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机械反叛（17）
决定备份盘归属权的会议还是召开了。
参与会议的包括三个基地目前在研究所内的成员，不同颜色的制服让一张圆桌分成了三份。
气氛良好，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和谐不过是表面功夫。
“小苏，你还年轻，有些事过犹不及啊。”第二基地的元队长路过时拍了拍苏任醉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着。
苏任醉用余下的一只眼睛冷眼看他，声音一如既往地沙哑却不容置疑：“我虽年轻，但论经历，谁都只有末世三年的经验吧？”
元队长收了手笑道：“那是自然。”
“何况，第一基地执行的任务比第二基地是要危险很多的。”苏任醉见对方服软，却没有退让，而是更近了一步，“真要论实战经验，元队长恐怕不如我多。”
这一下元队长除了手，连笑容都收起来了。
但是尹葵诺注意到，他似乎手在微微发颤。
照理说这种惯常作战的人，休息了一晚以后应该动作利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动作拖泥带水，像个犹豫不决的犹疑者。
不过幸好，第三基地秘密研究所的所长进来了，他是一个穿着实验服的老头子，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
“那就是备份盘。”肖尔外头跟尹葵诺提醒道。
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机械硬盘被从棕色的档案袋里掏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了上面。
那个老头向在场的人笑了一笑，然后按下桌上的一个按钮，一只小的托盘将备份盘托起，到了圆桌中央。
圆桌中央的一块圆形隔板被抽离，底下是一缸蓝色的水。
托盘变成了两面竖墙，将托盘夹住悬浮在水面上，摇摇欲坠。
元队长已经先于言语，想要伸手去接了。
“我们也知道，论武力，我们第三基地绝对比不上您二方，所以，我们也并不打算用武力来谈论这个盘的归属问题，”所长的笑容如沐春风，“这种方式下，就算在场各位说话声音大一些，你们所谓的人类未来就会掉进水中了哦。”
“现在，让我们愉快地开始讨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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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他们那些谈判，尹葵诺几乎要恨手边没有瓜子，不能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三方就以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唇枪舌剑。
屋外的阳光照射入室内，微尘在空气里缓缓下落。
但却并不是单纯的下落，而是带着一定频率，一颤一颤地落下。
她觉得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时候见过类似的场景。
“不行不行，备份盘绝对不能归属第一基地所有，”这所研究院的所长不断地摇头，“你们第一基地的科学领袖是周瑾莲，她是非常激进的回档派，因为她的所有家人都在末日中因为她的照顾不慎而丧生了，你们第一基地，全都是回档派。”
此时已经经过了接近一个小时的谈判，所有人都快昏昏欲睡。
终于第二基地的元队长靠在椅背上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样？”
“我们三方各自派出一个人来设定参数，将备份盘埋在随机位置，”老所长推了一下眼镜说道，“这样，既保证了你们不会回档，我们基地也无法销毁这个备份盘的存在了。这很公平。”
没有人说话。
老所长又说道：“还是说，我在提出这个解决方案的时候，你们已经发现了，你们其实就是想要回档。”
硬盘的上方出现了一段录像投影，遥控器掌握在老所长的手里。
那段录像里是烫着卷发的周教授，那时大概仍旧是末日早起，她正在呼吁大家去找备份盘，然后回档。
在回答某个人的问题时，她说道：“回档不会存在任何问题，在末日后出生的孩子，他们经历了一个糟糕的童年，这种糟糕的经历，会给成年后的他们带来无尽的痛苦。”
“他们并不是应该存在的孩子。”
“仅仅因为孩子有糟糕的童年，而判定他们不该存在，”老所长将目光移向苏任醉，语气和蔼，言辞却是质问，“试问，你们第一基地，从来遵从的，就是这样的科学领袖吗？我能怎么放心把备份盘交给你们？”
录像一转，是一片绿色草地上，对着镜头愉快笑着的孩子们。
老所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第三基地的使命，就是保护这些，已经在另一个基地被判了死刑的孩子们。”
“不是的，周教授并不是那样的意思，”冯灵站起身来为周教授辩护，“周教授从来都会将所有假设提出，再逐一排除，这段录像是末日刚刚降临时她的发言，她后来有过无数的假设足以证明这并不是她的最终想法。”
杜康也补充道：“没错，周教授通过这几年对于虫子和读取器的研究，已经想到了一个新的方案，只需要你们把备份盘交给我们第一基地。”
“我们是无所谓回档不回档的，反正我们基地也没几个小孩，”元队长插话前先举手认了输，然后才说道，“冒昧问一下，你们周教授的方案是什么？”
苏任醉回答道：“恕暂时无法奉告。”
老所长也用拐杖撑着站起了身：“那你们第一基地，有什么理由让我们交出备份盘？”
“凭这只虫子，”苏任醉将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他的手里是被装在塑料袋中的变异后的虫子。
这只虫子长得奇形怪状，杂糅了众多的特点，像个用零件随意拼凑起来的残次品。
“昨天有那么多虫子入侵，在哪里发现这种虫子都不奇怪，”老所长说道，“你拿着这枚虫子，又能说明什么？”
“昨天的虫子，全被拦在了外围吧？”苏任醉看着在旁边看戏的元队长，问道，“元队长，以你的实力，你就守不住这些虫子？”
元队长说道：“那也太小瞧我了。”
“虫子那样小，谁能保证每一只都被拦下？”老所长反驳道。
苏任醉隔着塑料袋捏着手里的虫子，漫不经心道：“就算虫子能飞进你们的实验楼，也飞不进实验瓶里吧？”
“什么实验瓶。”老所长脸色阴沉。
“您知道我在说什么，”苏任醉用单手掏着耳朵，“我记得昨天晚上挺吵的啊。”
“是不是你们弄响了昨天的警报！”
苏任醉抓起元队长的手：“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警报，但是现在元队长手下的人手普遍无意识震颤，他们只是在你们准备的房间里睡了一晚而已，请给一个合理的理由。”
第二基地元队长的手在不克制的情况下，确实抖得厉害，尹葵诺刚才没有看错。
“原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老所长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暴露了信息。
“没错，这只虫子就是门口捡的。”苏任醉将手里的隔离袋扔在桌上，“虫子的进化速度超越预测模型，周教授怀疑它们得到了外力的帮助。”
“发现你们研究所后，你们就被列上了可能的‘外力’名单。”
“不要以为你们自己是有多高明，”老所长咧开嘴角，露出里面满口蛀黑的龋齿，大笑道，“是我们想要叫你们发现，你们才有机会发现的。”
那个老头用力按下手上遥控器的按钮，圆桌中间水池里的水面微微波动，两块夹住备份盘的夹板以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速度向外移动，但是备份盘已经开始下滑。
圆桌很大，就算是现在扑过去，恐怕也来不及接到那只已经在落向水中的移动盘。
除非，那个人拥有超过声音的速度。
空气中的微尘随着频率颤动，仿佛上一次出任务时，4号沙虫出现的前兆。
通风口的挡风片像是窗帘一般卷起，房间中回响着轻微的嗡嗡声。
无数只虫子从通风道口涌现。
两发枪声响起，一颗子弹直接打断了夹住备份盘的其中一块挡板，而另一颗子弹在室内的几个金属面上反弹了几次，打在了另一块挡板上，以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式，挡板将正在下滑的备份盘像是球拍击球一样推出。
子弹的速度，快过音速。
备份盘掉在水池的边上滑出一段距离，肖尔顺势伸手将那块盘按在了手下。
“原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老所长愤怒大喊，嘴像是昆虫的口器一样一层层向外翻开，在桌上匍匐下身体，身后的实验服从脊柱正中央被破开，向外翻开了两只翅膀。
“不过是刚刚计划的罢了。”苏任醉起身隔断了老所长看向肖尔跟尹葵诺的视线，掩护着已经拿到备份盘的二人撤退，脸上的面具即刻凝聚。
“看来对你们的信任，”元队长也站起了身，虽然他的手还是颤得有点可笑，“就是对我们自己的不负责任。”
确实是刚才计划的，虽然这间会议室内屏蔽了绝大部分的信号，但是周教授让冯灵转交的那个信号发射接收器还是可以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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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入会议室，看到那个备份盘的位置以后，苏任醉、杜康还有尹葵诺和肖尔就商量出了这样一个拿到备份盘的计划。
尹葵诺最初看到她要射击的那个角度和多次反弹的路线时，觉得根本不可能实现，但肖尔只是说道：
[这种弹道，只有你能够实现。开精神值兑换和弹道修正。]
所以现在被肖尔几乎是半推半抱着走出会议室的尹葵诺，精神值已经快要归零了。
幻觉会放大一切感官，她看一切的飞虫都好像是扎着牙签的巨大黑西瓜，在空中晃着腿飘舞着靠近。
那个房间里黑压压的全是虫子，最大的一只是老所长化作的蝗虫，蝗虫拥有矫健的后腿和锋利的口器，在会议室中横冲直撞，但是被杜康拦了下来。
尹葵诺害怕得将头埋在肖尔的怀里，她太害怕在这种失去了战斗力判断力的时候被人抛下。
她从未如此无助，只能依赖别人而活。
飞虫靠近，肖尔单手将她抱着，离开了那片虫羽嗡鸣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