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罚
达达利亚要是没认错的话，那应该是璃月的琉璃百合。
他在璃月见过很多，那里的富商以拥有野生琉璃百合为荣，送到他面前的更是数不胜数。
琉璃百合的花瓣晶莹剔透，阳光下真仿若琉璃。可是这一朵花明明是琉璃百合的形状，它的一朵花瓣却呈现出诡异的墨色。
与其说是墨染的黑色，不如说是……黑泥汇聚成的。
仔细看的话，花瓣上似乎还有纹路在缓慢流动。又像是黑色小虫堆积成花瓣的形状，甚至还在蠕动。
这朵花是活的。
这个想法猛然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达达利亚的目光一下被它吸引住了，忍不住伸手要拿起它仔细观察。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动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路霜林打断了达达利亚好奇的动作。
达达利亚的手停在半空，才发觉自己刚才的举动很不妥——就好像不受控制了一样。
路霜林弄清楚现状的时间比达达利亚快了很多。她四周看了一圈之后，对达达利亚说：“我们和您的保镖走散了。”
达达利亚还在盯着自己的指尖：“啊，那个倒不用担心，他们能保护好自己。”
看到她的反应，达达利亚就意识到了路霜林绝对经历了很多次这种类似的事情。
原来这就是深渊吗。
达达利亚从没有在愚人众的相关情报中看到过这方面的信息。
它的触发条件是什么？是偶然发生的吗？如果按照现在的路霜林的说法，这里应该是一个有些不一样的空间，又怎么出去呢？
问题还有好多。路霜林看起来像是进行这方面研究的学者，其实问她是最方便的。
但达达利亚不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是什么样的人设。
他自认为自己演的是一个无脑子的暴发户商人——脑子里一堆浆糊，估计是她这种学者最讨厌的类型——遇到困难不是逞能就是逃跑，关键时刻掉链子，抱着大佬大腿哭。
他要是问她这些问题，会不会暴露自己是愚人众的啊。
其实知道了也不要紧，就是会少一个聊天的对象。
整个提瓦特都认为愚人众不是什么好东西，全都避而远之。
啊也没有关系，反正他在意的只是能不能遇到强敌。
就是这里似乎很危险，听路霜林的说法，对这里不熟悉很容易死在这里。
要是路霜林知道他是愚人众，不跟他打交道了怎么办。
到时候深渊的强敌位置都不告诉他。
万一路霜林小心眼怎么办？说着分享强敌信息，结果指路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不是只能收拾一些史莱姆了吗？还是水史莱姆！
越想越可怕，达达利亚决定藏着自己的身份，等之后有机会再想办法说清楚。
路霜林不知道就这么几秒，达达利亚已经弯弯绕绕了这么多。
她就看到这个玩具销售员皱着眉头，一会儿苦恼一会儿傻笑的。
完了，这不会一开始就被深渊腐蚀了吧。
路霜林从来没有带人进过深渊，她自己倒是从来不用担心被深渊腐蚀。
这事儿也很难说清楚，有可能是有了抗性，也有可能天生幸运值高。万一她就是什么轻小说的主角、有什么别人没有的奇怪能力呢。
所以路霜林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
人是她牵扯进来的，不管怎么说也得负点责任。
路霜林之前也没处理过这种事情，加上一向不会和别人相处，说起话来硬邦邦的：“先生不用担心。是我把您牵扯进来的，我会负责的。”
执行官末席达达利亚：……
还不太习惯被别人保护，有点浑身不舒服。
不过既然如此，他就演好这个草包角色。
“啊，行——”
然后沉默覆盖了这里。
路霜林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本子，不知道在记录什么。
达达利亚问：“这里是哪？”
路霜林头也不抬：“不知道。”
“这里是现实还是另外的一个什么空间？我是说，如果是另外一个空间，是完全投射现实的吗？”
“不知道。”
“这里怎么找到回去的路你总该知道吧。”
“不知道。”
达达利亚：……
“你怎么什么都——”那些无良商人怎么说的来着？“不知道？你是来逗我玩的吗？”
来气，差评。
可惜不是雇佣兵，不然商人可以就地砍价，狠狠宰不靠谱的学者一顿。
一问三不知的草包学者接受良好，说话大喘气：“但是我们可以跟着这朵花走。”
达达利亚和路霜林往前走。
达达利亚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那朵花到底是什么？从来没见过黑色的琉璃百合。”
路霜林摇摇头，实话实说：“我第一次进入深渊它就存在了。我们离开得靠它。”
“那你不是知道离开的方法吗？”
“不一样的。”路霜林想了想，“就和我之前举的例子一样，如果这里是挑战强敌，只要胜利了就能离开。如果是藏宝，总要找到宝藏才可以。这里又没有‘暂时离开’和‘重新挑战’的按钮。”
“重点在于，那个关键点很难找。而往往在试探和探索的路上就已经会全军覆没了。”
达达利亚直觉这句话背后有故事，而他不该追问。但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问出了口：“你说的这么有经验，难道你经历过？”
“嗯，”出乎意料的是，路霜林没有在意，“经历过很多次了。”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就能把过往的伤痛一笔勾销了似的。
可是达达利亚分明看到了那一瞬间她眼睛里的光暗了下去。
他没有再细问了。
路霜林停下了脚步，抬起手指着前方。
“前面，有城堡。”
*
这里原本有建筑吗？
达达利亚愣了一下。
一座矗立在雪原中的孤独城堡在风雪之后显露出来。即使是没有阳光的多云天气，他们依旧好像能看到城堡的流光。
锈迹斑驳的铁栅栏上面攀着已经干枯了的藤蔓。只是轻轻一碰就断成几截，落到了地上。院子像是很久没有人打理一样，偶有几株死到发黑的植物从雪堆中露出个尖尖。
城堡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人活动的样子。唯独通向大门的地砖没有什么积雪，配上这座色彩浓重的童话城堡，在圣洁宏伟的氛围上平添了几分诡异。
路霜林抬脚向大门走去。
没办法，你知道boss很难打，但是打赢boss才能通关，你又不能不打。
铁门冰冷刺骨，手只是碰触一下就被冰得缩了回来。
达达利亚稍微一使劲，门就打开了，发出了绵长而走调的“吱呀——”的声音。
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回荡，直至消失到再也听不见。
达达利亚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担心这里有一些奇怪的法则，索性什么也不做，照着路霜林的来。
如果按照稻妻轻小说的套路，主角走进废弃的古堡，发现大厅黑暗的不得了，工艺品和扶手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伴随着主角的走入扬起。随后灯或者亮，或者不亮，主角都要在这里经历一番惊心动魄的冒险。
但是这里推翻了路霜林从轻小说里学来的认知。
这里金碧辉煌的，高悬的水晶吊灯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照亮了大厅的每一处。到处都是流光溢彩的镶嵌装饰物——墙体、柱子、穹顶都覆盖了各种经约传说典籍的镶嵌画。
六翼天使，仙灵……排长队跪拜的人们高举双手，高天的王座之上，光芒甚至与日月同辉。而后似是历史的壁画，洪水，方舟，家园，诸神黄昏，裂缝中逃逸出来的造物，咆哮盘旋的巨龙，持长矛利刃的士兵……
对比和平衡的艺术在这里达到了极致，赞颂着造物主的神圣，每一处细节和颜色都在彰显城堡主人雄厚的财力。
至冬的艺术造诣在七国之中应该都算是上乘。然而这里的艺术品已经超脱了至冬的范畴，更像是什么人类文明的最后遗物。
但主人似乎有点审美泛滥，入门正对的楼梯中间摆了很大的一副画像，大厅没有壁画的地方也挂满了各种画片，颇有种小广告的感觉。
路霜林觉得嘴唇温热，低头去摸才发现是自己流了鼻血，而且还止不住。
这时候路霜林全身的血液回流，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脑海深处似乎有天使号角在吹奏，在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刻，无数的炸药桶一齐在脑内炸开。
路霜林直觉知道不该再看这里的壁画，但是此时的眼睛就像完全胶在了上面，根本挪动不了。
眼球有种被人硬生生往外掏的感觉，手指挖进了她的眼眶中，扣住了眼球。
身上所有的细胞都在尖叫，尖叫着让她快点离开这里。可她根本动弹不得。
白发的女人降临，金眸睥睨。金发的天使举起暗淡无光的长剑，直指维系者。
暗红色的方块拘束异世来者，而后金光占据了视野。
路霜林的脖子被死死地扼住了，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咕噜咕噜的气音。
她看了不该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