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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向合男女双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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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小少爷,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呢?”凌婳探头试探,她是带着面具的,所以萧错不会认出来她,即使日后能再相见也不会立刻认出,她必须戴着面具,否则就是“抛头露面”了。

和自己的奶妈出去玩儿,当然可以不戴,可是离了奶妈自己一个人跑,不带着遮面的东西,是会被指责不守妇道的。

多少岁的女儿都不能幸免。

就像凌婳的母亲,她跟着她夫君一块做生意,不知受了多少人的白眼。

萧错回头,透过狐狸面具直直看向她的眼睛,他没有问凌婳是谁,从哪来,为什么要找他,好似天然对人没有防备:“什么忙?”

“你能帮我找一件衣服穿吗?”凌婳没有想过他会同意,所以得到许可后分外开心。

她的衣服满是泥泞,这个样子怎么回家参加生辰宴?

纵然爹娘不说她,下人们也会说三道四的。

他们说得可难听了,况且她马上就要及笄,传了出去,还怎么谈婚论嫁?

与她年龄相仿——倒是有一个堂妹在这里住,萧错想。

“阿衡,你带她去找似锦妹妹,向她讨件衣服穿,改日我把所需银两送还,再从外面带些小玩意给她——爷爷找我,这位小姐,恕我不能奉陪了。”

“谢谢小少爷。”凌婳肃拜道,他称呼这里的寿星为爷爷,自然是萧府的小少爷。

段衡走到凌婳身边,依着萧错对她的称呼:“小姐,这边走。”从小到大,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几乎已经是刻在他骨子里的话东西。他很难也很少自己做主。

“我听他叫你阿衡,可看你衣着,你好像不是……”凌婳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他的兄弟。

“哦,少爷人好,他平常待我们这些下人不错,他经常把我带在身边,主要是因为老爷让我陪少爷去寺庙住过六七年,时间长了么。”

“去寺庙?为什么?”凌婳好奇道。

“因为少爷刚出生那会儿,有个云游道人跟老爷说少爷这条命是有神仙贵人替他逆天改命夺回来的,这位神仙贵人还送了少爷累世的福泽,只是旁人送的福泽终究比不上自己的。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只有长伴青灯古佛,修身养性,才能免去早夭之命数。”段衡解释道。

“哦,这样啊。”凌婳对这对主仆的相处模式十分好奇,对这其中待人的真诚平等十分感怀,一时之间思维发散,想到了自己久远的未来。

我以后要是嫁人,一定要嫁一个让自己觉得一见了就很舒服的那种。

我还是比较适合一见钟情,那种认识了许多年之后,发现自己突然爱上的桥段,我可能不太适合。

“既然这样,我就先告辞了,阿衡哥哥,你就不用送了,你和你们家少爷这两个朋友,本小姐交定了!日后有缘再见,我一定送你们两份大礼。”萧似锦很是大方,送了凌婳一套极其漂亮的衣服,凌婳穿着崭新的衣服站在萧府门口,心情也美妙了几分,丝毫不受快要下雨的天气影响。

这家人家风就是好,千金小姐送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都送这么好看的衣服。凌婳由衷赞叹道。

“小姐保重。”段衡朝她挥手,同她告别。

“后会有期。”

江南梅子黄时雨,塞北残阳落时雪,各有各的妙处,也各有各的烦人。

雨又滴嗒起来。

凌婳只好从街边买了一把油纸伞,偏黄的油纸上点缀着一朵又一朵白梨花,细雨飞斜滴落在裙摆的花蕊上。

从外表来看,倒是依稀能窥见几分容色倾城的影子,可她招来的祸患,与她是否容色倾城倒也没多大关联。

蚊子要叮你,不会告诉你原因;老鼠要偷你的粮食难道还会告诉你为什么吗?

是,如果这些人牙子有招一日被抓住了,他们可能会狡辩说:“我们也是为了活着呀!没有钱!我们会死的!”

当他们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甚至会有人同情他们。

可是蚊子吸血是为了活,老鼠偷粮食也是为了活。

坏就是坏。

狐狸面具被撕扯,十三四岁容色倾城的面容露了出来,他们愈发兴奋,蒙汗药捂在凌婳嘴上,不多时,她的手和脚便不在动了。

伞掉在地上。

“怦——”萧错把茶杯放在桌案上,“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最近青州的治安不太好,她一个人,不会出什么事吧。”

细雨飘落,戏班子也打发走了,府上的下人都在忙活晚上的宴席,一时之间倒也抽不出多余的人去看看。

那就只能亲自去看看了。

“等等,少爷,你知道她是哪家的小姐吗

?”

萧错复又坐了回去:“这倒是没问,不过没问也好,问了难免叫人说三道四,自从前朝出了‘存天理,灭人欲,’贞节牌坊一立,男女大防是越来越重,纵然入主中原的异族人不好这口,但男女大防也没缓和到哪里去。

存天理叫这世上没有了天理,灭人欲反倒让人间的欲望越来越重了。

也是奇事。

永嘉书会出着一本本的《窦娥冤》,三流书坊印着一张张的淫/词/艳/曲。”

段衡应和着:“如今的世道……太平不了多久了。”

“确实,所以呢,我打算出门拜师学艺,闯荡江湖去。”

“今年的春闱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去吗?”段衡劝道。

“科举停了好多年了,噱头而已。哄人的玩意儿,再说了,考中了又如何?你以为考中了命运就能由着自己摆布了吗?到时候做个跟我爹一样的官吗?我爹身不由已,官场那个大染缸,还想出淤泥而不染?做梦呢?他努力让自己不作奸犯科,但实在也不是个什么清正廉洁的好东西。”

“可是,你父亲不会同意的。”段衡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他不同意又如何?爷爷同意就好了。对了,你陪我一块去吗?”

说实话,段衡一直对萧错对他的关怀战战兢兢,也不知为何,旁人对他的善意,竟然会让他觉得痛苦。

“啊?我就不去了,我能干什么?我去不是给你添乱吗?”段衡推辞道。

“可别了,你也就在我面前敢大声说话,我一走,你这个老实人会被他们欺负死。我最后问一遍,真的不去?”

“不去。”段衡坚定拒绝。

“好吧。”萧错没有强求。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一夜的雨失落了几个人。

凌府的生辰宴没有办成,因为小寿星不知所踪,奶娘也并没有回府报信,而是卷钱跑路了。

她哪怕是回府吱个声呢?凌婳的命运或许就会天翻地覆啊。

她本该养在深闺人不识。

凌婳的父母急得不知所措,等他们终于想起来报官的时候,又恰恰与辞别爷爷的萧错失之交臂。

萧府的生辰宴办成了,但是寿星并不开心,因为他最疼爱的孙子出走了。

而段衡,他也终于醒悟,他失去了这辈子所有坚定拒绝的机会。

萧错穿着一身白得不能再白的衣服,撑着一把白伞,像是丧服。

当然——那确实是。

反叛的代价是很重的,段衡不愿意陪他冒险,他也能理解。

他与父亲击掌为誓,从此断绝父子关系,被扫地出门。

身无分文。

他最后一次请求父亲,给他一身白衣,让他日后能着故乡之衣品,代家人守孝。

萧成同意了。

白色,像雪。

雨中的青州城难免孤寂,白色在夜里又分外亮眼。

昭昭如日月,皑皑若新雪。

他之所以同意凌婳的请求,其实是有原因的。

那双狐狸面具下的眼晴,和他从前喂过的那只狐狸一样的纯透。

拥有一双这样的眼睛,那么想来其人也不会太恶毒。

他来到了他从前修行的普照寺。

“佛祖,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拜祭你了。其实我们给你摆放贡品,就像是每天让自己吃饭;我们给您镶上金装,就算是在穿上漂亮衣服;我们把钱给您放进功德箱,就像是自己在赚钱。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每个人都可以成佛,不是吗?

弟子很没有修行的天赋,从来不知道敬佛为何物,我其实不是在拜你,我是在拜我自己。

拜佛是没有用处的,拜自己才有用。

请原谅我对您不敬,如果有所惩罚,尽管来就是。实在是我一直记着南朝四百八十寺的诗句,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被捧到一个不属于它的高度,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过请您放心,您其实不用着急惩罚我。

我此人欲望太重,想要的东西很多,之后若不深陷地狱,便也是个早夭之命。

我太抵会去谋财,谋……很多财,谋天下人的财。

我也可能会去害命,害……很多命,杀很多人。

君为臣纲,若君不正。臣……可自以取而代之。

届时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我不怕别人说我乱臣贼子,我只怕他们不来杀我,那便是我站还不够高。

我要天下太平,我要天下人都在我敲扑之下,守好心中的道义。

我要的……是整个江湖。

凡人常说时也,运也,命也,我相信时,也相信运,却唯独不信命。

坐到这个世界最强的位置上,命为什么会不在自己手里?

成为强者,命运便能自主。

成为最强者,命运便能完全自主。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还会回来……拜我自己的。”

萧错的眼神虔诚,蕴含着坚定的信念。

自此,我的欲望,我的野心,无关佛祖,无关天地,就只关乎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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