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未来
六月五号，天空降下一场甘霖。
空气里还是雨打路面后留下的气息，青草里夹杂了少许阳光的味道。
梨淮三中还是挺注重仪式感的，此刻，全体高三同学聚集在操场灰砖楼那一侧，人潮拥挤，摩肩接踵。
此时，高一高二的同学已经聚集在操场周围红色塑胶跑道边上，他们众多人站成两边，浩长的队伍从一头延伸到另一头，在中间形成一条宽阔笔直的路，塑胶跑道上特地铺上了百米长的红毯，是为将要高考的那群人壮行。
走在人群中央，每个考生都成了焦点。这算是是他们人生里走过的最为有意义的第一条花路，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条。
耳边总会传来一两句话，让人瞬间充满鸡血。整个操场，都充斥着“学长学姐加油”的声音。
天空全是云雾，太阳从夹缝中露出一点光辉，好像下一秒就要撕破裂缝冲出来。
天上隐隐约约能看见的是太阳的光晕，抬头仰望之时，那更是每一位少年人的野心，每一颗饱满的心都已经勃勃待发。
要真正高考的那一天，天空依旧灰蒙蒙，风清气爽，雨露甘霖。
高似锦对他们说：“希望你们的未来可以和我的名字一样。”
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前程似锦。
*
迈着忐忑的步伐，有的人紧张到手心冒汗，而有的人有足够的底气，走的每一步都带着风的自信。
考场上寂静无声，提前进入考场，有人无所事事，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有人脑袋里还有一本书，临危不乱，考试铃声打响前的每个时刻，脑袋里都是知识在有序游走。
有的人只把白卷当作人生来写，笔下的每一次停顿和涂改，已经不仅仅关乎答案的正确和错误，那是人生的机遇和挑战。每一次笔尖造就的犹豫，都是自己选择的未来。
高考结束在六月八号的下午，那日，艳阳天笼罩了整个梨淮三中。
甘霖的开场，烈阳的收尾，给青春留下最美的落幕。
*
晚风依旧，几个人走在熟悉的路上。
温茗颜这回跟他们不再是反方向了，高主任特别批准她今天到冉遇宁那里去，他们要谈天谈地谈理想她都不会管。
“宁宁，我还记得，当时我是奔着你来梨淮的，缠着我妈和小姨给我办理了转学。对梨淮的期待并不大，现在三年都过去了，才发现这座城市带给我的东西居然这么多，突然好像要离开了，还有点舍不得。”温茗颜感慨道。
沈长河调侃：“你们天天说我是阿年的跟屁虫，实际上最大的跟屁虫应该是阿颜吧？”
沈长河就在温茗颜旁边说了这样一番话，两人三年来还是斗嘴不断。眼看温茗颜的巴掌已经打过来了，沈长河眼疾手快，跑开很远一段距离，温茗颜把书包扔给冉遇宁，径直就追了上去。
林京年顺手就要去拿她手里的书包，冉遇宁避了避，说：“又不重。”
林京年还是硬生生拿了过来，“她包里背了六个人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加起来也挺重的。”
今天考试，大家都没带什么东西，所以拿在手上就去了。就温茗颜背了书包，正好用来容纳下六个人的笔和几本书。
傅潼：“宁宁，他要拿就让他拿呗，男生嘛，就是用来给我们女生提包的。”
冉遇宁笑了笑，林京年也跟着笑，书包自然而然就到了林京年的手上。
林京年很认同傅潼的话，也希望冉遇宁能这样想。但冉遇宁虽然生在公主房，但生来独立，很少依赖旁人，什么事情都喜欢靠自己去做。
“小潼，我们男生不仅仅能提包，还能干很多事情。”姜焓见他们都不说话，就随意说了一句。
傅潼：“比如说呢？”
林京年不假思索，用下巴指了指远处的沈长河和温茗颜，“比如我们跑得比你们女生要快啊。”
冉遇宁：“林野草，你看不出来他们两个一个假装在跑，一个假装在追吗？”
林京年又笑，“所以说我们会的东西很多啊，懂了吗？”
林京年稍稍侧过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眼神也直勾勾地定在她身上，意味不明。旁边两位旁观者本着看破不说破的态度走远了些，留下林京年和冉遇宁在后面慢慢走着。
冉遇宁心跳慢了半拍，脸颊也瞬时发热。
高考就像是一道封印，冲破封印之后，所有心思都不只是在暗处，原本所有的说不清道不明都变得明朗清晰，谁都不会满足于躲在暗处的小心翼翼。
前面的沈长河和温茗颜，一个假装在跑一个假装在追，这不就是学生时代那些暗戳戳的小心思吗？冉遇宁本就明白，他们会的东西很多，从琐碎的事情算起来，他们会无条件为喜欢的女孩子服务，也会陪着她疯疯癫癫，除此之外，他们还会挺起胸膛，用肩膀保护心爱的女孩。
林京年：“冉二宁，我的喉结好看吗？”
冉遇宁慌忙地移开目光：“啊？好看啊。”
两人差了半个头，冉遇宁方才只是盯着他的眼睛，无意中又扫视他的五官，并没有关注过他的喉结。
顿了一会儿，冉遇宁才想起来，高一那会儿，他们几人去看过流星雨，当时有个话题：男生哪个部位最性感。
冉遇宁的目光又回来不自觉地往下移了几分，彼时，林京年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不得不承认的是，喉结真的对冉遇宁很有吸引力，对方恰好又是林京年这种带了点纨绔气息的人，诱惑加倍。
林京年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背脊微微曲着，目光对上目光，一个炽热，一个迷人。
林京年问她：“所以呢？”
冉遇宁也反问他：“所以呢？”
林京年笑了笑，笑声中带着些许轻喘的气息，冉遇宁也不自觉笑了起来，两个人就这样望着对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冉遇宁：“林野草，我们至少要走个流程吧？”
“好吧，走个流程。”林京年顿了顿，脑子里想了些什么，突然地，没有任何的准备，他说：“冉遇宁，我喜欢你，我们谈一场恋爱好吗？”
林京年在感情这件事上，也不是一个直接又热烈的人。可告白就这一次，他也想给自己的女孩一个独一无二的仪式感。
没等冉遇宁说话，林京年接着说：“喜欢，是一种慢慢发酵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却知道永远没有尽期。如鲸向海，似鸟投林，无可避免，退无可退。总之遇上你的那一天我就没有退路了。”
冉遇宁唇角一直弯着，“林野草，你可真厉害，长得好，人也好，总让人无法拒绝。”
林京年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也很厉害，总让人魂牵梦绕。”
还是在熟悉的林荫路上，月亮光辉正好，这条路四季常青，林荫下依旧有两个影子，一个是她的，另一个也是她的。
两人并排走着，远远地就看见温茗颜在楼下等着，远远地跟他们招手，“宁宁，你们快点！”
走近一些，林京年调侃道：“沈哥跑这么快吗？”
温茗颜翻了个白眼，一脸玩味，“你们看看现在几点了，在后面干什么呢，都没感觉时间过去很久了吗？”
冉遇宁：“不就是正常地从那边走过来吗？只是我们走得比较慢而已啊。”
温茗颜挽着冉遇宁得胳膊往楼上走，“真的吗？路上都聊了些什么啊？”
冉遇宁悄声说：“回去再跟你说。”
上楼没几步路，到了门口，林京年将书包递给她们，对着冉遇宁挑了一下眉毛，“晚安了，女朋友。”
本来是在意料之中的，可温茗颜还是瞪大了眼睛。想问些什么，林京年已经转身上楼去了。
夜晚，温茗颜问了冉遇宁许多事情，事无巨细，就连她锁骨处极其隐蔽的草莓印都被温茗颜抓住了。
*
回想起来，当时林京年在不知不觉当中就靠近了，两人呼吸都重了些，带着轻微的喘息声，彼此的呼吸在昏黄的灯光下慢慢交织起来。
两人都没有经验，林京年是主导者。他轻轻搂着她的腰肢，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更近的时候，四瓣冰冷的唇贴在一起，气氛变得暧昧起来，冉遇宁只知道搂着林京年的脖子，顺着他，配合他。
锁骨处的草莓印很淡，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皮肤比较敏感，还是他自己不知轻重。林京年只轻轻碰了一下，就留下了一点印记。
晚上，冉遇宁给林京年发了条微信。
「林野草，小颜看见草莓印了。」
林京年挑了下眉，很不在乎。他怕给冉遇宁带来麻烦，不想让人看见；可心中某种想法在作祟，他又希望被人看见。
「看见就看见了，你是我女朋友。」
「她说她和沈长河都是在谈恋爱三个月之后才接吻的。」
「那只能说明我特别真诚，想什么就去做。沈长河自己明明就想，还自己忍着。况且，他们那时候才上高中，我们现在已经成年了，这怎么能比。」
「成年也不等于长大，这样来说的话，其实没什么不同。我们都是在心智不成熟的时候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觉得我心智不成熟吗？可是我觉得，在我还没有成年的时候，我就已经长大了。」
冉遇宁好一会儿没说话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触及到林京年的伤心事。毕竟，每一次被迫的成长都是一道揭不开的伤疤。
林京年：「怎么不说了？」
冉遇宁：「嗯……我们都在很早的时候就长大了。」
林京年：「嗯，所以我们不是心智不成熟，还是说，我吻你，你不高兴了？」
冉遇宁：「没有。」
林京年：「那我知道了。」
他这声知道，冉遇宁总觉得不怀好意。
冉遇宁：「你知道什么了？」
林京年：「就是知道了，很多很多，关于你和我。」
冉遇宁：「嗯？」
林京年：「关于我们的未来。今天太晚了，快睡觉吧，小大人。明天再具体跟你讲。」
冉遇宁也没有再问，这一夜，万籁俱寂，他们都有一个好梦。
总之，青春就是这样，在大人们以为你还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你已经想好了两个人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