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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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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你受苦了。”

“阿爹,为了苏家,女儿什么都愿意。”苏吟瞬即掉落泪珠,颤声回道。

苏富生假意抹了两滴泪,横竖夜晚看不清他是否真的掉泪。

“女儿,你怎的又添新伤了,阿爹心疼死了。”

苏吟捻紧绢帕伸手替父抹干脸,泪如雨下道:

“那晚女儿正睡着,时大人不知何时进了女儿的房间,也不燃灯,悄无声息地坐着盯着女儿。女儿惊醒,隐隐看见个人影,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大夫说手臂膝骨错位,腿上磕出不少血。”

苏富生骂了几句时凌严,连连声颤说女儿受苦了。

“阿爹想了个法子,能带你出去,又能帮苏家度过难关。等会就听阿爹的。”

“阿爹,又是刘积财?”

“他算个什么东西,阿爹帮你找了个更可靠的,相信阿爹。这次你定要听阿爹的话,小心重□□娘的前路。”苏富生不想演了。

苏吟万念俱灰。眼前中老的苏富生幻化成年轻时的苏富生。

苏富生将她关进柴房,她哭着问他

“阿爹,我娘呢?”

若不是生的美人胚子,岂会留她一命。

苏富生冷眼回道:“你娘死了,今后不准提你娘!你娘是个什么好东西,给我下药,蒙骗我赎她。图她绝世美貌我才不计较。结果安稳日子她不要。竟敢提给你请先生,她是个什么玩意敢提这种要求。我不答应,便哭闹大夫人那里。苏吟,能活着便是你最大的赏赐,你好好想,要不要跟你娘一样!”

每逢家里来客,她便会被拖进柴房。全家上下无一怜惜,伎伶之女这个身份,连使唤她都嫌她脏。

苏吟知道苏富生这些年起了无数次卖她的念头,问遍价格,他都不满意。若不是这身皮囊,在夫人妾室闹腾卖她时,早沦落在风月场所。

被禁锢的苦楚,孤独的绝望,苏富生的每一步,生生砍断她的“臂膀”“双腿”,如今终要“抛尸”。

“阿爹,放心,女儿知错了。被困在时府生不如死,女儿定会听爹的话,就像小时候一样。”

苏吟靠在苏富生的老肩,目露凶光。

“对了,爹,你带我来此处作甚?”

苏吟最近帮忙操办宴席,时府上下早已熟悉。她一眼便知,这里是时府后院的廊檐下,几盏吊灯闪着微光。身后是庖屋以及仆人住的地方,时凌严从未踏足过。但她知道,其实庖屋背面连接湖尾。

苏吟大致猜出,苏富生带她来黑暗无人处,定是与人交易。

“吟儿...”

“阿爹,方才沈墒用簪花刺伤了我。”

“什么?她刺你哪里了?”

“女儿脸上...”

“你怎的如此不小心!啊呀!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苏吟柔声安抚道:“阿爹,是女儿的错。你别生气了。阿爹,好像又有血流出来,女儿处理一下,不能误了爹的大事。”

苏富生怕她再出幺蛾子,拉她坐下。仔细瞧着却有针眼大的小孔,冒着血丝。

“你坐这,正好大夫人惦念你,她亲手绣的绢帕,嘱托我,定要交给你。你拿着捂会儿。”

苏富生不怀好意从怀里掏出手绢,迅雷不及掩耳,紧紧捂住苏吟,不一会,苏吟晕倒过去。

“女儿啊,千万别怪爹,是你太不听话了,只好出此下策。待事成之后,你会感谢我的!”

苏富生等了片时,等的人还未来,伸头四处察看,见无人,将晕倒的苏吟靠于廊柱,摸黑寻人去了。

楚絮柔与陆显翊,不便大声找人。绕假山寻摸半响,不见苏吟苏富生的踪迹。

楚絮柔急的泪水盈盈,自责道:“我就该盯紧那个死老头,怎么办怎么办,苏吟不会出事了吧!”

陆显翊环紧夫人,抚着夫人双肩,安抚道:

“不会的,你冷静冷静,慌了便更找不到。来,我们仔细想想,苏富生带走苏吟,是和沈兴扬做了交易。本以为散播时凌严的恶名便能趁虚而入,反被陵严利用,此计作废,只能对苏吟下手了。”

絮柔闻言,内心一紧,想到她被她爹卖了身子,便无法呼吸。

“苏吟,岂不是更危险了!他们能去哪啊!陆显翊!不行!我一定要救她!”

“好好好,别急。现府内人群聚集,下人皆在亭落伺候。要做此事先避开耳目,事成又必须让人发现。后院!走!我们去后院!”

陆显翊夫妇一路跑,一路询问后院方向。

另一边苏富生与小厮驮着醉醺醺的沈兴扬往另一条小道而去,小厮讨好贵人,带他们走捷径小道。奈何沈兴扬太重,行径缓慢。

两路人一快一慢,一远一近,似在比赛。

不行,苏富生心想,沈兴扬这副模样也做不了什么,干脆停下。吩咐小厮帮忙拿茶来,调开小厮后,成败在此一举,即便是会长,也不能坏了他的事。想想沈会长的铺子和五百两银子,他举起右手,五指张开,用力打在沈兴扬脸上,反复扇了几巴掌,沈兴扬逐渐清醒。

“脸怎的如此疼辣?”

沈兴扬见是苏富生,才想起今晚计划,该死的长安人,差点误了大事。他正正脸色,轻捂脸颊,恢复往昔的高傲姿态。

“这是在哪?”

“哎哟,我的爷,你终于醒了。苏吟正等你呢!我的爷!”

“还不快走!快快快!”沈兴扬再不端着。

二人赶到时,苏吟不见了。沈兴扬刚想发作,苏吟从暗处款款走来。欲大苏富生的肥手缓缓放下,面目狰狞的表情换上笑脸。

苏富生却摸不着头脑,明明晕倒了苏吟,那个绢帕放了几个人的量,她是如何醒的?既然知道是他迷晕了自己,醒了居然不逃?恐防有诈,扯住沈兴扬,想提醒他。

此时沈兴扬酒劲未退,苏吟的兰花香似有似无的飘来。深吸一口,好闻极了。若隐若现的身段,相貌。哪还顾得上其他,一把推开碍事的苏富生慢慢贴近苏吟。

苏富生瞧他豺狼模样,不再想苏吟是如何醒的。担心沈兴扬说话不算话,挡在苏吟身前。

“沈会长?您说的可还算数?”

沈兴扬不耐烦道:“算数!苏富生,你可是答应我先让我尝鲜,你看。”说着从怀中掏出铺面账目及契约。

“我都带来了,放心,我还能坑你不成。拿去仔细瞧瞧,瞧完画押,我先验货,验完画押!”

苏富生眼笑眉开,掂脚抽走沈兴扬手中之物,便跑远蹭着光亮处查看。

没了阻挡,沈兴扬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苏吟。苏吟柔声道:“你想做什么?沈会长。”

“宴席那晚见到你,我就馋了。苏吟,你别妄想攀附上时凌严。”果然是父女啊,话都一样。

“你的出身,怕是妾都做不了。人家什么门第,决不允许你进门,况且,时凌严的相貌暂且看得过去,不过是年轻罢了。那副死人脸,能让你快活吗?不如跟着我,让你体验什么是极致的快乐!”说着伸出右手摸上苏吟的小脸,滑腻之感令他兴奋不已。

苏吟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突变,眸色变暗。

她抬起玉手缓缓抚着沈兴扬的肥腰,边抚边绕着他走。

沈兴扬闭眼享受,忍不住闷哼。

苏吟掐着蜜音道:“沈会长,看不出来,您还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可比时凌严好多了。时凌严跟乡野村夫似的,上来便撕了我的襦衫,那双大手掐着我的腰往墙上撞。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苏吟绕到他身后,在沈兴扬耳边吹气,眼珠盯向暗角。

沈兴扬被她勾着受不了,转身便要抱她啃她。苏吟食指抵住他,“这就受不了了?沈会长,你是不是不行啊?”

沈兴扬哑着声说:“苏吟,你这个贱.人别激我,去打听打听,我沈兴扬的花名!沈十郎!小美人儿,我可是能折腾一宿呢!”

苏吟继续道:“沈十郎,是小女子冒犯了。”

沈兴扬见她放.浪模样,双目猩红。

苏吟瞥见暗角有动静,立刻往暗角跑去,边跑边喊救命。

到手的岂能让她飞了?沈兴扬怒吼苏富生一齐捉回苏吟。二人围抄,就在沈兴扬快抓那身月白纱衣时,时凌严从暗角里走出,接住飞驰而来苏吟,一脚踹飞沈兴扬。

时凌严身后跟着温韫诗,她不敢相信苏富生能卖女至此。楚絮柔和陆显翊假装从另一处出现,絮柔双手捂面,惊吓得晕在陆显翊怀里。

下人渐渐回到后院,一些商人听见后院丑闻,赶来看戏。沈墒听见她爹的名字,一路撞开人群,当她看见衣冠不整的沈兴扬,温韫诗怀里哭的凄惨的苏吟,她双眸瞪大,缓缓走至沈兴扬面前,大声质问。

“阿爹,他们说你勾结苏富生,买她女儿之事是真的吗?还说,苏富生给苏吟下迷药,好让你...让你...阿爹,你告诉我,不是真的!”

沈兴扬不言不语。

“说话啊!爹!你说话!”

周遭人群,议论纷纭。有胆小的碍于沈会长之位,小声嘀咕。胆大的对着沈兴扬指指点点。

“在时大人府中都能做龌龊事,丢人啊!哪还有会长的样子呀!”

“苏富生混账就算了,沈会长怎的也跟着胡闹啊!”

“可怜苏吟,三番两次落入虎口,苏富生真不是个东西,好歹也是自己的女儿!前有刘积财后有沈会长,她算是完了。这哪个人家敢要。”

“前面刺客还没查出,沈会长在人家府邸又闹出这么一番,时大人这下不罚也说不过去了!”

此时温有良(温富商)悄然拉走温韫诗,温韫诗挣扎无果,只好让品橘代替自己照顾苏吟。

“好了,今夜到此结束,来啊,送客。时一,你将沈兴扬带回衙门看守,明日候审。”

“是。”时一押送沈兴扬,沈墒跟在后面哭喊。

众人躬身揖礼,时凌严颔首离开,品橘送苏吟回房。

陆显翊夫妇与众人一起出府,迨其他人上离开后又折返时府。小厮们带他们来到书房,时凌严重新换了身衣。

时凌严径直问道:“今晚有收获吗?”

“沈兴扬把控着整个扬州商贸进出口,生意不管大小,都要经过他的首肯。

听他与长安来的交谈,似乎是早有了规划。长安开市兴许他早有耳闻。他想在长安造个小扬州,所有供应由扬州提供,甚至造价成本他都愿意承担。说明...”

“说明他朝内有人,趁开市机会,把势力伸到长安去。”

“没错!还有个奇怪的现象,扬州的商户们皆佩戴玉牌。他们的玉牌颜色、形状大小各不相同。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起疑的原因是,这些人的玉牌连起来是蹀躞金玉带。”

“皇家之物?”

“是。”

时凌严垂首深思,陆显翊担心道:“沈兴扬现在还不能动。”

“我知道。”时凌严抬眸与他相视。“辛苦了,显翊。”

“接下来怎么做?”

“拔他的左膀右臂。你先带人慢慢接触沈兴扬倚重的那几位,熟络起来。我会让沈兴扬放这几人去长安考察。到了长安,是死是活,便不由他了。我会提前布置。显翊,万事小心。”

“好”

楚絮柔起身,说道:“可以走了?走吧,夫君。”

陆显翊知她这是心有不快了。哄着她坐下来,好声道:“絮柔,你那边今晚如何。”

楚絮柔斜睨时凌严,没好气回道:“重要吗?”

陆显翊以身挡住她的视线,亲亲夫人怎可以盯着其他男人。“重要重要重要。”

“咳,麻烦陆夫人。”

时凌严坦诚的眼神真令人不适。楚絮柔将冲突之事详尽描述。当然不会漏掉那句“一个人男人而已”。

说到此,楚絮柔仔细观察时凌严的表情,可惜什么也没有,他依旧面色沉静,倒是陆显翊醋意大发,用手捂住她的双眼。

“幸而是我们先找到被迷晕的苏吟,我用水拍醒她。想带她离开,她不走。接下来你都知道了,引出沈兴扬犯.罪是她的意思。是她安排的泛舟,她知道必先到达湖尾,再游返,才叫小厮湖面去寻你。沈兴扬获罪,今晚第二个大收获。”

“多谢夫人配合。”

楚絮柔横眉冷眼盯着时凌严,隐着怒气问:“什么意思?”

陆显翊替他解答,“时凌严早知道了,他拜托苏吟帮忙备宴,所有的一切,是和时一那小子演了出戏而已!”

楚絮柔听毕,怒冲发髻,一手握拳怒怼案桌。陆显翊心疼,拿起砸桌的手放嘴边吹。

“你既知道,却不阻止?若是苏吟被那个杀千刀的辱了,你也不在乎是不是!不管你二人是何关系,你是扬州长史,连民你也不管了?为了你的前程,凉薄至此,女子的清白你都敢利用。知道你冷血,竟比蛇蝎还毒!”

“絮柔!”陆显翊拉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但还是默默移步她身前,与时凌严对立而站,不管如何他会护着絮柔。

陆显翊见他无动于衷,他的发小他最了解,絮柔所言,道出事实罢了。比起朝堂那些雷霆手段,对时凌严而言,不过是将计就计,算不得什么。

不过,在絮柔复述陵威亭所发生之事时,时凌严的冰霜脸还是被他捕捉到,神色略微松动。

“陵严,苏吟,你打算怎么办?”陆显翊继而追问。

夫妻二人齐刷刷向他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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