刺出去，险些直接割断秦漠的喉咙，幸而秦漠也不是什么心思浅薄之辈，一直防着莫言朗动手，此时一个利落的侧身，剑柄微提，挡住这攻势凌厉的一剑。
莫言朗却不恋战，一击不中，立刻顺势伏下身子，狠狠一夹马肚，险险擦过秦漠的马头，向着东南方向的密林快马飞驰而去。
秦漠并没有亲自去追，挥了挥手，身后几十个着黑衣的杀手一拥而上，朝着莫言朗追去。
莫言朗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一是想寻机会偷袭秦漠，二是等自己的人过来。他出来寻席堃，虽然为了保密，只自己一个人出面，但还是安排了人手沿路策应的，这会儿功夫人也该到了。
果不其然，远处树林中有马蹄声响起，朝着莫言朗这边飞奔而来。
莫言朗的人不多，十来个的样子，两方人马撞到一起，立刻开始了一场无声的厮杀。悬剑山庄的杀手们个个都不弱，打起来也尽是狠辣的杀招，而秦漠这边仗着人数优势，很快占据了上风。
莫言朗知道不能拖下去，拼着身上处处挂彩，只一心突围，幸而他确实武艺高强，在自己这方人手折光之前，终于寻到空子，斩了秦漠那方不少马腿，抢下一匹快马，冲了出去。
见人消失在林子尽头，秦漠打了个唿哨示意收手，又点了身边没出手的一个黑衣人道：“你跟上去，尽量别让他发现，查清楚他都跟谁联络。”
吩咐下去后，众人开始清理现场、追踪莫言朗，秦漠也没有多管，直接打马回城了。今天从莫言朗这里得到的两个消息都让他心情沉重，尤其是顾允和杀了周礼夫妇这件事，他不愿意相信，但想到二嫂那句“别信贺”，想到当时恰好出现在孟余县的顾允和，想到至今没有音讯的新夏，一颗心就直往下沉。
若最后查出来谢家的案子真与贺问岳有关，他又情何以堪？就算这几年跟贺问岳关系不比从前亲近了，那也是他从小就崇拜的亲舅舅，是从谢家倾覆的大祸中将他护住，给了他光明正大身份的义父，是贺沅汐的父亲，是他在这世间仅有的几个亲人之一。
秦漠一路骑马回了将军府，却在门口踌躇着不知道要不要进去。要去问顾允和吗？万一是真的又怎么办？而且已经这么晚了，顾允和本来身体就不好，又刚经历了一场大变故，还是再等等吧。
最后，举棋不定了大半天的秦漠，决定去找李昀聊聊。他将马交给下人，自己身手利落地翻进了濯缨馆。
李昀已经睡下了，她不习惯侍女留在房中值夜，这倒是方便了秦漠，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床前。
等坐到床边，就着外间微暗的烛火，看到锦被间李昀睡得正香的小脸，微微嘟起的水润唇瓣，秦漠才终于良心发现，觉得自己闯进姑娘家的卧房，还把睡得正香的人叫起来聊天，是很欠打的行为。
他犹豫了一会儿，叹口气，想着算了吧，把人叫醒了少不得又得挨顿骂，还是明天再来吧。
正要转身离开，就听李昀尖叫一声：“谁啊！”接着就是一个枕头劈头盖脸砸了上来。
秦漠没办法，赶紧转身将李昀的嘴捂住，小声道：“是我啊，你别叫。”
李昀听到是秦漠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但立刻又更气了，这人是有什么大病吧，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坐自己床边，她迷迷糊糊一睁眼，差点吓晕过去！
一把扯开秦漠的手，李昀气呼呼骂道：“你什么毛病啊！大晚上的蹲我床边，是不是故意来吓我的？！”
“我不是......我就是有点事，想找你聊聊，忘了你早该睡了......”秦漠低声下气地解释着。
“你听听你在说些什么鬼话？！半夜三更找我聊聊，你怎么不去找鬼聊聊啊？”
“唉，我错了，我不该吓你，你继续睡吧，咱们明天再聊。”秦漠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想替她拉拉被子，却被李昀一巴掌打在手背上，不得不缩了回去。
“来来来，你跟我聊，你今天不跟我聊出点东西来，我跟你没完！”开什么玩笑，大晚上将人吵起来，话又不说了，这谁还能睡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