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后的海边,远离城市喧嚣,海浪温柔地冲刷沙子,缓缓潮退,勾造了一个温良的深夜。
苗灵洙要拍照,祁子薇主拍,叶资和沈知律负责打灯,裴奇胜实在不想独自面对热恋中的小情侣,跟着上去提包,架势拉得和模特一样足。
梁嘉词问:“想拍吗?”
春舒摇头,拉紧身上宽大的海滩风衬衫,缩到双人吊床里。她不喜欢拍照,不想相机里留下的全是自己一副娇弱病态样,也不想记录关于自己的生活。
高中去参赛,邱凯炜喜欢四处拍照,和爸妈介绍赛区的生活,叫她一起,她拒绝入镜,他玩笑说她怎么总是一副对世间留恋不深的样子。
应该是吧,确实不深。
如果在十岁便得知可能离开这个世界,怎敢再和其他人、事、物构建太深的感情,会显得很多余。
“这处的海不输我在三亚看到的海。”梁嘉词双手枕在脑后,同着春舒一起躺下。
春舒:“很美吗?”
梁嘉词对着春舒有着无穷尽的分享欲,拿出手机按照时间检索照片,很新,就去年拍的。他一张一张滑动,介绍景点,更多说的是背后的趣事。
春舒听得入迷,不自觉抓住他的手腕,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梁嘉词担心他话太密,春舒听得会烦:“你呢,去过哪?”
春舒:“我出省出国倒有,但没到景点玩。”
去景点玩开销贵,她不想给父母太多的经济压力,能省则省。
去濛城,就是遇到梁嘉词的那天,是她第一次大胆地独自外出,以游玩的心态。
梁嘉词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偏春舒的面色自若,丝毫看不出多余的情绪,泛起心疼,划着相册:“我去过可多地方了,给你看。”
春舒凑过去,安静地听他说国外和省外的游玩经历,特别地认真。
瞧见她脸色的表情,梁嘉词收了手机:“看吧,这也就这样,其实旅游超累,时间赶行程紧,一身疲惫回家。”
春舒知道他是在安慰她,淡淡笑:“嗯,也就这样。”
梁嘉词一直是侧着头的,离得近,清楚看到她唇角绽开的花儿,灯塔的光扫在海面上,远处的酒家灯火照来,从她的角度去看这处儿风景,似乎世界所有的光打在她身上,闪着光的是她,或者说,她让他看到了世界多彩的光。
“春舒。”
耳边一声呢喃。
春舒偏头,温柔的唇贴上她的唇。
他撑起身子,伏低向她,闭着眼,下巴抬了点儿,吻加深。
春舒瞪大双眼,唇颤了一下,他的吻又深了点儿。
像他吻她脸颊那般,似温热的海风,轻轻柔柔地,带着试探,引诱着她投入其中。
其他感官不停地放大,拍浪声、戏水声、调笑声、嬉闹声全和她的心跳声混到一起,拧成一条细细的绳,被他牵到手里。
咚咚——
扯动着她的情绪,春舒垂下眼睫,看到他黑密的睫毛,他睁开眼轻轻地笑了,眸子里的暖意蔓延,卷席向她。
“再亲一会儿。”梁嘉词抓住极好的氛围,这次抬起双手,捧起她的脸,吻上。
春舒溺在他这片专属海域里,扬起头迎合他。
同他,下沉。
苗灵洙几人回来,他松开她,只是笑着,没说什么,从吊床上下来,走向他们,勾上沈知律的肩膀,问他要吃些什么。
春舒看着他的背影,祁子薇刚上岸,在远处挥手叫:“小舒过来,我们烧烤去!”
“来了!”春舒挪到吊床旁边,看到有大上好几码的鞋,记得她是踩着沙过来的,并没有穿鞋,应该是梁嘉词穿来特地留给她的。
穿上后,春舒踩了踩,男士大码拖鞋比她穿的人字拖舒服。
吃完烧烤,几人玩乐队的来了兴致,但不是一起合演,而是轮流上台演唱,节目一下子有了五个,祁子薇极力为她和春舒争取到只观看不上场的权利。
一人一把吉他,随便唱什么,最厉害的是苗灵洙,一首歌没一个字在调上,但她并没有察觉到跑调,唱得最欢,并且认为自己的演出完美无缺。大家笑成一团,难得见沈知律脸上有大表情,一直盯着台上搞怪的苗灵洙,眼里是宠溺的爱意。
春舒羡慕地来回看,视线碰上看着她这边儿的梁嘉词,躲闪开,捧起杯子喝了口,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轮到梁嘉词,他选了首舒缓的情歌《我要你》,一直盯着春舒唱,一点儿缱绻的意境都没有,全是直白的示爱,唱到‘默默把你想,我的情郎’,唱完前一句他顿了一下,含笑接着唱‘我的情人’,氛围被炒到最高,有人起哄,春舒全没了先前的不适应,大大方方地笑着。
天边的月,眼前的心上人,这样的夜能再久一点儿就好了。
-
春舒的暑假单调,爸妈学校要补课,她在家照顾弟弟的生活起居,和梁嘉词的联系全在网上,像极了网恋,持续了一个月,直到他入组,他们也没能见上一面。
梁嘉词在微博更新了他的入组日常,春舒看到一张图,保存好发到私聊框。
春舒:【这个是谁?演员么?】
照片上打了一个红色小圈。
梁嘉词:【宝贝儿,你没注意到我熬大夜改剧本,但是注意到角落和导演聊剧本的主创人员?】
春舒:【你辛苦了。】
梁嘉词:【没有其他表示了?】
春舒:【多喝热水,注意身体。】
梁嘉词:【哈哈,谢谢你,我的宝贝儿。】
可真会安慰人,理科女都这么钢铁直女嘛?
厨房里,彭洁玉叫春舒来帮忙择菜。
春舒放下手机,开的是静音,错过了梁嘉词发来的视频邀请。
彭洁玉和春舒站在厨台前,聊了会儿闲话,终于进入话题:“小舒,爸爸妈妈还是不放心,明天不上班,我们带你去医院再查一次?好吗?”
母亲在学生眼里是严师,在家也是,对她和弟弟的要求严苛,参加竞赛也是她要求的,对她态度温和也是在她生病后。
春舒把择干净的菜苗放到水里洗了洗:“我挺好的,就上次不舒服,现在一直很好,如果我有不舒服我会说的,妈你多心了。”
“听妈妈的话。”彭洁玉语气沉了沉。
春舒眼神空洞,抗拒去医院,也抗拒一旦被确诊后的生活,侥幸说:“妈,我真的没事,你多心了。”
彭洁玉欲言又止,知道女儿怕家里开销大,劝不住她:“我来吧,你去看看你弟弟,十分钟后开饭。”
春舒从厨房逃出来,回到房间,注意到梁嘉词的电话,给他回了过去,一连几个全是无人接听,估计在忙。
晚上睡前又打了一个,还是无人接听,春舒没多想,在规定好的时间放下手机睡了。
一次两次正常,剧组忙起来连轴转,而且信号不好偶尔联系不上人,两天后还是没联系上,春舒有些担心,盯着手机出神,旁边的弟弟叫了几次,她放下手机。
“哪题?”春舒坐好。
弟弟:“我是问姐姐你想吃雪糕么,不是问你题。”
春舒摸了摸他脑袋:“写完再吃,乖。”
弟弟点头,继续拿起铅笔算题。
从那天后,连续一周春舒没有梁嘉词的信息,以为紧张几天就好了,却一天比一天不安。犹豫许久,给苗灵洙发消息问梁嘉词有没有联系过她。
苗灵洙:【抱歉啊小舒,我半个月都在熬夜搞案件,没和词哥联系过,我还把律哥冷落了。是出事了么?】
春舒:【没,学姐你先忙,我也就是问问。】
苗灵洙:【好,如果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春舒回了好。
连好友苗灵洙都不知道梁嘉词的行踪,春舒实在是不知道问谁了。
她辗转难眠,枕边的手机忽然闪了闪,飞快地拿起查看消息。
梁嘉词回了她前面的消息:【不好意思啊,我那天本来想和你说一声再进山,突然下了暴雨,没想到基站出了问题,抢修好几天,山里一点儿信号也没有,我也走不开。】
春舒坐起来,把信息又读了一遍。
梁嘉词:【我已经到家了。】
春舒从床上坐起来,随意套上衣服,基于本能行动,等到反应过来她已经上了出租车,站在单元楼下不知道该怎么办。
春舒拿出手机,问:【你还好吗?】
梁嘉词这次回复超快:【当然好,我没事,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等到屏幕自动熄灭,再亮起,春舒看到时间显示23:43。
春舒吐了一口浊气,心想她真的是疯了,做了十九年来从没做的事,偷跑出家打车跑来千米外找人,却怕打扰他休息,站在门口不敢进去见他。
又站了十分钟,春舒整理好心情,转身回家,梁嘉词又发来消息。
梁嘉词:【山里真没意思,再也不去了,在市里怎么也能悄悄去看你。】
悄悄?
不见面的这段时间他经常悄悄到她家楼下?
春舒的心又乱了,拨了梁嘉词的电话。
很快,梁嘉词接起。
知道此时她在家里得睡了,压低声音说了句是我。
春舒抓紧衣角:“梁嘉词……我在你家楼下。”
能见一面吗?
后面的话她正要说,被梁嘉词笑声打断。
梁嘉词:“春舒,我俩是不是心有灵犀。”
下一秒,单元楼走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简单的T恤长裤,清爽干净,如今晚的清风。
春舒停了一下,小跑上去抱紧他。
梁嘉词把她搂到怀里,低头笑说:“今晚也想悄悄去见你,你却先来了,我终于把星星月亮盼来了?”
春舒心想,是她盼来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