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重重
玄蕙披着黑色斗篷,在罗大福的护送下,趁夜离开盛家。天色黑沉沉的,街道两侧的灯火已经熄灭,路上行人寥寥。
他们坐上前往郊外的马车,朝出城的方向驶去。
连长晋的马车与他们的马车擦边而过,等连长晋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府门紧紧关闭,让他吃了个闭门羹。
幸好连长晋走的时候带着通行证,他只好打道回府,回到了连家大宅。怕打扰到府内熟睡的养父母,他身边的悲秋轻手轻脚地打开门。
他刚一进门就看到连家三口人齐刷刷站在前面,正注视着他们主仆两人进屋,满脸的忧心忡忡。
刘蓁开门见山地问:“阿会没事吧?”
连长晋摇头,“我走的时候阿会还没醒,回去的时候公主府将门关闭,不知道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太医说,阿会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什么时候醒来不知道。”
刘蓁叹了一口气,“我那多灾多难的孙女儿,好不容易能说话了,却赶上这档事。早知会有这等事,当初就该让你们两人早些成婚,也省得后面发生这么多事。”
“就算当初早结婚了,也避免不了今日的局面。”连长晋说道。
两位老人并不知连长晋是皇上真正的骨肉,只知雪然是康年公主,刘蓁更不知盛天青和杨静则的往事。在她眼里,雪然就像是一个误闯东宫的普通女子,每次想起雪然她都不免叹息。
连含章也知道连长晋的事,也没有告诉两位老人,她看到母亲自责的目光,她只好换个角度安慰,“小侄女福大命大,当初在那么颠簸的船上,都能顺利活下来,后面也一定会没事的。”
说罢,连含章哄着两位老人回房。
连长晋看到他们的背影,也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深思。
今日的事显然是和杨静则脱不开干系。侍奉阿会的那丫鬟是杨静则的人。
现在有个难以下定决心的问题摆在他面前。
是小家重要还是大国重要?
大粱在杨静则的运作下蒸蒸日上,再现往日的荣光指日可待,但她同时并非善类,再任由杨静则继续下去,雪然和两个孩子都可能会丧命。
甚至包括他自己。
连长晋首次对那个位置动了念头,之前他觉得自己做辅臣远比直接做皇帝更加适合。
一个对事物样样精通且有自己主见的皇帝,远不如涉猎广泛却略知皮毛的皇帝,这样至少内阁都能劝得住。他因为自己的学识渊博,往往不会听取别人的意见。
况且他现在也没有兴趣坐到那个位置。
可这件事关乎他的家庭,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起来。
*
第二日清晨,杨静则突然急召连长晋和盛雪然两人入宫,他们两人走后不久,公主府外就来了一群官兵。
阿福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回到房间内去看阿会,看到玄鹿正坐在阿会床边。
过了整整一个晚上,阿会仍是昏迷着,一动也不动,但呼吸较前几日平静不少。
“母亲不在,妹妹又没有清醒,外面还有官兵。”阿福愁眉苦脸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况且我们都是受害者。”玄鹿安慰道
“可是官兵要抓的人是玄蕙啊。”阿福说道这里内心自责,垂下目光,“都怪我,当初若是能瞒着舅舅就好了,也不会让牌子的事连累到你们。”
玄鹿道:“今天先生和姑母两人才出去一柱香时间不到,更不要说赶回城中。我爹就更没有出门。这件事却让上面知道了。”
江应笑走了近来,关上两人的卧房,说道:“没错,公主府内是有皇上的眼线。包括我也在内。”
阿福略显失望,“笑笑姐,你知道昨日的事只是个意外,为什么要告诉皇上。”
面对阿福的质问,江应笑摇了摇头,矢口否认:“并非是我说出去的。现在我只忠于公主和小皇孙,公主昨天一再嘱咐我不要将此事传出去。”
两个人孩子从江应笑口中得知,这公主府内大多数都是皇上亲自调派的老人,鲜少有盛家原本的人呢,而这些人这种夹杂不少皇后的暗线,只要有风吹草动,那便逃不过皇上的耳朵。
阿福问道:“那若是想要摆脱这种监视,我们该怎么做?”
江应笑想了想,“爬上紫宸殿上的那把龙椅,替代当今皇上。这样谁也不敢监视你,甚至读书都可以不用读。想救的人也不会死。”
阿福仔细回味着这话,自己当上皇上?这种想法他过去都没有想过。
他们的话才刚说完,卧房的大门打开,走进来身穿黑衣的蒙面男子,手里拿着一柄大刀,似乎要夺取这两人的性命。
阿福没有被吓退,但江应笑把他挡在身后。玄鹿吓得躲爬到床角,透着阻隔他们的一道纱,她愣愣发呆,双臂环着膝盖,全身微微颤抖。
那刺客朝着阿福砍去,江应笑拦在前面,握住那刺客提刀的手,那刺客也握紧手中的刀,慢慢向下移动。
阿福没有逃到后面,怕把刺客引过去,他打算趁机从侧面溜走。
刺客也不是吃素的,很快觉察阿福要逃,挥刀要砍阿福,江应笑挡在前面,肩膀蹭到刀锋。
此时大门忽然打开,从门外射出三根银针,扎中刺客的手腕,后颈和脑袋,那刺客豁然倒地。
两人虽暂时脱离了危险,但仍惊魂未定,江应笑警惕地瞪着窗外。
门口窜出一个人,是段烟雨。
江应笑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阿福发现自己脸上滴着什么,摸了摸脸颊,发现竟然是殷红的血液。抬头一看,江应笑的肩膀上面的衣服划开,一道狞恶可怖的伤痕正在淌血。
已经是失去意识的江应笑再也无法支撑身体,即将要倒下,阿福正要去扶江应笑,却发现自己年纪还是太小,和江应笑的体力悬殊,根本扶不住她。
好在段烟雨及时快走两步,扶住江应笑,将她搭回床边。
说来也是奇怪,门口的家仆都不知去了哪里,任由这刺客在家中横行。段烟雨也没有多心,扯开江应笑伤处覆盖的布料,晾出她的那道伤。
阿福瞥了一眼那伤痕,皱起眉头。那刀伤深可见骨,看上去黑乎乎的,i就算是愈合了也会留下一道不太美观的疤痕。
他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笑笑姐会不会死了。我不要她死。”又看向段烟雨,“求求您救救她。”
“她死不了。”段烟雨随手号脉,对阿福说道:“她死也是死在你手里。你个狼心狗肺的娃娃,可要好好记得这伤痕,以后就算对她起了杀意,也请念在今日留她一命。”
听段烟雨说江应笑无事,阿福伸手擦擦眼泪,荒谬道:“我怎么会杀笑笑姐,她可是伴着我长大的,我对她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杀她。”
“你最好是如此。”段烟雨不明不白地留下这么一句,直叫阿福摸不到头脑。
段烟雨从怀里掏出一盒金疮药,正要洒在江应笑肩膀上,江应笑稍微接触到药就要躲开。
“这么怕疼,还学别人挡刀。就不怕那小昏君长大后翻脸不认人?”段烟雨看江应笑还是闭着眼睛,嘴唇白得像刷过面粉,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决定不再逗弄段烟雨,对阿福道:“你替我按住她,我帮她把药上了。”
阿福乖乖听命,他按在那肩膀,凑近伤口时他着实吓了一跳,他感觉一阵心痛,仿佛那刀子割在自己心口。
他忽想起之前松亭县那风荷丫头说过的话,串联起刚刚段烟雨说过的话,难道说,他之后真的是风荷口中那个亡国昏君,将自己的生父挫骨扬灰,困杀自己的贴身婢女。
在阿福愣神的时候,段烟雨很快替江应笑敷好药,又用纱布缠好伤口。
她又叫醒走神的阿福,嘱咐道:“你记得提醒她,这伤口三天之内不能沾水。若是有渗出脓水之类的,记得叫人到烟袅阁找我,或者找废太子府的张嬷嬷。”
阿福点了点头。
这时候段烟雨抬头看见了玄鹿,又将玄鹿从后面拉了出来,说道:“你命中有一劫,大概是在两年后,恐怕倚靠自己很难度过,可愿同我去烟袅阁修行?”
玄鹿第一次见这段烟雨,也不知她的身份,只觉得是陌生人,她拒绝了。
段烟雨痴痴望了望地上的刀,颇为无力地说道:“时也,命也。该来的事情最后还是要来了。”
她对阿福说道;“若是哪天你觉得力不从心,记得一定要及时引退,不光是对你自己好,也是对整个大粱负责。”
这番话让阿福胆寒,他想起风荷说的亡国之君。现在的大粱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国库里的银子充裕,怎么看着都不像是有亡国相。
到底是能有昏庸的国君,才能导致大粱亡了?
*
杨静则今日宣雪然和连长晋两人到御花园中,在靠近人造湖边的亭子里摆上一桌佳肴,她坐在主位,如意君侍奉在她的旁边。
雪然和连长晋走入前往亭台的长廊时,遇到也赶往同个方向的盛天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