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
虽无功名傍身,但性情爽朗,官商两道亦或是江湖,均结交不少朋友。
裴朔并非没有因此书迁怒过,也曾派人打探白马俏书生身份,可惜萧燃黑白两路朋友都多,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所以萧燃两路的消息极为灵通,只有他想打探的消息,没有他打探不到的消息。即使没有雪然拜托,他也打算亲自派人去追查连长晋的下落。
*
却道这头,连长晋落水后,浑身被冷水所浸湿,而他背部的血飘散在水中,引来不少凶鱼。
幸好连长晋会水,且有些功夫,游到岸边时,他把这些凶鱼一网打尽,当做这几日的的口粮,也省去寻找打猎了。
连长晋也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在何处,只得沿着水边徐行。刚走下山坡,他看到三五处袅袅炊烟,
最近澜江县捕鱼之风盛行,有一渔夫碰见连长晋,见他满身血污,便带他到自己家中。
这家农户家中有五人,管家的是一位花甲老太,老太家中有一儿一女,他儿子已经娶妻,育有一子,而女儿还待字闺中。
不过老太没有把自己女儿许配给连长晋的打算,老太说道:“你这公子看着文绉绉的,脸盘子不够大,不如领船的萧大人英朗。”
听到老太的踩一贬一,连长晋笑了笑,也不反驳老太,反而附和道:“萧大人一向稳重,不像我这样有时候冒失迷路。现在流落在外,也让家中的妻儿担心不已。”
“你还没考得功名就娶妻,拿什么营生。幸好我女儿没有许配给你,”老太宝不屑地说了一句。
连长晋没有曝露身份,对渔民一家谎称自己是去永安赶考的书生,路上遇到山匪,之后在山里迷路了。
老太压着嗓子,苦口婆心劝道:“小伙子,后天天狼寨寨主娶亲,土匪们不会守在路上。等你伤好了,趁着这机会离开澜江。”
“先不走,妻儿现在也在澜江县。”连长晋道。
老太解释道:“别头铁。这帮土匪凶得很,功德会赞助他们为非作歹,官府也奈何不了他们。这不最近永安派来的钦差,直接被宰了,听说脑浆喷得到处都是。”
连长晋听到这里,抚摸自己的脑袋,凉飕飕的。幸好当日他头上戴了顶毡帽,遇刺时额头仅是落了点皮外伤。
老太继续吓唬:“还有那个太子妃,被功德会的人下了诅咒,昏睡了足足三日才醒。”
“太子妃?她现在可还好?”连长晋坐起虚弱的身子,忙问道。
“这太子妃身边好吃好喝供着,还能不好?”老太觉得连长晋大惊小怪,只说:“比你都好。前几天看见她去施粥,脸可圆润呢,比我怀我家老大的时候气色可好。你说说这,揣着娃娃还来赈灾,一点也不娇气,不愧是盛将军的女儿。”
“老太太,在下初来乍到,对这里的路途不熟,可否请您带我去施粥点?”连长晋问道。
老太摆手,“这可不行,今日我与别人约定在家中见面。你若是想去讨粥,可以让旺财陪你去。”
旺财是老太的亲孙子,七八岁年纪,原先是功德会的信徒,后来被老太太揪回来,改信萧烬的勤劳致富会。
萧烬在村里开了学堂,每周开两堂课,教山中的垂髫小儿读书识字,旺财也在其中,所以旺财很是敬重萧烬。旺财从家中鸡窝里掏了几颗鸡蛋,放在竹筐里。
连长晋担心路上会重遇当日刺杀他的刺客,问旺财借了一顶竹斗笠,遮盖在头顶。
准备好行头后,两人出发前往施粥点。
*
这些日子里,萧燃通过江湖人士,澜江县附近发布悬赏令,悬赏连长晋的行踪线索。
没多久就有人表示,在附近村落的一位渔民家中来了一位迷路的书生借住,这书生的相貌与他们所描述的连长晋类似。
听描述这老太捡到的是一位书生,并非是官员,但雪然仍是不肯放过任何线索,便带着萧家两兄弟一起去村落里。
线人所在的村落与雪然他们施粥的村落不远,雪然今早没去施粥,打算先去线人所说的老太家中,然后再回去施粥。
雪然进入村落,根据线人的指引,见到门口晒着鱼干的茅草,她走了进去。
里面炕头坐着一位花甲年岁老太,安详地看着访客,当她见到萧烬时,突然兴奋地站起来,腿脚极为利索。
老太太走到萧烬旁边,连忙邀请萧烬入座。雪然跟在后面进入茅草屋,老太亦是热情迎接。唯独萧燃,老太并不认得,待他冷冷淡淡的,这让萧燃很是憋屈。
雪然他们与老太客气过后,单刀直奔主题:“听说老太太最近捡到一名男子,将近而立年岁,长得极为俊俏,”
“哦哦。你说那个书生啊。他说是赶路去永安赴考,但途径澜江县时,被山匪所劫,在这里迷了路。”老太太回答,“那书生固执得很。我劝他离开,他死活不肯离开。”
雪然听到此处心里燃起点希望,又继续追问。
老太太感慨一声,说道:“这书生啊,说他是和老婆孩子一起来澜江的,偏要找到他们才肯走。但我想了想,他是因为山匪才迷路的,老婆孩子自然落在山匪手里,估计不太可能活命。但我也不好意思告知他这个,只得顺着他说。”
萧燃细琢磨老太太的话,对雪然说道:“康候他哪里有妻子孩子?他家里都没有妾侍,也不去风月场,线人应该是认错了。”
雪然点头,略感失望,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放到桌面上,对老太太说道:“麻烦您了,是我认错人了。”
老太太摸着一锭银子,心里乐开了花,说道:“盛小姐先别走,等会那位书生就回来了,要不见一面再说?”
“不必了。”雪然摆手拒绝了老太太的好意,“回头再说吧。”
老太太只好作罢,而雪然也离开了。
与此同时,连长晋来到施粥点,抬起斗笠向四周环视,却没有见到雪然,而施粥的丫鬟不是冰蕊,连长晋并不认得。
萧烬和萧燃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旺财的鸡蛋也没有送出,而连长晋此行落了空。
旺财已经打了粥,便对连长晋说要离开。
连长晋拖延了一会儿,迟迟不见雪然过来,旺财催得紧,连长晋只好作罢,决定明日再到施粥点看看。
走在路上时,他心里不禁有些郁闷,走路时都没有看前路,忽而头上一凉,斗笠被掀起,他忙抬头察看。
雪然站在他旁边,手中拿着他之前的斗笠,怒瞪起杏目,“你这副打扮,是想躲我?”
“怎会躲你?我方才正是要找你的。”连长晋见到雪然,激动不已,张开双臂要揽住雪然,却扑了个空。
雪然推开他,眼神示意他旺财的存在,说道:“这还有人呢。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是太子妃了,在外面你得注意着点。”
连长晋哦了一声,乖乖地离开雪然一段距离,但视线不离雪然。
旁边萧燃看着两人,心里有点吃味,插入两人之间,说道:“康候,春望说,杞瓜这次也到了澜江县。他这次能侥幸逃生,多亏杞瓜送下山。”
“她在哪里?”连长晋问道,“来这里做什么?”
“在苍狼山上做土匪,估计是皇后派去做你剿匪的内应。”萧燃回答。
连长晋与雪然对视一眼,雪然说出她的猜测:“那个鸟窝里的布防图,会不会是她放进去的?”
听到这话,连长晋感觉头疼,连含章的武功虽高,但一个人跑去山寨卧底,还没有与他通过气,实在是太过冒险。
他又想起村里那位老太说的话,说是寨主近日成亲,心里生出一种不详预感。
连长晋带着几人没有立刻回去休息,而是直接到苍狼山下,和在场几人一块去寻找附近的鸟窝,看看有没有哪个鸟窝里藏着书信。
果不其然,他们找到一个空鸟窝,鸟窝下面藏着一封信。
几人打开信件,发现里面是一张大红喜帖,上面是一张邀请函,受邀人是连长晋。天狼派邀请连长晋,到苍狼山参加寨主的婚礼。
这件事听着格外匪夷所思,贼邀请官府到贼窝里去参加婚礼。
可是当他们打开喜帖,却着实吓了一跳。
新人那一栏的新娘位置,写的名字却是连含章。
*
天狼寨这日到处都搭着红布,而天狼寨人数众多,从山脚下抬头望过去,整座苍狼山的山头都红了。
大婚当日,连含章穿上绣着龙凤的婚服,脸上涂了粉腻腻的白霜,头上顶着约摸五斤重的凤冠,脖子都快压弯了。
她也没想到上次陪同宋识去功德会时,被周序的侄子周慈认出来,连长晋是周序的门生,周慈原先见过她。
宋识看穿连含章身份后,没有处死她这个细作,反而以连长晋的性命作筹码,胁迫她嫁给入这座山,成为天狼寨的压寨夫人。
不光如此,宋识还逼着她写下请帖,邀请连长晋参加她的婚礼。
宋识头回成亲,整个人喜不自胜,抱着好几坛酒,问道:“小舅子喜欢哪一种?”
“他不喝,除非他的前未婚妻需要。”连含章敷衍回答。
后面宋识又问过一些问题,连含章有一搭没一地回着。
宋识觉得有点扫兴,却也无可奈何,他个人是打不过连含章,但想想等下他们就成亲,他也不打算心急去吃热豆腐。
自他走后,连含章拿起手边的红破朝霞的大红盖头,披在头顶。
她嘴角勾起微笑,心里嘀咕:宋识以为会是请君入瓮,谁知道是不是引狼入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