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
有只巨大的眼睛在空中注视着她。
路霜林听到了自己的骨头一点点断裂的声音,浑身似乎都浸泡在了血水里,无数黑色的小虫子啃食着她的身体。
她无助地蹬着双腿,但是没有任何方法挣脱。
凡人对此应该感到惧怕,但路霜林此时却感到无由的愤怒。
她说不清楚自己因为什么而愤怒,又为了什么愤怒。
“叮——”
脆响强行插进了她和幻觉的较量中,打断了所有的画面。路霜林再一晃神,自己还是在那个大厅里,身上什么痛感也都消失了。
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但眼睛和脑袋都剧痛无比,路霜林的手上还有血迹,她后知后觉地去翻手帕擦鼻血。
哦对,她好像忘了还有个和她一起进来的“倒霉蛋”。
达达利亚的状况更差一些,七窍都在往外冒血。可他似乎又好一些,好歹保持住了理智,没有陷入癫狂的地步。
他单膝跪倒在地,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才撑住自己的身体没有倒下去。察觉到路霜林恢复了正常之后,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我还以为你要疯了。”
明明自己脸上都是血,狼狈的不得了,还说得这么轻松。
达达利亚问:“这里这么诡异,你还要往前走?”
路霜林没理他:“先生说的好像很害怕,但是自己还是跟上来了。”
“我不跟上来在原地好像也是等死。”
“我觉得你很兴奋。”路霜林实话实说。
正常人这个时候不都该痛哭流涕,求着自己赶紧离开,或者咒骂她吗?
该说他是好奇心太重太鲁莽,还是太钝感了呢?
似乎自己也没有资格说别人钝感。
啊……想到这里路霜林心虚地目移,目光落到了周围。
“别去看周围的画。”路霜林告诫他。“会精神崩溃的。”
达达利亚追问道:“那些画究竟是什么。”
这个销售员进来之后话也太多了。
路霜林本能地觉得他在刺探情报,穷追不舍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达达利亚憨憨地笑了,挠挠头:“就是感觉可以作为素材嘛。”
似乎有点假了,她应该不会相信吧?
路霜林看他的眼神有点同情:“玩具销售员这么难的吗?居然还要考虑玩具开发的事情。”
达达利亚:???
啊?这就信了吗?
还有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怎么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啊?
“我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也许是和禁忌知识相似的存在。”路霜林沉吟道。“像是提瓦特的历史,普通人无法承受的知识。”
“总感觉你在进入深渊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达达利亚看着她。
路霜林:“……你也是。话好多。”
他怎么在句话中感受到了一点点鄙夷呢。硬要说的话,有点像是天才学者的不自觉表现?
好过分,感觉像某个认识的家伙。
“喵——”
达达利亚还没来得及吐槽,一声极凶的猫叫从前方传来,激得两个人浑身一抖。
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只黑猫。黑猫的眼睛看着极为可怕,像是要把他们俩都吃掉。
黑猫全身的毛都炸起,发出了噜噜的示警声。
路霜林最怕这种有灵智的动物了,她能感受到这只猫是在恐吓他们不要再进一步了。
但是这种恐吓是善意的,还是出于恶作剧的心理她没法确定。
大楼梯上,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款款走下。黑猫退后了几步,旋即跳进了女人的怀里,缱绻地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碧蓝色的眼睛微睁,“喵”了一声。
叫声拖的极长,莫名地让达达利亚有些不安。
女人将碎发撂倒耳后,而后轻轻抚摸着怀中的黑猫。她笑了一下,意有所指:“你们好像吵到它了。”
女人的眼睛没有看向他们两个人,话却是对他们说的。语气轻飘飘的,似乎并不是真的很在意。
达达利亚心里一紧,脸上已经挂出了那副愚人众外交通用的友好笑容了。
下一秒,女孩挡在了他的面前,抢先开了口:“很抱歉打扰了您,我们是误入此处的旅者。”
“旅者?”女人愣了一下。
“是的夫人,”路霜林很不好意思地笑笑,“外面起了暴风雪,请问您能让我们稍微躲一下吗?”
女人对他们的到来并不很意外,像是经历过很多次过路者借宿的事情了。兴许是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城堡里过于孤独,反倒有些期待他们,不自觉地就变得热情起来。
“当然可以,我会收拾出客房给二位的。”
“不过,”她笑吟吟的,“在此之前可以麻烦二位关上门吗?有些冷。”
“啊,好的。”路霜林根本没注意到忘记关门——按道理来说,神秘古堡的门不该自己关上吗?
走到门边,路霜林才发现外面又下起了大雪,他们进来的那条小路已经被雪掩盖。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飞雪,冷得令人发颤。路霜林打了个喷嚏,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门关上,然后追上了达达利亚的脚步。
虽说是寒冬,屋里暖烘烘的,让人感受不到任何的寒冷。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热了。
他们走了几步就开始流汗。走在前面的女人看起来却很冷,除了脸以外没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部都用衣物挡住了。
路霜林想到刚刚自己去关门的时候,只有站在极其靠近门边的地方才能感受里外巨大的温差。
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烤炉。在寒冷的冬夜里,一个足够温暖的地方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行走在铺着地毯的走廊上没有什么声音,女主人也没有开口向他们介绍的意思。
她把两个人送到了客房门口。
女人说:“晚饭我会送到这的。另外城堡的三楼以上不方便客人进入。”
“谢谢夫人。”路霜林回道。
“叫我谢米尔就好。”女人的笑容堪称完美。
她看着窗外的风雪,像是自言自语:“暴风雪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呢。”
客房很干净,主人应该是经常打扫。明亮的落地窗外,鹅毛大雪遮挡住了视线。
风撞得窗户“哐哐”地响。
路霜林和达达利亚两个人沉默地盯着房间里仅存的一张大床。
和陌生人争论谁来睡这张床属实是太过尴尬,他们一致决定先跳过这个问题。
达达利亚在房间里转起来,不停地敲敲墙壁。
他一边检查着这个房间,一边对路霜林说:“你应该注意到了吧?这地方没有火炉。”
“也没有有其他加热装置。可这里温度很高。”路霜林补充道。
“一般来说,我们认为深渊与现实是相关联的,深渊可能是现实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路霜林走到茶几边,倒了一杯花茶。
茶水还是烫的,泡开了的花随着水纹在杯中缓慢地打圈。
杯口处,热水产生的水雾徐徐升起。
路霜林静静地看了几秒,随后移开了视线。
她试图用简单的话快速描述一下现状:“但这种映射是双向的——这只是我的推测,没有得到证实罢了。我们也可以在深渊改造现实。”
达达利亚转过身,无奈地摊手:“你把这种话说给我听,就不怕我利用深渊的力量来改造现实吗?”
路霜林听到这话之后看向了他,没有作声。
看他的时间太长,达达利亚脸上笑眯眯的表情快要保持不住了。
路霜林这时才开口:“不会的,跟我一起进来的人都会死掉。”
达达利亚:……
不要用这样平静的表情说这样可怕的话啊!
“不过,”女孩表情坚毅,“我会,保护你的。”
达达利亚一愣。
“嗨呀,这都哪跟哪啊。”执行官达达利亚有些心虚,更不敢暴露自己是愚人众的人了。他躲开了和路霜林对视的目光,“再怎么说保护,也该是我保护你啊。我可没沦落到要比我小的女孩子保护的境地。”
他敲打墙面的手停住了。这里好像有个空的地方。
路霜林也发现了不对劲,小跑过来。
仔细看的话这里有个柜门一样的设置,只是很好地被墙纸伪装。
达达利亚掏出了一把刀。
你是要拆了别人的房子吗?
路霜林吓得赶紧去拦达达利亚的手。
达达利亚看出了她的想法:“我不会干那种事情的。”
他把刀顺着缝隙插了进去,缝隙中传来了一点点的风。“不觉得奇怪吗?客房里居然有个门,这里果然不可能像表面一样。”
门的那一边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达达利亚尝试从这一边把门打开。
路霜林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动作,但是达达利亚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还在叭叭地说话。
“也算是有缘,我们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达达利亚伸出了空下的那只手,“不过之后也不会再见了,叫我「公子」就好。”
路霜林握上了达达利亚的手,一触即分:“随便叫我就行。”
叫学者似乎怪怪的。
达达利亚笑眼弯弯:“那我就叫你博士好了。”
“доктор(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