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教室没开灯，只几缕天光透过玻璃投进来。

排列整齐的课桌上，堆叠的资料如一座座小山，白霁在群山间伏案而睡，头枕在胳膊里，睡得十分沉。

蒋颜蹑手蹑脚走进去，从包里偷摸拿出一盒牛奶轻轻放在他旁边。

她自上而下打量他一眼，只看到他的下颌线似乎更清晰了一点。

这段时间他晚自习都没上，下课就在奔波去打“黑工的路上”，下班又马不蹄停赶来学校，每天还若无其事换着花样地给她带饭。

确实瘦了很多。

蒋颜不爱白【嫖】，决定投桃报李。

似乎在睡梦中感受到旁边有人，白霁的眉头皱起。

他的眼睫动了动，

蒋颜不敢惊扰，轻脚离开。

......

听说今天学校有领导来检查，二食堂开了自助，打听到人均198，蒋颜中午约了白霁请他吃饭。

开始白霁就拒绝了她，然后蒋颜眼睛一转换了个说话，她说我想去吃自助，你请我吧。

白霁又痛快地答应了。

今天学校食堂弄得可以，媲美她以往吃过的四位数的自助，除了没有酒外，牛排，海鲜，甜品，应有尽有，就从那蛋糕甚至都不是冰箱里的存货就能看出今天来的领导地位真不一般。

学校真是下了血本。

蒋颜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捡了盘菜叶子，沙拉汁都没放，搞了杯冰美式就表示可以了。

郭卓端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盘子在她对面坐下，不满道：“你就吃这么点？”

说话间，白霁夹了只蒜蓉龙虾放进她盘子里。

问他：“那你带她来的意义是什么？”

白霁十分坦然：“当气氛组，给学校回点血。”

郭卓放下盘子，给他鼓掌。

蒋颜懒得理他们两个，主要还是习惯了。她吃得少她又没浪费，反正食量小的走哪都会被针对就对了。

“我有这个荣幸和你们一起用餐吗？”莫三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这段时间烦得很，无论蒋颜每天在什么地方吃饭他都能精准找到然后舔着脸凑上去。

蒋颜看着他，毫不客气：“这里坐不下了，你去别的地方吧。”

与蒋颜和白霁冷淡不同，郭卓很兴奋，她指着自己旁边的空位道：“有！我这里有座位，坐这儿！”

【白嫖】的修罗场，不看白不看！

她瞬间就打起了精神，整个人跟喝了三壶酒一样快活！

蒋颜在对面盯了她一眼，郭卓当看不见，她现在哪还管得上这个。

姐爱看，多来点！

莫三淼毫不客气坐下，四人开始用餐。

他一边切着牛排，一边貌似不经意地问：“昨天的排骨好吃吗？”

蒋颜：“不知道，喂狗了。”

莫三淼脸都没变，继续把牛肉切成小块，笑着：“好，那下次换种口味。”

他将切好的牛肉放进她碗中，想将盘子里的龙虾夹走，结果蒋颜一筷子插进去制止了他的行为。

他收回筷子，又看着白霁，脸上似笑非笑地道：“谁家还没个厨子是吧！”

白霁也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你们家厨子做的东西是给狗吃的。”

又很绅士地将蒋颜碗里的牛肉夹到自己碗里，慢条斯理地吃了。

“不好意思，事先没提醒您，我们没有和宠物共享餐具的习惯，这块肉我就先替她吃了。”

莫三淼放下筷子，噙着笑，眼里全是阴鸷，手指屈起在桌上敲了两下，掷地有声：“你什么意思，说清楚了。”

他现在身上的气场有点慑人，郭卓被吓得往旁边挪，不敢靠近这把随时会走火的枪。

蒋颜从一开始就很不爽，此时也受够了，腾地站起，问他：“你什么意思？”

莫三淼看着她，站起，与她当面对峙：“我他妈就想和你两个人吃一顿饭，怎么就这么难？你在躲什么！”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彰显着强烈的情绪，但说出口的声音和语调却十分平柔，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了，就好像在控制着自己的怒气不要吓到她一样。、

蒋颜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温和地辱骂。

感觉他下一秒马上就要道歉。

她想说你要和我吃饭我就必须得和你吃饭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话都到嘴边了，却在对上对方视线时，发现那双眼睛瞳孔通红。本来很美的眼眶里蓄积了一大滩积水，强忍着委屈和憋不住的控诉，眼泪汪汪，显得对他发火的自己是多么无情不是个东西一般。

冷心冷情如她，也不由得停下来开始想：

我是不是逼人太甚了？

不会吧？

这么几句就哭了？

不至于吧？

蒋颜一瞬间什么脾气都没了，甚至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食堂很多人都在看戏，还有拿出手机不知道录了多久的。

反正她对着这张脸什么狠话也说不口了，生怕他下一秒在这里哭，倒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她瞅了郭卓一眼，没管她，拉住白霁的胳膊说：“不吃了，我们走。”

莫三淼还问：“你去哪？”

她现在都不敢看他,语气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生硬：“回教室。”

莫三淼没什么反应。

白霁点点头，起身：“你们慢用，我们走了。”

蒋颜拉着他的手腕快速离去。

郭卓此时抬头问他“这饭你还吃吗？剩那么多是要被罚钱的。”

莫三淼没理她，面无表情拿起蒋颜那喝了还剩一半的咖啡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擦擦嘴，又从兜里掏出一叠人民币，数了五张百元的钞票，留给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