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他盯着我做什么？”贺星饶根本不知晓师北落的内心活动，有些不悦地皱起眉来。
难不成是还在怀疑她的身份？有没有搞错啊，才比赛完能不能自己去休息啊？
贺星饶几乎忍不住到嘴边的脏话。
但这时柯泽阳星星眼地看过来：“哇，该不会北落师兄终于被你的虔诚打动，爱上你了吧？”
绯闻话题一开头，那就很难止住，柯泽阳絮絮叨叨：“你知道吧，很多文学作品都是这个套路，当初对你爱理不理，现在你叫他高攀不起！”
“哎，我知道！”那个淘汰选手惊喜道，“追妻火葬场是吧？”
贺星饶被两人左右夹击，终于忍无可忍，左右开弓分别给了两人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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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另外一边。
“池凛，师北落的比赛已经结束，该轮到你上场了。”工作人员和悦地朝他示意。
池凛这才缓缓抬眼，紧握住手里的端机，笑道：“谢谢，可以……再给我两分钟的时间么？我想去个洗手间。毕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我有些紧张。”
工作人员有些讶然地笑了起来：“S级也会因为比赛紧张吗？不过也可以理解啦，你先去吧，反正本来也有赛前预热时间。”
所谓的赛前预热，便是指决赛之前的等候空场期，这种等待期就像是演出的安可阶段，能将观众对接下来比赛的期待值拉至最满。
池凛点点头，站起身打开全玻璃制成的封闭候赛区，瞬间耳膜被看台上传来的呼喊声刺得生疼。
为了让参赛选手保持最好的状态，候赛区是完全隔音的安静场所，如今他才刚刚踏出候赛区，就被声浪震得神经都隐隐发胀。
“冷静下来，冷静。”池凛用力闭了闭眼睛，努力控制着意识海内的失控。
他和其他学生不同，在曾经见识过星际最惨烈的场景后，他的意识海早已濒临崩溃，只差一步便会令他彻底化为黑暗哨兵。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还有很重要的任务没有完成，绝不能在当下堕化。
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他压制着自己躁动不安的精神体，抬步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耳边的欢呼还在继续，池凛过了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观众在呼喊着他的名字。
作为帝国学生中唯一的S级，显然他被观众给予了厚望，期待能够获得压倒性胜利，直接晋级与二皇子对赛。
“你还好吗？阿凛。”端机那头，慕云喜关切地问道。
“还行，能坚持住。”池凛背靠着墙面，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观众席太吵了。”
“你需要绑定一个向导。”慕云喜认真道，“你自己可能没注意到，但你的状态的确是肉眼可见再变得越来越差，或许还不等到我们开展计划，你就会——”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池凛冷漠地打断她，“还是看看当下的比赛如何破局吧。”
慕云喜知晓自己触及对方逆鳞，便识趣地没有继续下去。
粗莽的男声适时插话进来，洛桑贡布开口道：“我查到了，这场比赛的风波，是二皇子授意的，为的就是让池凛从机甲中出来。”
“他认出这台机甲了？”慕云喜忙问。
“应该不是。霜禾当初在原本的机甲设计图上做过很多改进，不过以阿方索那么小气记仇的性格，应该能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出这台机甲的眼熟之处。”
洛桑贡布轻嗤：“他就是不允许任何与霜禾有关的东西在他面前出风头。更何况阿凛还当场说这机甲的名字叫‘凛霜’。老天爷喂，阿方索哪里肯听得进个‘霜’字啊，都快搞文字狱的人……”
池凛眼睛微眯，打断道：“洛桑，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有工作人员对这台机甲做了手脚，为的就是不让它胜出。”
洛桑贡布赞同道：“如果你没驾驶这台机甲，或许阿方索会很想和你对战，以证明他的实力在S级之上，但如果是这台机甲，恐怕他根本不会给你机会站在他面前。”
“那不就，更应该打他的脸了。”池凛轻声回答。
他深深吸气，振作精神站直身体：“赢迟怀瑾没什么难度，问题就在于，如果到时候机甲无法行动了，恐怕也很难找到理由去与他对战。”
“这场双校联赛是全星际直播的，只有打赢了阿方索，才能让他在全星际人面前颜面尽失。你们猜，会不会有人将他……和曾经战无不胜的皇长女进行对比？”
洛桑贡布也深深叹气了：“阿凛，你对霜禾的执念太深了。霜禾已经死了，就算是你证明了霜禾比阿方索更胜一筹，又能改变什么呢？”
池凛眼中闪过一丝乖戾：“我不是要证明什么，我是要将阿方索……从那个不属于他的位置上，拉下来！”
“好了好了，观众朋友们！”解说员高呼的声音遥遥传来，“现在全星际都知道你们对池凛选手的期待了，让我们再稍等片刻，多做休息，才能保持最好的状态观看比赛，好吗——”
慕云喜轻声提醒：“他们在催你了。”
“我知道。”池凛点点头。
看台上的人们还在高呼着他的名字，但欢呼声本就和尖叫声没有区别，因此，池凛恍神间便想起了从前被人呼喊名字的时候。
有他的父母惊慌失措地呼唤着他，叫他快逃的画面；也有肮脏泥泞的星球上，难民们寻求他的帮助的画面；当然，还有那场他永世难忘的战役，那个人轻启朱唇，朝他最后呼喊的画面。
这叫他，如何能忘？如何能释怀？！
池凛咬了咬嘴唇内侧，在尝到浓重的血腥味后彻底激发斗志，快步朝着赛场中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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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等了这么久。”看台上的贺星饶同样被观众们吵得耳朵疼，百无聊赖地抱怨。
“说不定是校长授意，池凛越晚出来，观众们的期待值就能被拉得越高，节目效果拉满，凭着收视率都能给学府赚回本了。”柯泽阳已经不知何时从路过的机器人那里买来零食，津津有味地和那个淘汰选手分着吃。
那个淘汰选手已经和他们互通姓名，居然还是个金雀花府的学生，名叫休恩斯，如今十分自来熟地在找柯泽阳讨吃食。
“这场又不是和阿方索的比赛，有什么好饥饿营销的。”贺星饶看得透彻，“池凛打迟怀瑾，不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柯泽阳一脸难以言喻：“……你这话听上去像是在夸池凛，但真的很黑粉发言。”
“我只是实话实说。”贺星饶面不改色。
“你怎么能直呼二皇子殿下的名字啊！”休恩斯含糊不清地抗议，“殿下可是我们的名誉校友！”
贺星饶凉凉威胁：“再多嘴我让你也变成你们学府的名誉校友。”
“你！”
柯泽阳忙拦住两人一触即发的争吵：“你消停点，星饶打架很厉害的，师北落都打不过她。”
休恩斯瞬间怂了，一脸惊悚地回头：“真的？！”
柯泽阳便点出鸢尾府论坛，示意给他看，两个人凑成一堆不知说什么悄悄话去了。
贺星饶本想说自己也并不是当真打得过师北落，但见两人都没给她插嘴的机会，也就随他们不管。
正好，她还有一件更为关心的事情。
早在池凛带她来赛场的时候，她就敏锐地察觉到池凛的状态不对，似乎在烦恼着什么。
很显然，池凛非常看重这次比赛机会，并且是打定主意要赢过阿方索。但是……如果只是为了扬名立万，笼络人心的话，就凭他仅仅是学生的身份，输给被人盛誉的二皇子，也并不奇怪吧。
他为什么偏偏对这场输赢那么看重呢？
感觉不像是他想要赢，而是……他十分迫切地想要阿方索输掉。
这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贺星饶咂舌。
但这样的疑问持续到刚才，她就有了更多的发现。
因为对战人选分配的风波，池凛被换掉了对手，只能退出和冯哲的比赛，离开机甲在场外休息。而这个时间段内，他那名为“凛霜”的机甲是与他分隔开来，由工作人员进行检查的。
这个阶段……可操作的机会就多了。
师北落和冯哲的那场比赛极其精彩，因此根本没有人能将目光从赛场上转移开，去看别的角落。
但已经猜到战局胜负的贺星饶有这个闲心。
她本打算再去仔细瞧瞧池凛的机甲，却看到那些工作人员快速地将防水布升起，形成一个漆黑的矩形空间，将池凛的机甲笼罩在内。
“不是做赛前检查吗？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神秘？”贺星饶满腹疑问，本以为池凛会提出异议，可当她将视线投向池凛的方向，只看到池凛双手搭在膝盖上，淡然地垂着眼睛，像是对工作人员的小动作毫不知情。
只可惜他的那条精神体没主人那般多的城府，在看到工作人员的动作后，急躁地甩了甩尾巴，试图飞过去阻拦。
可就在黑龙刚刚飞起的瞬间，就被池凛的精神力场压了回来，摔在地上挣扎不已。
贺星饶在被发现之前收回了视线，以免引起池凛的怀疑，但这个小细节却一直被她记在心中，不知这颗定时炸弹何时才会爆发出来。
但很快，周遭的欢呼声越发高涨，贺星饶抬眼望去，便看到池凛缓步走向自己的机甲，在朝着看台挥手示意后，身形利落地跃进了驾驶舱。
那头的迟怀瑾一直保持着在驾驶舱中等待的动作，十分不快地连接了池凛的频道：“S级的包袱这么重？”
池凛轻笑回答：“是因为紧张，还请见谅。”
这话说给工作人员听，估计还能哄骗过去，但说给迟怀瑾听，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你？会紧张？”迟怀瑾语气戏谑，“鸢尾府的第一名就这个格局吗？那看来鸢尾府接下来几百年都完蛋了。”
“激将法对我不起作用。”池凛调试着机甲的面板，一边说话，一边不着痕迹地检查机甲被工作人员改动过的位置。
“鸢尾府如何，本就与我无关。相信你也看出来了，这两所学校并无区别，都是只看强权，不顾平民死活的。”
池凛很快就找到了机甲内部的一处零件改动，眼神变得森冷起来。
那处改动看似微不足道，但却影响着整个机甲和驾驶者的操控中枢，一旦在战斗中断开，机甲将立即切断和驾驶者的联系，与报废无异。
“但我紧张的可不是这个。”池凛飞速在脑海中计算，在行动起来后，距离切断和机甲连接所花的时间，嘴上还在和迟怀瑾扯皮。
“我是担心下手太重，要是破坏了你的机甲，或许要叫我赔到倾家荡产。”
“你欺人太甚！”迟怀瑾倒是很吃激将法这一套，当场破防，“别因为我是A级就小瞧我啊！”
“倒也不是因为你的等级。”池凛眨眨眼睛。
十六秒。
如果比赛开始，距离他彻底失去对机甲掌控的时间，是十六秒。
也就是说，他必须在十六秒内取得压倒性胜利，才能晋级成功，获得和阿方索一战的机会。
“是因为，我所经历的事情，本就与你们不同。”
“比赛开始——”解说员的声音骤然响起，为两人的赛前对话画上句号。
而在解说员话音刚落的瞬间，迟怀瑾直接开启了变形二阶段！
“好家伙！这些高阶学生是一个比一个不要命啊！上一场是开局放大招，这次是开局就二阶段了？精神力坚持得住吗？”
迟怀瑾的精神体是一条巨型章鱼，因此机甲的二阶段直接变幻出十几条触手来，每一条触手上的吸盘都是枪//口，争分夺秒地朝着池凛的机甲发起密集的炮火攻击。
而池凛不畏不惧，驾驶着“凛霜”于火光流弹中飞速穿越，直面迟怀瑾的方向冲去。
三秒。
他的意识海高度运转，冷笑一声后摁下武器按钮，“凛霜”手中刹那双刃出鞘，朝着眼前的褐色急急狠狠斩去。
双刃在空中划过两道流光，“凛霜”两侧的密集炮弹纷纷被划成两半，于腾腾黑烟中轰然爆炸。
五秒。
在完成一系列斩击后，池凛径直从枪林弹雨中为自己开出条空旷宽敞的道路来，大刀阔斧地逼近褐色机甲，两道雪色长刃横扫而过，作势要将对方拦腰斩断。
迟怀瑾自然不会给他机会，急急想要往后方退去，可精神力的压制是无法超越的，池凛对机甲的控制极其流畅自如，动作间根本没有任何延迟，迅速地再度逼近。
九秒。
迟怀瑾心中一凛，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只好以两只触手撑地，借力使得自己弹跳起来。
电光石火之间，两道长刃便近至眼前，如若无物般斩断了尚在地面的两条触手。
机甲断裂后电路瞬间烧坏，腾地爆炸出声，缺失两条触手的褐色机甲却得以逃出生天，落在了“凛霜”的背后。
在面对实力碾压的劲敌面前，要学会断尾。迟怀瑾依旧保持着冷静，不敢迟疑地抽出长刃刺向“凛霜”背后。
十一秒。
可长刃才行至一半，迟怀瑾就觉得视线陡然一沉，随即屏幕上天旋地转，竟是她控制不住地往地面上跌去！
“发生了什么！”迟怀瑾大急。
“警报！检测到机械腿部的重大创伤！机甲暂时无法保持平衡！”
腿部？迟怀瑾连忙切换视角，这才看到是一条玄黑色的鳞甲巨尾，不知何时潜伏而出，将她的左肢机械腿部直截了当地卸了下来！
那条长尾的形状怪异，怎么看……怎么像在书本中才见过的龙！
池凛竟然在这时才开启二阶段！
他的精神体竟然是一条龙！
两个爆炸性消息在脑海内炸响，迟怀瑾瞪大眼睛看向转身而来的玄黑机甲。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十四秒。
如今她彻底失去行动力，已经是避无可避了。
只见近在咫尺的玄黑色“凛霜”表面滑过一道冷光，随后机甲敏捷地动了起来，再度抽出腰侧的两把双刃，两只机械臂高举于顶，两手并拢，双刃倏地合成一把巨刀，朝着机甲中部狠狠劈下。
十六秒，一锤定音。
赛场上和看台上皆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没有从这场如此短暂的战斗中回过神来。
贺星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为太过专注地去辨认赛场情况，眼睛都已经有些酸涩。
她蓦地笑出来：“S级，还真是可怕。”
休恩斯抬手看了看端机上的时间，不敢置信道：“池凛居然只用了十六秒？！这绝对是压倒性胜利了，数据面板不可能有人能超过他！”
看台更远处，海耶斯正在焦头烂额地和路易修斯抱怨：“不是说了要给池凛的机甲做点手脚吗？怎么还是让他给赢了？这下……我们可怎么给二皇子殿下交代啊！”
路易修斯比他还焦头烂额：“我保证已经派人去把机甲的连接中枢设置了漏洞，但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切断中枢，机甲和驾驶者也还有非常短暂的连接时间，也就是……池凛赢得胜利的这十六秒。”
他说着还硬气起来，叉腰朝着海耶斯埋怨：“难道不是怪你们的A级学生太弱了吗？连十六秒都撑不住！”
“你说什么呢！”
两个校长堪堪就要颜面尽失地打起来。
“等等！”路易修斯突然想到什么，忙叫停不住叫嚣的海耶斯，“我们还有机会弥补！”
海耶斯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数据作假？之前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再来一次，咱这双校联赛的脸往哪里搁？”
“不不。”路易修斯自得地抹了把秃头，“刚才不是说了嘛，池凛和他那机甲的连接中枢被切断了。所以啊，就算他赢了和迟怀瑾的比赛，就算他的战斗数据断层第一又如何？接下来他的机甲是无法参加战斗的呀！”
海耶斯愣了下，如醍醐灌顶：“对啊！只要机甲没有办法比赛，他就相当于是被动弃权了！赶紧通知裁判员！”
而赛场这边，池凛已经从机甲中跳出来，示意工作人员去将“凛霜”拖至幕后维修室。
解说员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指令，唯恐天下不乱地高声道：“呃，我们现在看到，除了迟怀瑾选手，池凛选手也叫来工作人员送机甲前去维修。这说不过去呀，池凛选手不是只花了十六秒就打赢比赛了么？机甲能受什么伤害？该不会是觉得外壳磨损有失颜面吧？”
这话一出，既得罪了池凛，又得罪了迟怀瑾，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朝着空中无人机竖起了中指。
这娱乐性十足的场面再度让所有观众开怀大笑起来。
贺星饶简直受够了这解说员欠揍的嘴，正轻笑着摇头，却突然发现池凛的目光像是落在她身上。
贺星饶脑门上冒出几个问号，想不通为啥这些学生在比赛结束后总要和她对视，难不成是什么礼仪？
但很快她就明白过来了。
只见池凛在确认贺星饶与自己对视的时候，便收回了目光，在准备转身的瞬间迅速做出口型——
“帮我。”
他在求助哎。贺星饶恍然大悟。
这个S级，又是开学朝她示好，又是替她解围，还给她买贵重的礼物，送她上学，给她引路……献了这么多的殷勤之后，现在才朝她抛出兑换报酬的砝码来。
池凛可能……终于找到了利用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